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夏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其实没想到那一层,只是想着这家餐厅物美价廉,而且没什么人,她哥不会被人认出来。
这些日子,她也在上网,虽然没亲口问过时泓,但心里笃定她哥最近一定很郁闷,她不想吃个饭,也让时泓被围观,万一被黑粉认出来当面辱骂怎么办?
写作业的小孩哥叫爸爸,暂时把老板吸引走,小小的餐桌旁只留下兄妹两人,时夏却还是没逃过那个话题。
时泓:“他说看妈妈是什么意思?难道……妈妈的墓地在附近?”很有可能啊,这荒郊野岭的,多么适合建公墓。
时夏抿着唇,连面也不吃了。
“……”时泓有点头大,“你这小孩儿怎么那么别扭,是你把我领到这儿,结果问你话又不说,哎,哎,你别哭啊!”
他眼睁睁看着自家可爱的妹妹,眼睛里迅速积满泪水,几秒钟后,一滴泪啪嗒一下落了下来。
时泓:“!!!!”
这次轮到时总炸毛,他手足无措地起身抽纸巾,给妹妹擦眼泪:“你怎么了这是?不想说,我不问你就是了!哎呦别哭,我最怕女孩子哭。”
时夏似乎很委屈,但碍于老板好奇地望过来,既不说话,也不放声哭,只是一边控制不住地掉眼泪,一边狂吃面条。
半碗面下去,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腮帮子鼓鼓地说:“那我带你去看她。”
时泓哪里敢说不,随口应道:“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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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两兄妹嗦面的时候,发酵了几天的舆论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几条《金融男女》的“花絮”被放了出来,包括一些被删减的采访片段,包括演员们对着镜头快乐地分享时泓请的夜宵,包括工作人员对时泓的正面评价。
然而这些事实还不够洗白,除了更多的、关于时泓的正面评价之外,沈靥还用自己的大号发了一条视频。
视频的背景还是夏天,背景里的工作人员都穿着短袖,沈靥一套西装的戏服,额头也出了汗,一边举着小风扇,一边对镜头笑道:“时泓这个人呢,很有才华……”
这条明显的站队视频,瞬间止住了所有谩骂。
沈靥的粉丝量恐怖如斯,她们哥哥站谁,她们就见不得谁被骂,有关时泓蹭热度的新闻早成了过去式,这会儿相当一部分粉丝也被时泓扮演的那位新中式霸道总裁迷住,何况哥哥发声,她们自然力挺。
网上的娱乐瞬间逆转。
但这还没结束。
利博效率很高,已经联系了一堆营销号,这会儿正在组织危机公关组开会,确定文案。
利博的团队都是信得过的老搭档,干活很利索,工作起来没有废话,有人直接问:“博哥,文案写到什么程度?要把陈羽书一次按死吗?”
利博想着沈靥咬牙切齿的样儿,拍板:“对。另外,挖一些他的黑料,咱们可是有素质、有底线的娱乐工作者,不能乱造谣,说话办事得有理有据。”
“好嘞,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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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公墓。
时夏一言不发地在前边带路,时泓怕又惹她哭,也不敢问,只能默默地跟着,在墓地门口才听到两人提到这座公墓的名字。
“别看这地方很破,就一破院子,俩守墓的老头,满地都是土……瞧着不起眼,但价格不便宜,今年已经涨到三十万一块,还都满了,哎,后悔没早买!”
“妈呀,我可埋不起,”另一人咋舌,“这几年墓地差不多全卖出去,生意也好做一些,清明那几天,能赚这个数,而且贡品好多人都不打开,还能回收……哎,有客人,来扫墓吗?买点纸钱不?还有金元宝和贡品……咦,是你啊?”
纸扎品店老板看着时泓说:“我认得你!”他激动起来,狂拍身边的合伙人,“我说什么来着,是明星!那个年年过了清明节才来咱们这儿买贡品的小帅哥,就是明星!你看他的脸,认得不?看过《金融男女》吗?”
时泓:“……”
时夏诧异地看向她哥,“你也每年都来吗?”
时泓其实不记得了,但豪气地买了一大堆金元宝,拎着两个大袋子,说:“走吧,去看看她。”
虽然不记得,但有种奇异的感觉。
那种马上就要想起什么重要信息的感觉又来了,时泓有种预感,或许见一见养母,他能拼凑出原身那块埋藏在心底的、最深的重要记忆。
时夏汪着两只泪眼看时泓,小声道:“你为什么不说?我以为你,回了亲生父母身边,就……”
“走吧。”时泓叹口气,“你记得妈在哪儿吗?”
时夏点点头。
墓碑在墓园的最深处,上面贴着一张照片,黑白照片里的女人还很年轻,目光温柔。
时泓与她对视,记忆一下子复苏。
他想起来了,为什么甘燕云叫他“野种”。
第45章 狸猫换太子
回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原来这位养母是最后一位关键人物,来到她的墓碑前,时泓想起了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
九年前, 十五岁的小时泓在“亲妈”的房门外听到了养母的名字。
小时泓是个敏感的少年,感觉到自己和新家格格不入, 所以一向很有分寸, 不随便吃别墅里的零食, 不主动进入父母的房间……所以甘燕云对他完全没有防备。
那天他一反常态地凑过去偷听,也是因为听到了养母的名字。
他太想念她了。
然而, 卧房里甘燕云没说什么好话:
“都怪她多管闲事!那个野种本来应该十五年前就死掉的, 竟然被那个女人捡回家!你说, 她是不是别有用心?她会不会是那个贱小三的亲朋好友?”
“夫人, 你消消气,有种说法是, 常年没有生育的夫妻,捡个孩子回家养,反而有可能生出亲生的小孩。因为他们子女缘弱,小孩子却有兄弟姐妹缘……你看, 他们夫妻后来不是又生了个女儿?很多人迷信,因为这一点把时泓留下来, 也很有可能。当初把他接回家的时候, 不是已经调查过了?那女人和那个小三没关系,您怎么又想起这事儿了?”
“哼。”甘燕云冷哼一声,才说,“我怀疑老陈又有了女人,会不会是跟她联系上了?”
“不会的,夫人您别多想, 那个女的都多大岁数了?十五年过去,再美的女人也老了。董事长不会过了这么多年才去吃回头草。会不会……是别的女人?”
甘燕云:“……”
甘燕云沉默许久,才说:“随便吧。只要别再搞出个孩子就行。他这把年纪,应该没有生育能力了吧?”
……
时总:“!”
惊天大瓜!
原来……原身不是甘燕云的亲儿子?而是陈远澍出轨的产物?难怪了,这样看,一切都解释得通。
由于记忆逐渐拼凑完整,时泓的思维也变得顺滑许多,甚至可以一边回忆,一边捋清思路:
原身是陈远澍和某位小三生的小孩,那位小三有点手段,当初差一点上位成功。
而甘燕云不是什么嫁入豪门的灰姑娘,她自己也身价不菲,假如离婚,损失非常大。更重要的是,她儿子可能会失去集团的继承权。
企业的启动资金有一半都是她出的,甘燕云怎么可能放弃?
她恨透了出轨的渣男,更恨透了小三和那个“野种”,但为了稳固地位,她硬是咬着牙,容下了那个孩子,愿意以“亲生母亲”的身份照顾嗷嗷待哺的小婴儿,给小家伙一个名分。
一时间,原配的大度善良,与小三的急功近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头脑发热的陈远澍逐渐冷静下来。
冷静之后,彼时还年轻的陈董事长很快想明白一件事:他不能离婚。
一旦离婚,公司的股权架构就要变动,若是打起离婚官司,公司冲IPO的计划势必要受影响。
男人比女人现实得多。
算清楚利弊,陈董事长心里的天平就开始倾斜,再加上小三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惹他厌烦……
说起来,那位小三女士的段位根本没办法跟甘燕云相提并论,这场战役以甘女士的胜利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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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时总看来,这场“战争”中没有赢家。
甘燕云只是赢了财产,却要忍着恶心,跟陈远澍貌合神离地过下半辈子。
她当然不甘心替小三养孩子,在把‘小时泓’抱回家的时候,就做了手脚,将他掉包成另外一个健康的弃婴——也就是陈羽书。
她知道陈羽书不是丈夫亲生的,所以放心地宠爱陈羽书,做出“正室”的大度姿态,赢得了丈夫的敬爱。
直到原身竟然被找了回来。
甘燕云恼怒之下,变本加厉地溺爱陈羽书,这样做一举两得,过度的溺爱,可以养废“假少爷”,还可以打压原身……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大儿子陈川箫谋算。
……
只是,甘燕云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的秘密,早在九年前就被原身听到。
然而原身是个极善良的孩子,听到自己的身世之后,竟然没有找甘燕云报仇,反而怀着愧疚,愈发地恭顺。
他知道自己是小三的孩子,出生就带着原罪,自己的亲生母亲破坏了别人的家庭,他太内疚了,带着负罪感,心甘情愿地被区别对待,被欺负……从来不吭一声,甚至在日记里为她开脱。
因为他认为这是在赎罪,直到半年前……
“哥!你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时夏的话打断了时泓的思绪。
时泓轻叹一声,望着眼前墓碑上端庄温柔的女人,轻声说:“我在想妈妈。”
这位养母也在原身的生命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唯一关于亲情的记忆。
十年前,小时泓得知自己并非是养母亲生,第一次发了脾气,怎么也不肯回亲生父母家。
养母很温柔地揉乱他的头发:“傻小子,你爸妈家条件多好,你不是羡慕同学有新款手机吗?回了自己家,想要什么手机就用什么。”
“那不是我自己家!我才不稀罕什么手机。”小时泓扁着嘴。“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不是他的家,这儿才是他的家,他有妈妈,有妹妹,哪儿也不去。
“傻孩子。”养母叹息,“妈怎么会不要你?那么小把你捡回来,养到这么大,你永远是我儿子,可你亲生父母怎么办呢?他们多想你啊。”
养母苦口婆心,摆事实讲道理,终于说服小时泓回了家,并谎称自己要去外地出差,最近都不在家,妹妹也要送去舅舅家赞助。
听到舅舅,小时泓就不惦记着回去了。
他知道舅舅不喜欢自己,他也不喜欢舅舅。从前不懂为什么,后来全明白了:因为他不是妈妈的亲儿子,跟舅舅没有血缘关系。
没想到,养母的“出差”,是永别,等他得知妈妈死讯的时候,葬礼都已经结束了。
再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养母也舍不得送走他,是因为生了病,她清楚假如自己不在了,舅舅可以照顾妹妹,但不会照顾没有血缘的哥哥。
她去做手术的时候,有没有向苍天祈求,希望能活下来,再次见到两个孩子?像从前一样保护着兄妹两个长大?
时总不知道,只感觉鼻子酸酸的。
原来如此。
“哥,你别哭了。”时夏哽咽着说。
时泓轻咳一声,用丝毫不带哭腔的、清晰低沉的嗓音说:“谁哭了,你哥一个大男人,字典里就没有眼泪俩字。”
然后时夏就扑进了他怀里,嚎啕大哭。
时泓:“。”
时夏哽咽地说:“你每年都来看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以为你真的不认我们了,真的不要我了!”
好在现在不是清明或者中元节,墓园深处只有他们两个大活人,放生恸哭也不怕,时泓僵硬而小心地拍拍时夏的背,“行了,不哭了,你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不认你。”
“那妈妈的葬礼,你为什么不回来?”
时泓:“?”
他感觉原身的记忆已经全部想起了,但葬礼这茬儿,他怎么完全没印象?不应当漏掉什么细节……
“葬礼,我不知道啊。”时泓皱起眉,努力回忆,笃定地说,“没人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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