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杯子,抿抿唇,抽过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便无所事事地看着方弈柏喝奶。
方弈柏嘴唇边自然而然沾上咖啡渍,谢凛故意整个人凑了上去。
他想看看方弈柏什么反应。
方弈柏紧张得人都僵了,闭了闭眼,手指攥着杯壁,骨节都掐白了。
谢凛没再靠近了,用拇指按到他嘴角,帮他擦了。
谢凛站起身,用纸巾擦了擦手指,说要去洗澡。言下之意,方弈柏识相的话要陪他去。
洗澡的暗示性比喝咖啡大多了。
从跟着谢凛进房门开始,方弈柏就浑身充满了慌乱和焦虑。
谢凛装作看不见,借着还未散的酒意,让方弈柏帮他拿换洗衣服,给浴缸放水。
浴缸水放了一半,谢凛站在浴室门口,是准备脱衣服的姿势。
他一边解扣子,一边要进淋浴房。
方弈柏还在浴缸旁边,一抬眼就能看见谢凛扣子解了大半,几乎快光裸的上半身,十分不知所措,又不敢走。
谢凛瞥了他一眼,“想跟我一起洗?”
方弈柏傻在那里,手攥着衣角,像快不行了。
对峙了两秒,谢凛松了口,“下去吧。”
方弈柏这才猛然松了口气,逃也似地跑走了。溜得飞快。
谢凛听到他把房门小心地关上了,很轻的一声响。
谢凛才把衬衫脱了下来,解了裤子。
简单在淋浴下冲洗了几分钟,水声很响,谢凛便想到方弈柏刚刚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放的样子,清纯得很。倒真的像是涉世未深,之前只是跟谢焕过家家闹着玩儿似的。
谢凛没忍住嘴角勾了勾。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
从淋浴房出来,瞟着某个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反应极大的地方。谢凛强压下想把某人逮回来的念头,叹谓着步入浴缸。
月长得发痛又无可奈何。
他整个人沉进浴缸,让水流淹没自己。
-
“快走——”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一道光照了进来。
无数的寒冰碎裂,高山坍塌。
黑暗最终压缩成一个一个的台阶,在脚底不断地更迭。
跑啊。
跑。
他疯狂地往前跑,在迷雾笼罩中,在未知的幽暗里……
耳边呼啸的风声和树叶的窸窣声变得无穷大,树枝抽到了他的脸上。只要回头看,脚下就像流沙一样吸附着他往下拉……他终将归于永寂,他快死了。
他的苍白的无助的手掌,像旷野里无声的作别姿势。
“抓紧我。”
手掌被猛地扣住,他整个人被托起,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暖流像温泉像冬日的艳阳。
他紧紧地抱着那温暖的身体,“你会离开我吗?……”
“会离开我吗……”
吗……
回声回荡在空寂的山林。
他急了,他嘶吼起来,没有回答,他痛哭失声。
直到那个人又重新拉住他的手,“这么大的人还哭,你羞不羞?”
他流泪满面,睁开朦胧的眼睛,“呜……你回来了?”
“嘻嘻,我回来啦……”
嘻嘻……
笑声戛然而止,下一秒一切皴裂……大地像突然张开巨口的怪兽,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就那样裁倒进怪兽的腹中。
“谢凛,再见。”
“不——方弈柏——不可以!”
……
谢凛猛然惊醒了。
第二天一早,方弈柏照例去叫谢凛起床。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敲门的时候他总有点胆战心惊,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他站在门口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敲响了门。
结果房间里半天没有动静,往常他刚敲响,谢凛就会应他。
他又敲了一次,“哥哥,醒了吗……”
结果还是没反应。
他站在房门口,看着自己的脚尖。脚尖对着的方向,地板和门板之间有一道细小的缝隙。
方弈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敲门的手落到了门把手上,轻轻地拧动了一下。
没想到,门没上锁。
他一怔,手掌压到底,门开了。
房间里一片漆黑,窗帘严丝合缝地闭着,没有透入晨光。
方弈柏深吸一口气,等眼睛微微适应了黑暗,轻轻地走了进去。入门的厅里铺了地毯,踩在上面又软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他走到卧房的门口,能看到大床上谢凛安静沉睡的轮廓。
他没有见过谢凛睡觉时的样子,内心又忐忑又好奇地走了过去。
谢凛似乎睡得很沉……他平躺着,一条胳臂露在被子外面,松弛地搭在床边。紧闭的眼睛收敛了冷锐的气质,整个人都柔和下来,显得头发也很软、嘴唇的弧度都像是上扬的。
黑暗里眼睛的成像功能有限,反而更突出了谢凛硬朗的轮廓。
眉弓、鼻梁、下颚、喉结……
像雕塑一样完美,但却不是大理石那样冰冷……他是温暖的、有血有肉的躯体……
方弈柏不敢再看了。
靠近谢凛的床边,他看到床头柜上昨晚自己给他倒的一杯水被喝了一半。接着瞄到抽屉门,瞬间想起昨天自己往里放的东西,整个人又不知所措起来。
他的内心里控制不住地涌起一股酸酸胀胀的滞涩。
以前他总觉得谢凛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是像谪仙一样的人物…
哪怕谢凛跟他说过很过分的话……他也很难把谢凛与那些很龌龊的事情联系起来。
好像有个防火墙是把谢凛和那些隔绝起来的,谢凛永远是神圣的,可是……
昨天晚上自己却在谢凛的口袋里发现了一盒安全-套。
所以谢凛也是有私生活的。
谢凛也是一个普通的正常的男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会与人行苟且之事。
这种想法越来越具象,方弈柏感到胸口刺痛,有点呼吸不畅。
他慌乱地喊了一声,“哥哥,该起床了。”便转身想跑,结果被谢凛猛地抓住了手腕。
方弈柏吓了一跳,“哥……哥哥?”
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卷到了被子里。
谢凛像只被吵醒的狮子,压制住误入领地的猎物,半边身体压着他。
感受到方弈柏想逃,他换了个姿势抓住方弈柏的两只手按在胸前,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头,将人牢牢地捂在自己的怀里。
“不要吵,再睡会儿。”
“可是,到时间了……”
“头痛。”
“……要吃药吗?”
“困的,睡一会儿就好。”
方弈柏不敢动了。
谢凛搂着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安心地又睡了过去。
没有了对话的干扰,一瞬间方弈柏的五感六识全部都沉浸在当下的环境里,谢凛的气息从他的每一个毛孔钻进去,那是浓郁的带着麝香气息的味道,他不得不屏住呼吸。
但,他被谢凛搂着,谢凛的被子几乎盖住他的脑袋,无处可逃。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在安静的空间里,他甚至有点担心会被近在咫尺的谢凛听到。
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手掌却撑到谢凛热烫的胸膛。
他能感觉到手底下的肌肉瞬间绷紧,谢凛不高兴地在他背上按了一下,让他更紧地贴着自己。
方弈柏浑身都僵住,大脑无法思考,血液像被巨大的电泵压迫着飞速流转,在体内几乎与血管摩擦得要沸腾起来。
但……他并不讨厌。
甚至对这种有点快窒息的感觉莫名沉迷……谢凛的胸膛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谢凛抱着了,但却是第一次被这样抱着。还在谢凛的床上。
方弈柏脑子一片浆糊,一动也不敢动,连眼睛也不敢闭上,却很贪婪地感受这种味道。
甚至他会想着,如果他推拒……谢凛也会去抱其他人。
他的灵魂像是突然觉醒了某种意念,而这种意念的排他性,使他享受此刻的同时也伴随着不可自抑的酸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才几秒,谢凛清醒了一些,他感觉到怀里的方弈柏整个人像咸鱼一样僵硬,每一寸的肢体都透露着对自己行为的抗拒。
但他还是拖延了一会儿。
他不得不承认安青昀的话对他有一定的刺激作用,这段时间以来他原本已经奉劝自己不要再欺负方弈柏了。毕竟让他安安心心地待在这里比什么都重要。方弈柏哭泣和委屈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或者也不是吧。
也或者,方弈柏越是不愿意,越是委屈,他应该就要越享受。
——这就是驯化。
这就是权威的力量。
他其实应该要好好享受方弈柏和谢焕恐惧他、又反抗不了他的快感才对。
因为这是胜利者的果实。
于是他又搂了方弈柏五秒钟,感觉到对方快要不行了,才将他放开。
他不想看到方弈柏委屈可怜的表情,径直从另一侧下了床,“你先去吃饭吧,我收拾完就过来。”说着,谢凛往洗手间走去。
方弈柏怔怔地从床上爬起来,有点失神。
他讷讷地也不敢说话,摸黑穿上自己的拖鞋,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一点的怅然若失。听到洗手间传来水声,他红着脸离开了谢凛的房间。
方弈柏出门,轻轻带上门把手,随后飞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扑到床上,把烧红的脸埋进枕头里,等快把自己捂死他才抬起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思想放松下来 ,随后他感觉到裤子贴身处有些不太舒服……他茫然地把裤子脱了下来,然后发现内裤的面料上有一点点颜色变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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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我现在每一章都蛮长- -
第15章 沉渣泛起
虽然时间晚了半小时,但谢凛如常地和方弈柏一同用了早餐。
之后方弈柏送他到门口。
谢凛看到,直到此时,方弈柏身上的僵硬还没完全消散。
他在方弈柏的目送中上车,离开。
车窗玻璃闭合的瞬间,谢凛的眼神蓦地冷下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支旧手机,是保镖从云玺公寓搜到的方弈柏的那支。
手机已经解锁,他从相册里看到许多生活的照片。图书馆打卡、路边的风景、还有很多做饭的照片。方弈柏好像对做饭有一些热情,他拍了很多食材和成品菜肴的照片,本人的自拍则寥寥无几。但做饭的照片里毫无疑问,出现了不止一次的谢焕……继续往上翻,他终于翻到了两人的合影,谢凛把手机屏幕按灭了。黑屏。
方弈柏和谢焕在一起的时候就十分自然,从不会僵硬慌张避如蛇蝎。
去上班之前,谢凛去了一趟云玺公寓。
这是谢凛第一次来这里。好几年前这是谢瑞送给谢焕的生日礼物,但谢凛从未想过踏足。
开门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不然为什么要来谢焕和方弈柏的爱巢,来感受他们共处的痕迹。公寓不大,两百平米不到,有三间卧室。方弈柏有自己的房间,但是主卧的生活痕迹明显更重,看得出来有不少两人的物品。
谢凛很快速地从卧室出来,他看到一侧的书房改成了画室。里面放着画架和很多裱好的画,大多是写实派的油画,有风景也有人物。落款是方弈柏。
三角画架上还有一幅没有画完的半成品人像……谢凛的脚步远远地停住。
不难看出那是画的谢焕。
虽然用色大胆,笔触并不细腻,带着一点未完成的抽象,但,那眉眼的轮廓,最细细描摹的嘴角的弧度……都只可能是谢焕。
谢凛走过去,想要把这幅画撕掉,但手落在画布上的瞬间他又停住了。这幅画似乎画了很久。出于对劳动成果的尊重,他放弃了损毁,并将画从画板上揭了下来。
他最终从这个公寓里将这幅半成品的画像带走。
谢凛把画交给助理让找人裱起来,没想到对方的眼睛瞪得超大。
“原来是您的画像……好像啊。”
但助理没有说出来的是,他觉得画像上的谢凛比本人要柔和,但如果谢凛是如画像中的样子的话,那么将是完美无缺的存在。
“……”
谢凛有点烦躁,但又说不出“不是”,他跟谢焕是有六七分像。
“我裱好了之后要把它挂在办公室吗,还是为您送到家里去?”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助理有点聒噪。
“不用,交给司机,放车里。”
谢凛赶到公司就听到平湖山项目负责人卷款外逃的消息。
这个项目一直是谢焕在跟的,前期投入了大几亿,现在账户里趴着的十个亿和项目负责人一起消失了。
公司已经报了警。谢凛冷笑,这就是谢焕用的人才。
因为这件事,集团原本平复下去的紧张气氛又起来了。
晚上,他难得地回谢家老宅吃了顿饭。
谢瑞从休养的地方回来了,和继母等谢凛一起吃饭,准备了一桌子菜。
其间谢瑞问了问公司的事情,至于谢凛对谢焕的处置则闭口不谈,于是平湖山项目也避开了。
谢瑞,“新能源设备那块发展得不错,我听几位董事都夸你了……难得的是连你最不喜欢的钟董事,也对你是赞许有加。”
谢凛,“竞争还很激烈,我们的市场占有率还不足以形成规模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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