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商河谷不知出了何等变故,寇边雁遣散了所有门下的弟子,商河谷门庭若市的胜景早已不复存在,如今商河谷已是一片荒地。
思及此,沉骛答:“商河谷发生变故已是许久之前,寇边雁想必早已不在世间,夏酒师就算想去求医问药,恐也只能对着空谷祈祷罢。”
时宴道:“我同寇边雁有旧,你只需让夏酒师带着这封信前往商河谷,寇边雁便会为你大哥诊治。”
沉骛深深地看了一眼时宴,行了一礼,郑重地道:“多谢大巫。”
看着沉骛离开的背影,时宴叫住了他:“你让夏酒师且放宽心,谷中人看到这封信自会接应你们,无需劳筋苦骨。”
且说沉骛将信件送到夏问池处,他本想同与两人一同前往,道路上还能有个照应,却被夏问池赶了回来。
沉骛在盛京也的确有公干,无论是时宴还是皇帝都离不开他,于是他也没有再勉强,只让夏问池有什么情况定要用飞鸽告知于他。
送别了夏问池,沉骛回到了大巫府,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要如何同时宴重修旧好,最终决定故技重施。
说回时宴,近日正值梅雨季节,国中各地水患频起,他作为大巫,每日都需占卜天象、为灾民祈福,忙得脚不沾地,待到更深露重时才得以回到卧房歇息。
他刚掌了灯,就看到案头摆着几本明显不属于他的书籍。
他心下疑惑,拨亮了烛火,正打算仔细查看书籍内容,却被露骨的封皮惊得羞红了脸——封面上赫然画着两具赤裸、交缠着的同性躯体。
待他缓过了羞,才发现书上还压着一张字条,上书:这些画本送与大巫,大巫喜欢何种姿势、何时想同骛实践,将骛的窗纸戳破,骛自会过来满足大巫。
字条上的字迹遒劲飘逸,时宴再眼熟不过,正是沉骛的字。
他草草地翻了几下那些露骨地描述了男男之间风月事的画本,脸不自觉地烧了起来,最终恼怒地道:“白日宣淫,真是荒唐!”
沉骛一直躲在房檐上,他听闻时宴似羞似恼的话语,知道自己的试探让时宴动心了,他不自觉弯起了嘴角,踩着瓦片翩然离去。
第47章 16.3
夏问池和夏沉樾已经离京,沉骛单方面地递出“和解书”之后,无时不刻地在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而时宴则不同,他大概是还没有消气,对沉骛依旧冷冷淡淡的。
沉骛深知这一次是自己做得过火,也就没有再急着往时宴跟前凑。
在两人冷战时,针对时宴的暗潮并未停止。
那日下朝后,沉骛和皇帝楚齐贤身边的贴身公公擦身时,许公公将手上的字条塞给沉骛,沉骛偷偷展开一看,上面只有三个字:晚些来。
字是由许公公代笔的,历来都如此。
沉骛将字条放入袖子中,时宴离他大概两三步远,他快步赶了上去,对时宴耳语几句,时宴颔首,让沉骛放心去。
“臣叩见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齐贤满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沉骛平身。
沉骛借着余光看了一眼楚齐贤,发现对方红光满面,仿佛年轻了十岁。他知道楚齐贤最近新得了个道人,看来是那位道人手段高超,炼制的丹药格外有效了?
“陛下近日容光焕发,想必是觅得长生之方了?”沉骛低垂着头,问道。
楚齐贤微笑答:“不曾,想必是因为释空道长炼丹有方。”
沉骛再道:“恭喜陛下。”
楚齐贤心情不错,让公公将手边的锦盒递给沉骛:“近日辛苦,这个赏赐与你。”
沉骛叩首答谢。
“听闻你已获得时宴青睐,可有此事?”楚齐贤问。
沉骛心中一沉,他心道,大巫府中果然有许多楚齐贤的眼线,他同时宴很难有秘密可言。
他思量许久,终是点了头。
楚齐贤面色更加和蔼:“想必卿对拿到丹方已是十拿九稳了罢?”
还未等沉骛答,楚齐贤又道:“如今倒是不着急拿到丹方。丹方到手,时宴就不能再留了,就算留下他,他也必然不再为我解忧国所用,然如今无论是神庭还是解忧国皆无可以替代时宴之人,故而你只需牵制住他,取丹方一事暂且缓缓。”
从楚齐贤的话中,沉骛先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对方果然和神庭有所联系,不然必定不可能知道神庭没有可以替代时宴之人。
思及此,他向楚齐贤道:“小臣明白了。”
回到大巫府后,沉骛去往时宴所在的卧室,站在房门口时,他的手举起又放下,始终没能鼓起勇气去敲响那扇大门。
想起那晚的事,他自己都觉得下作,时宴怎会不如鲠在喉?
正当他打算放下手离开,门突然开了。
“怎么不进来?”时宴问。
语气一如他们未曾闹别扭的时候,沉骛听得只想搂住对方脖子送上冰释前嫌的一吻。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时宴早在沉骛刚来到门前就已经注意到对方,他想沉骛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这才给对方开了门,未曾想对方一上来的动作就如此惊世骇俗。
他不得不努力控制住自己愕然的表情,看来沉骛是想实现前几日所说的事了。
他并不想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再次同沉骛有亲密行为,但又怕对方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得道:“有什么事进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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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拖了这么久没更新,终于在签到600天的时候赶上了。
断更有几个原因,刚开始是没有想好之后要不要按照大纲往下写,后来的很难以启齿,总结起来说就是三次元遇到骚扰了,在努力调整心态,能更新会尽量更,不会坑的,我之前的好几本完本可以保证坑品哈哈哈
第48章 是向是背
两人在时宴的卧房坐定后,沉骛将这一日楚齐贤对他说的话同时宴复述了一遍,还未等时宴说些什么,一阵破空声便自窗外传来。
沉骛摁下时宴,自己也矮身卧倒,他反应迅速地将案几向上一踢用以抵挡自窗外射来的羽箭,反身护住时宴。
他沉声道:“又是刺杀。”
结实的案几代替两人被破空而来的箭改造成了扎手的刺猬,还有一支跑偏了些许,堪堪擦过沉骛的手臂,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时宴反手甩出了几枚毒镖——自从内丹受伤不能再使用鞭后,他便以暗器作为防身武器。
门外沙沙的脚步声传来,刺客们交头接耳了几句,大概是在交流箭皆虚发的结果,虽然具体内容无法听清,但尚能辨明他们说的并非解忧国的言语。
从声响分辨,这次来的人并不在少数,比以往人数都多,显然不能靠两人单打独斗来解决。
敌在明我在暗,他们若再这样僵持下去,吃亏的一定会是他们。
两人做出了同样的判断后对视了一眼,沉骛伸手将时宴鬓角散落的发丝别好,在对方耳旁落下一吻,而后当机立断地道:“你最熟悉你的卧房,藏好,别让他们发现。我去看看。”
时宴拉住沉骛的衣服下摆,本想阻止对方,却只撕下一片衣角。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沉骛挥舞着双剑,格挡着每一支箭,而后一脚踹开了窗户,消失在他眼前。
没有人会希望在危难时依仗他人,时宴也不例外。
他本应该同沉骛一起,毫不费力地杀出重围,与对方并肩作战,而不是龟缩在这方寸间受人保护。
他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怨恨自己布满裂痕的内丹、怨恨沐剑,但他知道他若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只会让沉骛左支右绌,成为对方的累赘。
他还要再等等。
楚齐贤派来的那两百名侍卫驻扎在府中,他们听见这里的异动,很快地赶来,窗外的打斗声愈发激烈。
不知是侍卫成功牵制住了刺客,还是刺客手中的箭已然耗尽,总而言之,射向卧房的箭雨停了下来。
时宴顺手解决掉了一个破窗而入的刺客,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他握紧手中的镖,打开了房门。
门外的鏖战让他意识到,这场刺杀同先前的不太一样。
先前沐剑大多派来的都是独来独往的杀手,刺客最多也不过三五成群,像今天这样大张旗鼓地来刺杀,是头一遭。
时宴揣度了许久也没能明白沐剑的用意,他决定待夜深人静上神庭问个明白——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屋外战得正酣,楚齐贤派来大巫府的都是他的近侍,都是像沉骛这样经过残酷训练、在血里火里拼出来的铁血好儿女,因此比起那些拿钱办事的刺客,并不落下风。
有两位刺客发现了时宴,他们急于摆脱和他们对战的侍卫,却因此露出了破绽,一着不慎被了结了性命。
时宴站在混战圈外搜寻着人群中的沉骛,见对方被溅了满身满脸的血,犹如地狱中爬出的修罗;他迎着对他施展攻势的敌人,毫不犹豫地朝对方走去。
对方也发现了他,且战且行地向他靠近。
两人终于在血路中相逢,沉骛朝时宴一笑:“我已向宫中传了信号,想必很快会有人来增援;若无援军,我也会同大巫战至最后一刻。”
时宴颔首,两人背部相抵,放心地将目之难及处交给对方。
第49章 17.2
沉骛并没有料错,救兵很快来到,这一场刺杀很快落下了帷幕,前来刺杀的刺客逃走的逃走,留下的此刻或伤重身亡、或服毒自尽,竟没有一个活口留下。
两人检查了一下那些尸体,发现那些人大多深目高鼻,看着并不像解忧国人氏。
尸体上找不到更多关于他们的身份信息,时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尸体,心中有了一些推断。
他没有看手下如何打扫一片狼藉的大巫府的兴趣,便带沉骛回了沉骛的卧房,问道:“可有伤到哪儿?”
沉骛显然还没从刚才杀红了眼的状态中缓过来,他用左手一抹脸上的血迹,显出了几分狰狞,听闻时宴的问话只呆滞地摇摇头。他的眼神看着前方,有说不出的狠厉:“我定要查清这些人的来路,让他们付出代价。”
时宴叹了口气,拧了湿手帕递给沉骛:“我倒是觉得,你我该高兴。”
脸上的血污终于擦洗干净,沉骛脸上的厉色也随之褪去,他的眼眸带着些潋滟水光,显露出了激战后的疲惫,他望向时宴,问:“为何这么说?”
时宴答:“楚齐贤今晨会同你那样说,方才又派兵来援,想必已经暂时放下对我的杀心;而这些刺客是谁人派来,不必我多说你自也知晓。”
时宴没有同其他人结仇,这些人一定是沐剑所派。
沉骛点点头。
“楚齐贤同神庭定有联系,否则他不可能得知关于我的诸多消息,是有所交易还是各有所图你我不得而知。”时宴说到这里,端坐的上身微微前倾,“他们双方若非有所联系,楚齐贤怎会知道神庭并无可以替代我的人?”
沉骛被这个问题所吸引,问:“果真没有么?”
时宴冷笑一声,继续保持着端庄的坐姿:“偌大神庭,无一人能沟通天地人神,你不觉得荒谬么?下到人间作为大巫,这对神明来说不是历练,而是下贬,下到人间又需隐瞒身份,遭受许多苦楚,没有神明愿意如此罢了。”
沉骛问:“大巫在人间遭遇许多不平事,可曾想过不再尽己本分,违逆神庭?”
“那我将被抹杀。我还有未竟之事,还不能死。”时宴缓缓闭上眼,掩盖住了眼中的痛苦,“我分明恨透了他们,却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
沉骛拥住时宴:“大巫还有骛。骛先前说的每一句话,都作数。”
他愿意成为一把只属于时宴、没有感情的剑。
时宴并不接茬,将话题引回方才未说完的部分:“如今楚齐贤敢光明正大来援,说明他同神庭的合作已经破裂,这对我来说怎么不是好事?”
他说完,又补充道:“你若长久在我身边,又怎不是好事?”
沉骛撕开手臂的衣裳,露出了一条尚在流血的新伤:“这样能换得大巫原谅,得到一个长久留在大巫身边的允诺么?”
时宴看着那条伤口怔忡许久,最终长叹一口气,认命地为沉骛包扎。
沉骛知道,这是时宴的妥协,他和时宴这一次的危机算是过去了。
第50章 17.3
是夜,时宴睁开假寐的眼,他看着睡在身侧的沉骛,批衣起身。
早些时候,他在递给沉骛的茶水中下了助眠的药物,对方今夜想必不会醒来了。
他避开巡逻的侍卫,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要夜探皇宫。
换上夜行衣后,他望着沉骛赠与他的鸾凤带钩和他向来别在腰间的铃铛,最终还是将铃铛用布料包好,以确保自己行走时其不会发出声响;而后将带钩重新系好,成为夜行衣上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整装完毕后,时宴向皇宫中的通天塔而去。
通天塔高可通天,世人知塔中供奉了十万神兵神将,却仅有身为大巫的神明才知道,那是人间去往神庭唯一通道。
时宴从一层的窗户进入了通天塔,深夜的通天塔一片死寂,只有他向上攀爬的脚步声回荡在这偌大的塔中。
这条路实在太过漫长,行至后半程时宴已是筋疲力竭,他的手捂在隐隐作痛的内丹处,喘着粗气向上爬。
这是他第一次登通天塔,但却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在他被贬下人间时,被拷上了手脚,失去尊严与行动自由,被沐剑带到这里过。
那时沐剑脸上含着讥笑,指着他的塑像道:“你看,你在这里多端庄,谁会知道你像狗一样被我牵着呢?”
时宴看到被人类奉为神明的自己,觉得一阵讽刺,他族人的死亡、乘黄一族的消亡亦有神明的推波助澜,可自己还是被动地成为他们的之中的一员,现在更是要成为为他们服务的奴隶。
他撇开脸,强按下的愤怒与悲哀,他只要还想活下去,就没办法逃脱这样的命运——他犹如蝼蚁,若想颠覆神庭,就如蚍蜉撼树,简直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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