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神不好,先前没认出你不是小藿。”
她十分歉疚:“没吓着你吧?”
那天的问萦穿得和曲藿太像,举手投足也像曲藿。
“没有。”
问萦替她倒了杯热水,笑得温温柔柔:“都是一点小事罢了。”
“本来就是曲藿让我来,您把我当他使唤就行。”
问萦说着,一只毛茸茸的球状物未经允许,跳进他的怀里。
“喵~”
没反应过来之前,问萦下意识地摸了把柔软的猫毛。
“.....蛋黄?”
他和怀里的小家伙面面相觑。
蛋黄像是无骨猫饼,柔顺地趴在他的身上,有意无意扭了扭不存在的腰。
“要是我不清醒,蛋黄就在别人那养。”
曲奶奶眼中含笑:“可它不让人碰,急了还咬人抓人,要是我清醒着,得看着它。”
“那今天我来管它。”
问萦揣着大号猫条:“除了您和曲藿,它好像就亲我些。”
“好,好。”
和曲奶奶扯了会闲话,眼见着老人有些困,问萦自觉告辞。
他能看出曲奶奶一直在犹豫,似乎是想问他些什么。
这么了解曲藿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曲藿遇着了麻烦。
只是她不愿意麻烦他。
抱着猫,问萦来到老人们喝茶的地方歇脚。
这时候腿脚好的老人都在晒太阳,小茶桌旁边只有他一人。
书包里,曲藿手机里的默认铃响了几声。
拿出来看了眼消息,问萦抿了抿嘴,用自己的生日解开密码。
奶奶:〔小藿,我这好〕
奶奶:〔你那怎么样〕
曲奶奶不太会写字,所以发出的话有些生硬。
问萦心里道了声罪过,回忆着曲藿说话的语气,删删改改,给她发去消息。
————别担心,我好着。
发完之后,他觉得不太像。
但隔着几米远,对面的奶奶很高兴,“正在输入中”跳了许久。
奶奶:〔好,那就好〕
奶奶:〔天冷,多注意〕
问萦松了口气。
刚要把曲藿的手机收回去,曲奶奶又发来了消息。
奶奶:〔今天小问来了,我会照顾好他,放心〕
问萦不知道怎么发,才完美符合曲藿的心理状态。
他硬着头皮打下一行字。
————你们都照顾好自己。
温度渐渐高了起来。
老人们吃早饭早,午饭也吃得早。
等到饭菜的香味飘出,问萦打开app,想找附近还不错的店对付一下。
“别麻烦了,就在这吃。”
一个瞧着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轻护工热情邀请:“正好每天做饭都会多些。”
“闺女,别客气。”
问萦想拒绝,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老人笑吟吟地喊他。
一瞬间,问萦的脸色由白转红。
“什么闺女。”
旁边的老太太连忙反驳:“你这老糊涂,人家是小伙子。”
“长头发的漂亮小伙子。”
“对不住。”
老人不好意思地眯着眼敲了半天:“这么俊,小伙子长得真好看。”
面对老人,问萦只能客气地微笑。
盛情难却。
最终,问萦还是和老人们一起,吃了顿清淡的饭。
面对年轻人,老人们总有着无限的热情。
他们问着学业、生活,还有些年轻人都喜欢些什么。
问萦其实不太喜欢被关注着,但面对老人,他的耐心阈值比平时高了许多。
半下午。
白吃了一顿饭,问萦主动要求帮忙打扫。
护工们不会让他真的干重活,只是找了片铺满落叶的地,嘱咐他扫得能走路就行。
拎着老式的竹扫把,问萦别扭又缓慢地清理着地面。
蛋黄就蹲在他后面舔着爪子,尾巴一扫一扫。
旁边的石桌子上,两个老人下着棋,另外还有两个老人在围观。
边下,他们边唠着嗑。
“你们说说!”
下棋的老人年逾古稀,声音洪亮。
“曲姐姐家孩子也十九二十了,她倒是不急着让他谈对象。”
对面的老人把“卒”往前推了下:“小曲不才二十....还是十九来着。”
“年轻人自己过得好就行,儿孙自有儿孙福,就你老章头瞎操心。”
“是是是,我瞎操心,瞎操心......”
问萦偷偷听着,眼睛却往曲奶奶的屋里瞄。
多云天成了阴天,屋里还亮着灯,随他来的护工正在里面陪着曲奶奶说话。
远远地,似乎能看到离门槛不远干枯的草地上,隐约冒着细弱的烟。
烟雾淡得几乎看不见,却牵动了问萦敏感的神经。
他倒一杯茶水,快步走上前去,泼在有放大趋势的烟雾上。
雾气瞬间散尽。
用脚拨开草丛,里面躺着枚燃尽的烟蒂。
“估计又是老郑。”
在院子里陪着老人的护工赶忙上前,看清楚烟蒂旁的干草已经被烧成焦黑,她心有余悸。
“和他说了许多次都不听,非得藏着烟抽,还好没酿成祸。”
有听话的老人,自然也有固执己见且自私的人在变老。
将潮湿的烟头艰难扫进畚斗,问萦看向不远处和老郑讲道理的护工。
心里绷紧的并未变松,反而收得愈发拢。
小火星未必会引起的祸端,却侧面说明了养老院再安全,也会因为人手不够,有疏漏的时候。
熬到明樱放学的时间,问萦通过鹅鹅联系上三位少爷后,暂时离开养老院。
早料到三人会严阵以待,可看到抱着无人机调试设备的顾溪澈、领着黑墨镜大汉的司皓星,身后跟着医疗车队的理查德时,他还是没控制住抽搐的嘴角。
为什么理查德浑身包着黑布,穿得像个忍者一样。
“它有夜视能力。”顾溪澈和问萦展示自己的无人机,“可以随时监控养老院的情报。”
司皓星指了指身后:“不知道你要多少保镖,我给你带的这几个分别会泰拳、散打、柔道和相扑。”
问萦:......
其他也就算了,相扑是什么?
“还有我。”
包成忍者的理查德十分积极:“我家的医疗车,就算遇到黑手党打架,都不会出故障!”
“.....其实没有这么危险。”
问萦无力吐槽。
他们只需要保护一个老奶奶而已。
“而且今天我们可能会扑空。”
毕竟曲藿叮嘱护工了两天时间。
“没事。”理查德大手一挥。
“今天没有,还有明天。”
“对,大不了在外面过两晚上。”
“不,不用在外面过夜。”问萦压低声音。
“计划有变,我们得想办法带老人走。”
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养老院不够靠谱。
“好办。”
眼见司皓星要让身后那腿比问萦腰都粗的花臂相扑大哥上前,问萦连忙阻止。
“我是说,我去和养老院协商。”
他摁住司皓星蠢蠢欲动的肩膀:“委屈你们在外面等我。”
“不委屈,这可太酷了。”
理查德兴奋地攥着拳头:“要是你不能智取,我们夜闯敌营,黑虎掏心。”
“......”问萦麻木地看向司皓星。
给理查德灌了一大堆网文和热血漫的司皓星心虚地别开眼。
“咳,有事秘密联系。”
他举起手机,俨然是鹅鹅界面。
问萦:。
好吧,确实够秘密。
比起和三个兴奋的小少爷讲道理,更麻烦的或许是说服尽心尽力的康复师和护工。
可出乎问萦的意料,听到他想带走曲奶奶,最年长的康复师只是犹豫了下。
“你能保证老人的安全吗?”
“可以。”问萦重重松了口气。
他困惑于康复师为什么这么好说话,眼前的女人叹了口气。
“其实小曲和我说过,这两天可能有人来替曲奶奶检查身体,让我们查过证件之后配合对方。”
“除此之外,他说如果你过来,就一切事宜都听你的安排。”
她在平宁养老院十多年,算是看着曲藿长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曲藿如此信任谁。
问萦愣住了。
曲藿没拜托过他管曲奶奶,甚至一开始还不愿让他掺和进来。
唯一的可能,是曲藿猜到他可能这么做。
“.....谢谢,我一定会保障她的安全。”
“我们听家属的安排,你是家属的委托人。”
康复师轻轻点了点头。
“随我去院长那签字。”
急匆匆签过字,问萦快步朝着曲奶奶休息的房间走去。
“小问。”
比起白天,她的反应要迟钝些,但好在还认得人。
对上她有些茫然的视线,问萦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
他不敢想象这个状态下的曲奶奶,没有曲藿的照看独自一人待在家里,要是突然生点病,会遭遇什么。
“奶奶。”
他扶起曲生兰:“曲藿让我带您去医院。”
靠近了看,不知是灯光还是其他原因,问萦觉得曲奶奶的嘴唇有些发紫。
他很担心曲奶奶刨根问底,但她只是看着他,迟钝片刻。
“小藿说的.....好。”
问萦的心里咯噔一下 。
只是短短几句话时间,曲奶奶的神智更不清楚了。
这很符合书里为了过某些剧情节点,让逻辑变得莫名其妙的特征。
理查德的车就在门口,问萦解下曲藿给的围巾,不熟练地缠在老人脖子上。
“奶奶,走。”
屋外寒风刺骨 。
曲生兰停顿了片刻,轻轻推开他的手。
“没事,奶奶能自己走。”
边走,她边将围巾慢吞吞地解下,给问萦缠上。
她系围巾的办法,和曲藿一模一样。
“要这么系,不会漏风。”
她浅笑地看着问萦。
“小藿不在......要是他在,他会照顾你。”
这是对于小藿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小藿不在,她替他照顾他。
第60章 他肯定是见过的
鼻子一酸,问萦不再推辞,他加快脚步往前走了半步,用身体勉强挡住寒风 。
走到门口,他的脸也已经被冻红。
“快快快!”
理查德骂了句意大利语,随后连忙指挥人上前,将老人领到车上。
“老人家瞧着确实不太对。”
司家派来的医生眉头解锁,低声和司皓星道。
“有不对就全力治。”司皓星看着问萦,“我留在养老院盯着,你们陪着老人家先下去。”
要是真的麻烦到要去医院的地步,老人也能尽快赶到最好的医院。
“辛苦。”
问萦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
“没事。”
司皓星眸色微动:“这是我该做的。”
公主。
车缓缓朝着坡下,坐在宽敞的医疗车里,问萦远远地看向手忙脚乱的医生们。
医生们说着他们听不懂的术语,靠着学的知识多且杂的顾溪澈解说,问萦才能听明白,老人的血压异常。
“不仅如此,还在持续升高。”
顾溪澈摘下眼镜,用力眨了眨进沙子的眼睛。
“还好送来的及时,应该不会有大碍。”
问萦的心这才放下一半。
自始至终,陷入半清醒状态的曲奶奶都表现得很平静。
盯着仪器显示出的数据,问萦微微攥紧拳头。
另一头,平宁养老院的门被再次敲开。
霍爵月穿着一件咖啡色的风衣,身后跟着几个保镖。
他风尘仆仆地等在门口。
可开门的不是护工,而是留守的司皓星。
“找谁?”
“皓星?”霍爵月一时没反应过来,“我找一位叫曲兰生....还是叫生兰的老人。”
“来晚了,问萦带着曲奶奶刚走。”
顾溪澈的无人机早发现了霍爵月的车辆,司皓星没有半分意外。
“问萦....他怎么会来?”
霍爵月愣愣看着他。
“和你来的原因或许一样。”司皓星抱臂。
他的头发被吹得像鸡窝,并不想和霍爵月兜圈子:“你回去吧,老人家在他那,可能比在你那更安全。”
毕竟想得阴暗些,霍家来接曲藿的奶奶看病,很可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拿着曲奶奶要挟他。
“你少来!”
霍爵月反应过来司皓星话里的阴阳调,声音变大了些。
曲藿现在就是个炸弹桶,除了不能出门没遇到任何不公待遇,谁敢要挟曲藿?!
司皓星怜悯地看着霍爵月,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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