韩泽玉却驻足,再不挪动一分,即便那个迎宾服务生一脸茫然,耐不住地将这位客人失礼地上下打量,韩泽玉仍是一动不动。
是有霆新的人看到他,藏不住的热烈眼神投过来,韩泽玉才迈步上前。
一路每个人都在与他打招呼,他没有回应过,视线只牢牢焦距在一个人脸上。
那个人本该坐于长桌首位,如今却只搬了把椅子,坐于桌外。
白耀就这么沉静地看着他。
韩泽玉无从控制,脑海中被宋旻说给他听的事占据,每一句,每一个字都那样鲜明清晰。
……
“玉,房子不用卖了,”宋旻莫名亢奋,手机那端喊道:“我开始没查到…不对,是那时还没完成,股权赠予的流程繁琐漫长,白耀大概是想规避其他股东知情权这一条,才用安然基金背后操纵股权转赠……还听不懂?!哎呀你真笨!”
“这样,你听我说,我简单说。”宋旻吁出口气,继续道。
“意思是你现在就是霆新股东,霆新盘子太大,流通股也多,你持股三十,不过半,却也是最大的股东了。”
“玉玉,白耀将他的全部股权赠予你,已计入你名下。”
“他将霆新还给你了。”
他守着的,为之耕耘多年的霆新不差分毫,稳稳地交还到你的手中。
……
会议屏上显示着霆新行政树形分布图,股东架构,成员姓名,韩泽玉跃居到那个无人比肩的高位,各位董事以及股东之首,而在这满屏的人中再没有白耀。
完全的,消失掉了。
第68章 痛并快乐
68.
会议厅一展长桌,在韩泽玉进来时人们纷纷起身。
大屏正在循环播放此次股东会前的投票表决现场,公示流程,以及各董事及股东祝福的话语,最后摄像头对准当下这个厅。
镜头煽情地定格在首席位置,那份霆新的任命书上。
白耀坐于桌外,像一名邀约来的嘉宾,他看着韩泽玉率先拍了拍手,啪,啪,先是一两声,之后便有更多人追随,一时间掌声热烈又持久。
姚君为老板献上花束,韩泽玉抱着,听到她说,韩董,恭喜您。
花好大一捧,视线越过,始终与白耀相触,韩泽玉目不转睛,一刻不愿挪动地盯着这个人,即使坐下来,也不把花搬开,仍旧怀中放着。
花束遮挡下,桌外旁座白耀的手被紧紧攥上,手指收拢,青筋绷起,韩泽玉手劲异常地大,抖得很厉害。
这是白耀最后一次参加霆新的董事会,也是韩泽玉第一次入驻并参与的董事会议。
那晚韩泽玉精力高涨,人也疯,拉着白耀从车上做到半山海,情绪几近失控。
结束后,床上的人顶着一面‘伤痕累累’的后背,手臂和腿也全是红斑和青印,趿上拖鞋,离开卧室。
一般来说,下床后白耀会想冲个澡,沉静地倚窗,独自抽一会儿事后烟,韩泽玉也曾经直白问过,是不是自己太凶,他做得不舒服,得到的回答是,喜欢。
太喜欢,才想要静静地一个人在烟中回味。
韩泽玉也会尽可能克制,为此还在心里给自己限定上床次数,却总是在白耀蓄意引诱中沦陷,今次,他无论如何收敛不住,不知道如何是好地要把对方据为己有,恨不得抓到他痛叫,咬到他全身震颤,白耀从床起来时,韩泽玉勾上对方手指,道歉说他对不起。
额头一记轻吻,而后是无声的关门。
这时手机响了下。
韩泽玉有些入睡的昏沉,却还是挣扎下床,从地上的衣服翻出,发现还是那个旧的,随手带身上了。
进来的是条垃圾短信,韩泽玉灭屏,看着黑屏上那条划痕,莫名就想起那日手机放置的地方,一个老款皮革手提箱上。
韩泽玉扭身去看,箱子在的,方方正正躺在床旁木架下端。
走近,他跪下,稍适研究,开始拨动密码锁,试了一些常用的,都不是,某个灵光一闪的念头,韩泽玉摆到几个数字上。
喀拉,开了。
那是自己的生日。
烟灭掉,白耀仰头将水喝尽,拿上一罐气泡水,走上楼。
推开卧室门,当即不觉一怔。
韩泽玉坐在床旁,背脊异常弯低,脑袋垂下,夜灯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深色黑影,凝重,有一丝丝窒息感。
白耀眉间一皱,立时看地上。
韩泽玉身上只草草穿了件薄T,腿裸着,赤脚旁一些零散杂物,白耀眸光一动,随后将气泡水放于床头。
“喝么?”他轻声问。
韩泽玉无声,动也不动,白耀弯腰去拿地上的一管口红和黑丝袜,刚一动,被猛地抓上手腕。
捏得格外紧,可以觉察到这人手心粘湿的,冰凉的汗。
韩泽玉头依旧垂得很低,说话是沙哑的,会是这样的,不过白耀还是很精心地区分是床上做得太过分,还是其他原因导致,喉咙起初几乎空空发不出声,很久,白耀才听清,韩泽玉问这是什么。
他不说话,腕上的手就更重,要把他捏碎。
那一地杂七杂八的物品,提箱大开,把他之前规整放置的收藏品全部翻出,散落着,粉红兔兔在韩泽玉腿上。
“口红,袜子。”白耀回道。
韩泽玉似是在深喘,有断音:“哪里,来的?”
“你身上。”
作为十八岁成人礼后的顶级收藏品被归入箱中,成为白耀梦中快乐的来源,被那件韩泽玉咬过的衬衣包裹,如今衬衣也被抓在韩泽玉手中。
韩泽玉摩挲着衬衣领口斑驳的唇印,问为什么收着。
“喜欢,”男人沉下情绪,如实说:“你的东西我都喜欢。”
如同什么抽打身体,韩泽玉激烈地大幅一颤,后背几乎弹了下,声音不但哑,抖得还很厉害:“是喜欢,很久了么?”
无论指的人还是物品,白耀都坦白:“很久了,一直很喜欢。”
脚边还有些更散碎的东西,撕成几片妈妈的照片,奖状还算完好,就是泛出陈年的黄褐色,是小时候自己亲手扔掉的。
韩泽玉拿过来,摸着:“是,从这里开始的么?”
“不希望你后悔,想着合适的时候给你。”
小孩子心性直白,也冲动,他们的世界非黑即白,不会懂更不可能理解大人们有多复杂,而这些承载美好回忆的东西一旦丢弃就不会再有。
小白耀那时也没那么成熟,只是不想小泽玉珍藏的宝贝被雨水浇透,跟着那些臭烘烘的垃圾一起被拉走。
这是最初收起的一批,却成为日后收藏的开始,这种私密癖好不加遏制,越来越泛滥。
韩泽玉目光来到腿上的粉红兔。
旧时的玩偶保存得再精心也会变色,一些地方开了线,但只要抱起来,儿时那份熟悉的温暖感觉就会重现,韩泽玉后脊弯如圆弧,双肩弓缩,把兔子使劲往身体里塞。
白耀坐他身旁,轻轻抚他的背,有什么滴到兔脚上,突然现出一小块深渍。
白耀拿过易拉罐:“喝些水,这些以后再说,你今晚太累,先睡觉。”
鼻音过浓,一开口就控制不住地抽气,韩泽玉压制着,努力把话说完整,可还是不行,说得断断续续:“窗,台,拿兔子的,是…是,你?”
“抱歉,那时没能哄好你,让你伤心了,”白耀扶着韩泽玉的头揽向自己:“现在也是。”
大手散着暖意,烘得心口好热。
韩泽玉埋进白耀脖颈,狠命地咬着唇,却仍然无法控制双肩抽动,兔子更脏了,全是滴下的眼泪。
那么多年深埋的爱意如同这个打开的箱子,被一件一件全部翻出来,铺开眼前。
哭得太厉害,白耀就把韩泽玉抱上腿,韩泽玉抱兔子,他就抱着韩泽玉,韩泽玉双臂紧搂着,脸埋进白耀后肩。
半山海在下雨,雨水绵针般又密又轻,只有些许沙沙响声,不像他这么大动静,一些泪水留进嘴,韩泽玉抿了抿。
他尝到了,苦咸苦咸的。
“不会吧,你饭厅偷偷拿的? ”
韩泽玉躺在地上,高举着一个花盆样的东西,上面有一些浅浅笔道,被刨去土和植物,留下盆。
他当时应该画深点,都看不出来了,韩泽玉仔细抚摸,歪头分辨着。
白耀拿了个枕头,垫在韩泽玉头底,正要拉条床毯,被拉了胳膊大力地摇,韩泽玉亮着眼叫道:“这你也留着?!”
是被剪下的一片药,祭祖时没收的,没等白耀开口,韩泽玉就又去看其他藏品,像个发现宝藏的小男孩儿,雀跃又兴奋,他一骨碌爬起来,趴地毯上,托着腮,晃着脚。
这是一粒不起眼的小耳钉。
韩泽玉捏着,毯子盖来时,他揪过白耀裤管,不让他走,非要让他介绍一下这件收藏,他真不记得。
“我给你摘了的,”白耀用指腹揉韩泽玉眼尾,眼睛肿得核桃似的,眼白也都是血丝,他想去拧条热毛巾来:“海边婚礼。”
对方眼底一片惊色,大大恍悟后是更为惊骇的表情,他拿起铃铛唇环。
这个韩泽玉印象深,那会儿洗得手指又痛又痒,可这是裴南川当小情人时嘴上戴的,虽然自己碰过,但也是别人口唇的东西。
他向白耀投去怪异又怀疑的眼神。
“随手一塞,我有空处理掉。”
箱外有个侧兜,它就放在那里,严格意义上讲不属于这个归纳箱,并未跟其他藏品一同放置,拉锁也不拉,很怠慢的感觉。
刚才翻动时情绪太过饱胀,韩泽玉未曾注意,其实这个箱子收纳得格外有序,大大小小的东西就像是用直尺丈量过,空间利用到饱和,是白耀一贯强迫性倾向行为。
门一关,白耀走出卧室。
他恍过些神,忽地,韩泽玉双目大睁,惊惧地去看那个红壳手机。
按照收集等级,贴身多年的物品重要性本该列在榜首,焊死在箱子里都不为过,为何会摆在箱外?
还那么潦草一扔,韩泽玉记得很清晰,歪歪斜斜,边角都不正。
他心跳鼓噪,全身冷汗,自己真是太有恃无恐了,手机拿回这么久,也没看一眼里面的东西。
韩泽玉立刻进入,打开‘照片’,什么都没有。
视频,没了。
有人动手删掉了,但那个人绝不是自己。
大脑轰地一声炸开,瞬间宕机,韩泽玉无措地捂上嘴,活到现在从没经历过如此恐惧的事。
冷汗透了满身,密密麻麻涌出,呼吸紊乱得喘不过气。
一片浓黑的人影遮过来,覆上手机和他整个身体。
毛巾被扔开,落在脚边。
韩泽玉从那上面,慢慢移动目光,仰头看这个男人。
“本来不想这时候解决这件事。”
韩泽玉喘声重了,胸腔起伏。
“下次就算是为他人方便,也不要将密码设得那么简单,”白耀居高临下,抽着腰上的裤绳,拿在手上,没什么表情地一笑:“你觉得呢?”
第69章 幸福是芥末味的 终章
69.
脖子上的手没有用力,缓慢地摩挲,耳根处传来冰冷的声音,命令他在自己脚踝上作画,韩泽玉受不了的是白耀根本没有停下。
手抖得握不住笔,跟这些相比,自己床上那些过分的行径不过小儿科,韩泽玉哑着声求,说他知道错,不要了。
白耀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问为什么要跟裴南川拍这个。
视频最后的对话揭示整件事背后的蓄谋和策划,就是韩泽玉一人在自编自导,与裴南川无关,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在已经掌握韩绍辉视频的情况下,这一段做戏大可不必。
韩泽玉不想说,却终是抵不住,难受得绷着脚趾:“我,我只是想试,试一下韩绍……”说不出口,在他看来这是最不可饶恕的脆弱,之后,就是嘴唇咬得失了血色,咬到破,也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白耀不再动,整个人和缓下来,给予韩泽玉温柔,而后把湿淋淋的他裹进厚毯,抱进浴房。
浴缸里,两人一起在水中,白耀话语温沉,命令他:“不要再与韩绍辉见面,也不需要联系,他我会管,听得懂么?”
韩泽玉靠着男人胸膛,没什么力气地点点头。
手从颈后绕到脖前,很慢地抚摸,勒一下就松开,指腹压着韩泽玉喉结打着圈,白耀问:“跟裴南川当时在被底下做过什么?他碰你哪里?”
“没,没有的,他发现了,”韩泽玉慌张地转头亲白耀唇角,极力讨好:“我们钻出被子,后来都拍到的。”
被子外所有细节无处遁形,被子里可就不是了,就是因为看不见才引人遐想,令人怀疑。
脖上的手力度轻缓,白耀不声不响,呼吸好似都消失掉了,这才是最骇人的,无声无息远比大吵大闹更叫人心底发寒。
韩泽玉仰脸去看,水中的脚踝猝然被包裹,手掌生硬,摩擦在踝骨上,白耀淡淡看着他。
目光越是沉静,手上就越狠,皮质不好的人痕迹易显,踝处没一会儿就红得烂桃一样,被热水侵泡,韩泽玉抓在缸边,手指松了又紧,因为用力而发着微微的抖。
“韩泽玉,这是你第二次将别人爱慕你的地方展示给那个人看,”海边酒店庭院之前被警告过,却置若罔闻,白耀贴上韩泽玉耳根,轻声一笑:“那就别要了吧。”
这么会魅惑人的地方就该藏起,永不见天日。
这之后整整两天,新任的董事都未能现身霆新,第三天被一辆迈巴赫送来,车尾的车牌号立时掀起狂澜,卷起的风暴几乎将霆新整个淹没。
又过了几天,有人发现这位曾经的小韩总,如今的韩董,裤管下的黑袜中似是有什么,后来确定是脚踝被缠上了一些绷带。
有谣言说是皮肉伤,还有说皮肤过敏,不过据曾无意间窥到的人透露,好像是反复交叠的抓痕和…牙印。
于是,霆新又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永无宁日。
又是一年暑盛时节。
韩宅院墙外爬山虎密密匝匝,蝉鸣聒噪吵耳,韩泽玉彻夜未归,没回来睡,又忘了编谎出差,苏珍妮气得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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