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度然看着苏余,本来就瘦的身材又迅速掉了五六斤肉,两颊都出现了一定的凹陷,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样貌, 整个人看起来也十分憔悴。
“阿然……你……”
这几天很多人跑来看他笑话的人很多,可当宋度然单肩挎包出现的一刹那,苏余还是愣住了。
他从心底里没有觉得宋度然也是来看笑话的。
“你自己排熟几幕了?”
苏余咬了咬嘴唇:“都排熟了。哪怕闭着眼我都能跳出来。”
宋度然没觉得苏余吹牛,他刚刚也看了一段苏余的舞蹈,而且作为男主,专业能力绝对不会差。
“剧组其他人呢?”
宋度然蹙着眉。
苏余摇摇头,不说话。
宋度然随意地把练功包往舞蹈室的横凳子上一扔,瞥着苏余茫然的眼睛:
“我不会唱歌,尽量把我的唱词压缩到最少。至于舞蹈部分和你想要的名气效果,应该都得如你所愿。”
宋度然一口气说完,苏余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眼睛像小说里的修饰手法一样,看着宋度然一点点地亮了起来,嘴巴缓缓张成了一个o型,难以置信道:
“阿然,你、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宋度然已经开始脱掉羽绒服准备排练了,苏余还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他的鼻子很酸很酸,眼睛里几乎泛起眼泪了。
苏余用脚尖点地,当着宋度然来了一个优雅的转身。
“……”
他用手背抹了抹泪,然后又扬着下巴优雅地转回身:
“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余这个问题问得一点儿都不虚伪。
如果说之前在李老爷子生日宴上帮他是出于宋度然自己的人道主义,那这次,完全没有任何理由。
反而还需要宋度然牺牲时间甚至对他的星途都存在影响。
他的确是想知道,为了什么。
宋度然看着他的眼睛,也同样认真回答:
“苏余,我这次帮你,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为了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宋度然并不想借机承人情,哪怕这件事对于苏余确实非常重要。
苏余了愣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试探地小声问道:
“为了宋明兆哥?”
“……”
“为了他我还用这么拐弯抹角说吗。。。”
苏余没忍住噗嗤小声笑了一声,他心里隐约有一个答案了,但又有点不敢信。一是不知道自己和“裴尚”能有什么联系,二是宋度然竟然会为了他甘愿用自己的前程冒险。
也不对,如果有裴尚的话,宋度然也确实不用愁以后舞台或者资源的问题了……
苏余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直接自己在自己脸上抽拍了两下,骂自己卑鄙,人家都来帮他了他却这么在心里蛐蛐人。
宋度然看着苏余站在原地像是待机了一会儿,然后忽然给了自己两下。
。。。苏余也这么抽象吗。
“对了,这件事尽量保密,能拖多久拖多久。尤其是对俞教授那边。”
苏余咬了咬嘴唇,原来连俞教授都拦过他。
“阿然,你真不是为了我?”
宋度然稍稍蹙了蹙眉,感觉都被他问烦了,苏余赶紧小声道:
“那你还有点小恋爱脑呢~”
“……”
-
宋度然没想到,裴尚约宋父宋母见面的地方会是他的家。
不是裴尚任何一套房子,而是裴尚真真切切住得,有王妈在的那个家。
周五下午宋度然都没课,结束排练之后裴尚让他先回家。宋度然开车回了裴尚家,一进门就看到王妈把房子打扫地一尘不染,茶几上还象征性地摆了一盘漂亮的莓果。
宋度然拖鞋进屋,往里走更惊了一下。客厅的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了一个巨型相框,里面是一张宋度然的舞台照,周围还贴着七八张小照片,都是宋度然的演出相关。
宋度然目瞪口呆地走过去,看着王妈:
“王妈,你在给我应援吗?”
王妈桀桀桀地笑了几声,一脸邀功样:
“怎么样?是不是一张比一张帅?”
宋度然眯着眼看这些照片,下面还带着淡淡的白色水印:
【冉星官方应援团】
【守护全世界最好的然然】
【sdr的小老公】
……
“王妈,要不先收了吧,等会儿我的父母应该要来这里。”
王妈撇了撇嘴:
“他们不来我还不张罗呢。”
“裴总让您弄的?”
王妈摇摇头:
“宋少,一看您就没打过工。总裁只负责定调子,说要体现出来宋少在这个家当家做主的男主人地位,具体怎么做那都是我自己琢磨的。”
宋度然看着王妈一副深沉老练地语气,哭笑不得地接受她的安排:
“王妈,有点东西。”
他干脆就当自己家了,洗了个澡,拉开衣橱看到不知道是裴尚还是王妈给他准备的全新的咖色毛绒睡衣,材质柔软细密,摸上去暖暖的,让人很安心。
别墅的地暖已经开启,宋度然洗完澡之后又去书房看了会儿舞蹈视频。
宋度然记得之前裴尚的书房还是冷冰冰的,一副霸总处理公务的标准化装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裴尚对面多了一套电脑设备,而且是游戏级别的,电脑桌也是清亮的白色,键盘上还有可以控制的灯,电脑桌上摆了一些男孩会喜欢的动漫手办。
养儿子呢。
宋度然发现裴尚这个人有点奇怪。
他会周到地做一切事来表达他喜欢和关心,偶尔关键时刻也会表明心意,但宋度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在隐约总感觉自己和裴尚之间有一种几不可查的微妙距离。
就好像对方在无意回避着什么。
舞蹈视频播完,宋度然不再多想,他伸了个懒腰走到卫生间,照镜子时候吓了一跳。
这周他白天跟着俞教授排自己的毕业大戏,晚上偷偷和苏余在舞蹈室待到凌晨,最晚的一天三点多才回家,体能透支特别严重。
宋度然看着镜子里有些苍白的嘴唇和眼下的乌青,怕裴尚等会儿看到担心,淡淡地给眼下擦了点儿亮白霜,嘴上涂了层唇膏。
楼下响起汽车的声音,宋度然走外窗边从二楼往外看去,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了院子里。
宋度然看了一眼时间,7点30。
宋度然没有拿莓果,随手拿了一串荔枝坐在飘窗上边往下看边剥着吃。
宋度然剥完一串荔枝,嘴巴里残留着沁甜的香气,刚准备去洗手,车上的两公婆忽然下来了,宋度然没拉窗帘,亮着灯的二层楼很明显,很明显他们已经看到他了。
宋度然不慌不忙地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散漫地朝楼下挥了挥,没留意隔着窗户俯视楼下宋家夫妇的表情,转身回卧室了。
一直到7点55,楼下才又想起汽车的声音。
宋度然穿着睡衣下楼,正巧碰到王妈开门。
门打开,宋父穿着一件呢子西装,宋母穿着黑色大衣,两个人手上还拎着精美的礼品盒。
两人看到宋度然之后愣了一下,本来就沉着的脸更黑了点儿,勉强挤出一点儿表情,小幅度点了点头。
他们已经记不清上次见宋度然是什么时候了。
是今年,去年,还是就在几个月前,记不清时间,也不记得他有什么变化。
裴尚最后一个进来,没等宋父宋母打招呼,他就径自走到宋度然面前,脱了大衣给了他一个拥抱,顺手把一袋白糖山楂球递给他:
“这回一个都没洒。”
宋度然很自然地接过来:
“你吃吗?”
“听你的。”裴尚眉眼温柔。
宋度然拿着山楂球,走到厨房拿了一个棕色的碗出来,把山楂球全部倒在碗里,端着碗再走到客厅,宋父宋母已经在客座的长沙发上坐下了。
裴尚往他们对面一坐,大手一挥,宋度然看到了他的动作,但还是坐在了侧边的一个单立沙发上。
王妈和老郑迅速离开,诺大的别墅里一时间更显空荡。
沉默了细微的几秒,宋母立马脸带笑意打破僵局,她拎着一个大盒站起来:
“然然,这是刚刚空运回来的帝王蟹,妈妈挑了最好的两只给你,你不是最爱吃蟹吗?等明天让阿姨给你做。”
她忽如其来的变脸,让宋度然几乎是本能地怔了一下。
他是一个享受了26年健康母爱的人,当一个和自己母亲年纪相差无几的女人站在他面前,温言细语地叫他“然然”的时候,宋度然很难没有一瞬间的恍惚。
裴尚看出来宋度然的失神,主动站起身来接过宋母手中的礼盒,手掌轻轻地在宋度然肩上放了一下,把礼盒放在了开放式吧台上:
“最近天冷,阿然不喜欢吃这些了。”
宋母虽然被裴尚驳了面子,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宋度然那一瞬间地恍惚,立马继续笑着温言和煦地说没关系,想吃什么明天再送过来。
她顺势用胳膊肘顶了顶宋父,宋父也赶紧拿出一个盒子,咳嗽了两声,语气熟练道:
“听说裴总喜欢表,这是x牌今年的新款,不算贵重,就是觉得和您的气质很搭。”
他把盒子老练地放在桌子上,也没打开手表,送礼的模样极其老练。
宋度然鲜少有过这两夫妻这副模样的记忆,不由地打心底里冷笑了一声。
恐怕也只有裴尚能让两个人露出这副嘴脸了。
裴尚随地地瞥了一眼桌上的表,没做评价。
至少,没有拒绝。
宋父宋母看着两个人,搓了搓手:
“裴总,阿然,我们今天来呢,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们俩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阿然这孩子也嘴牢,这么大的好事儿也没和家里说。”
“我们知道他以前是和陆家有点儿矛盾,不过阿然性格单纯,绝对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那个姓陆的事儿,现在顺利离婚,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明明当初签协议的时候两方还是坚定的盟友,一眨眼救宋家于水火之中的陆总就成了“那个姓陆的”,变脸极快。
宋度然津津有味地听完了这套说辞,嘴角稍稍泛起一点弧度:
“所以呢?二位伉俪是来专程送祝福的?”
“早知道是这样,也不用专程去学校门口堵我了吧?公司里的烂摊子还不够你们忙的么?”
宋度然毫不留情地拆穿两个人,果然,两人脸色一变,宋父已经明显开始愠怒,极力地用咳嗽声掩饰着。
宋母也尴尬地轻哼了一声,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
她伸手撩了撩头发,眼神变地锐利看向宋度然:
“家里的确出了事,我想,你应该比我们都清楚。”
宋度然耸肩摇头:
“抱歉,一点儿也不清楚。我随口一说罢了。”
宋父:“你!!”
宋父脾气炸,宋母赶紧按住他,她想假装喝口茶冷静一下,结果才意识到裴尚根本没给他们倒茶,她们面前只有两盘冷冰冰地五颜六色的莓果拼盘。
她强颜欢笑了一下,伸手拿了两颗蓝莓放进嘴里。
【莓果莓果,倒霉没结果。】
宋度然脑子里莫名其妙蹦出这么一句话。
裴尚转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宋母嚼完蓝莓,深吸了一口气开口:
“然然,陆进破产了。”
裴尚几不可查的蹙了下眉,眼底流露出明显属于他个人的不悦情绪。
宋度然当然知道陆进破产了。
他们俩当然也知道宋度然知道这件事。
可直到今天,当着裴尚的面儿,坐在裴尚家里,她们依旧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宋度然的算计。
把话抛出一半儿,如同一只艳丽尖锐的鱼饵,等待鱼儿上钩。
【还想套我话,呵呵。】
宋度然在心里鄙视他们。
鱼儿不上钩。
宋度然不说话,裴尚也不说话,宋母有些尴尬,宋父看不下去,压低声音不看宋度然说道:
“你大哥手里只有股权,没有对公司的任何参与和实际性营收,你就更不用说了。所以,陆进这个最大的股东破产,意味着宋家即将破产,你清楚吧?”
“嗯。”宋度然这回从鼻腔里哼出一个字。
嗯就完了?
宋母声音中有些惋惜,好像又有些不知所措、替人担忧:
“然然,如果宋家破产,咱们就都一分钱都没有了。爸爸妈妈辛苦经营这么多年的公司,还有你的那份财产,就全都付之一炬了。”
“你也知道,咱们家没有什么其他投资,爸爸妈妈也没留什么现金不动产,你现在离婚了,家里的股份是你最大的底气,如果这份自己的保障也没有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呢?”
宋母脸上装出来的担心神色和他一口一个的“爸爸妈妈”,只觉得极其刺耳。
他不知道原来这两个他认为那么神圣的词可以被人以这样的方式说出口。
讽刺。
更讽刺的是,记忆中这事儿好像发生过一回。
而且当时的他们连这样虚情假意的客气都没有。
三年前,宋家第一次面临破产的时候,也是他们这样威逼利诱地让宋度然走上了用婚姻拯救这摊烂泥的。
宋度然抬起眼眸,长久地注视着对面的夫妻。
这是他第一次好好看看这个所谓的“父亲”。
这个沉默寡言如同毒蛇般的伪君子。
在宋家对宋度然的所有不公事里,他几乎都以一种烦躁的态度躲在幕后,任由宋母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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