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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会凌作为新人，得到了被谈茵抱在怀里听故事的殊荣。
谈茵记忆中的原主很会讲故事，虽然见得不多，但很有想法，总能编出很多天马行空的故事。不过换了谈茵，就只能讲一些比较大众的了。
“从前，有个非常美丽的公主，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她的头发像乌木那样黑……”
谈茵压低嗓音，她讲了很久，从白雪公主到睡美人，从豌豆公主到青蛙王子，直到所有孩子都合上眼进入梦乡。见讲得差不多了，谈茵小心地起身，给他们掩好被子，却见方会凌还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眼中睡意全无。
“怎么还不睡呀？”谈茵问她。
方会凌乖乖地说：“姐姐你也没有睡呀，我要和姐姐一起睡。”
这也太粘人了……不，说不定是陌生环境下没有安全感，所以才这么黏着她。谈茵觉得很有道，于是将人抱起来，带着她去到另一张小床上，给她肚子上也盖好被子。
“这下可以了吧？”
方会凌嗯了一声，又钻到了谈茵的怀里拱了拱脑袋。
“姐姐，你真好。”
谈茵抚摸着她的后脑勺：“睡吧，晚安。”
怀里的人渐渐安静下来，谈茵垂下眼眸，她有些睡不着。
面前的小孩是被系统判定为要消灭掉的存在，反派死，她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而如果没有完成系统的任务，死的又会是她。
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根本没法对这个孩子下手。方会凌明明那么可怜，因为在拐卖期间接受了太多虐待而精神扭曲，所以才会有后来那些惊世骇俗的举动。她如果对她好点，方会凌会不会就不会黑化得那么严重？
“系统？你在吗？”谈茵在脑内问。
“叮咚，我在，宿主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问接下来我还要做什么？下一个任务是什么？我大概要多久才能攒够进度分？”
“接下来请宿主演绎好"谈茵"这个身份。下一个任务会在合适的时机自动出现，还请宿主耐心等待。完成全部任务即可攒够进度分。”
“……”也就是说她暂时什么都没法做，只能等系统什么时候发任务了再行动，这种被动的感觉实在糟糕。偏偏她没有任何能力改变。不知熬到几点，纵是心神再乱，也受不住身体的疲惫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天还未明个一二，门就被人准时踹开，魏姨的大嗓门瞬间响彻整个屋子：“都给我起来！收拾收拾出活了！”
谈茵很苦逼地从床上爬起来，眼睛还没怎么睁开就被迫和其他人一起上了辆不透光的车，咕噜咕噜运送一路，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街拐角处。
谈茵和另一个叫婷婷的小女孩是老搭档了，她们轻车熟路地来到平日站脚的地方，将写满卖惨文字的白布往地上一铺，拿石头压好，前头再放一个铝制小碗，提前在里头丢几个硬币或纸钱，然后在后头沉默着跪好，就等哪个好心人路过施施爱心。
此时天才终于蒙蒙亮，这个季节的早晨还有些凉，她们穿得薄，婷婷瑟缩着打了个喷嚏，可怜地吸吸鼻子。
这个孩子是被家里人卖过来的，因为先天性失明，又是女孩儿，据说成交价也很便宜。原主是个心肠软的，平时就对这孩子十分照顾。谈茵将婷婷瘦小的身体揽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去给她挡风。
至于方会凌，负责监督她们的魏姨可不会现在把人放出去，谁知道这小丫头出活时会不会整什么幺蛾子。
她和另一个男性同伙在车上专门看着方会凌，顺便透过模糊的监视屏掌控大局。时不时还会接几个神秘人的电话，魏姨时而奉承时而阴狠时而和善，根据对面不同的人戴上无数张不同的面具。
方会凌不寒而栗，她从头沉默到尾，看起来怯懦极了。
这样的日子是原主的常态，谈茵艰难地度过了三天，这三天里系统没有再给她颁布任何任务。她在乞讨时无聊了会在脑内和系统交流，尝试触发系统的新功能，然后绝望地发现，她真的没有金手指。
方会凌也结结实实地饿了三天，即使谈茵把原主珍藏的两包小饼干全都塞给了方会凌，小孩的气息也还是肉眼可见地虚弱了很多。
直到第三天早，魏姨终于舍得给她一小碗稀粥，阴狠地对她道：“今天你也给我一起去，别想耍什么花招，我的人会一直看着你。”
方会凌在车里看了三天监控，知道这个人贩子集团有多少人每天分布在她们周围，要想出逃成功确实是难如登天。有两个孩子因为乞讨时多说了几句话，当晚直接被抽得后背开花，还没有晚饭吃。这样窒息的环境下，生命宛如蝼蚁，步步皆如履薄冰，稍踏错一步，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方会凌聪明，她自然能察觉到这些，所以她经常哭，沉默着哭，压抑着哭，眼神里往往充满惊恐。这让魏姨放下了些许戒备，想着虽然小孩年纪是大了点，但意外很听话，倒是给她省了不少心。
车将她们送到了另一个地方，魏姨将方会凌安排给了谈茵，这正合她意，她也打算帮女主看着点。不过作为第一次的"新人"，周围时常路过的几个熟面孔自然逃不过谈茵的观察。
真是大手笔，居然有三个人负责监视，当然在魏姨眼里算四个人。
她们今天在的地方是一个天桥，正赶上早高峰，路人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很少有人停下来看她们一眼，但也有好心人顺手往前头的小碗里丢一两个钢镚。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谈茵每听见一声就要深情并茂地道一声谢，心里却对这样的行为内疚不已。
她要演绎好"谈茵"，可她真的很担心这样的日子太久自己会受不住先疯掉。她和系统商量说要不先还她一部分记忆吧，她太想知道她死前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了，但系统告诉她记忆封存程序为不可逆指令，只有等进度分到达一定程度才可以解锁，又让她好一翻郁闷。
“姐姐，你饿吗？我好像有点饿了。”方会凌在边上委屈巴巴地说。
谈茵心说孩子你真会说话，饿了三天就只吃俩小饼干一碗稀粥，居然只是有点饿吗。谈茵知道方会凌只是在用她的方式抱怨，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不远处监视着她们的男人，小声对方会凌道说：“姐姐等会儿看看能不能要到点吃的，你要是饿得厉害可以先靠着我睡会。”
魏姨不允许他们在乞讨时说话，虽然对于谈茵这个规则可以适当放宽，但她也不确定能放宽多少。以防万一谈茵还是提醒了一下方会凌尽量不要开口说话，就算要说也要遮住嘴，或者保持嘴唇不动。
方会凌嗯了一声，往谈茵的方向靠了靠。
正这时，一个穿着牛仔短裙的小姐姐停在她们面前，她瞅了眼那个装着零星钱币的小碗，自发地从包里掏出一张五元纸币蹲下放入碗中。
谈茵连忙道谢，又刻意夹出小孩子的声音道：“好心的姐姐，我们太饿了，您可以给我们一点吃的吗？什么都行！”
小姐姐闻声抬头看着她，又看看方会凌，不禁面露讶色：“小妹妹，你长得好漂亮啊，你们这样……是被拐卖了吗？要是是你们和姐姐说，姐姐帮你们报警。”
第3章 讨厌的任务
话是对方会凌说的，谈茵担心方会凌说出什么冲动的话引来人贩子，正要抢过话头，却听方会凌忽得啜泣起来：“我没有爸爸妈妈了，只有我和姐姐了。好饿呜呜……”
小姐姐脸上有动容，她又在包里掏了好一会，掏出两个小面包递给她们。
“要不姐姐带你们去那边吃顿饭吧？”
这时一个男人及时走近，谈茵认得，是人贩子的同伙。他假装路过往碗里丢了个钢镚儿进去，在小姐姐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神威胁着她们不要说多余的。
谈茵接收到信号强稳住心神，躬身给小姐姐磕了个头，道：“不用了，谢谢姐姐。”说着扯扯方会凌的衣角，方会凌慢了一拍，然后脆生声地也道了谢。
小姐姐满脸遗憾地离开了。
她们拆了蛋糕，三两下吃完，再继续安静地等待时间过去。
牛仔裙小姐姐走后，负责监视的男人索性和她们蹲在一起，装作是她们的舅舅。
又有两个人给她们送了小零食，有个小哥还问她们需不需要其他帮助，都被谈茵一一拒绝了。
她也有想过如果在这里撕破脸报警会怎么样，但原主的记忆里是有这么一段的。一个刚来没几天的孩子尝试在乞讨时逃跑，被追回，用来当儆猴的鸡狠狠惩罚。还有一个甚至走到了报警这一步，但人贩称自己为监护人，并且群众演员都非常到位，结果就是可怜的孩子被当作胡闹遣送回来，成为又一只儆猴的鸡。
真正成功逃出的例子，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
况且目前所在的这个城市比较偏僻落后，真闹大了也就是强行拽回跑去另一个城市的事。
在谈茵看来，最稳妥的还是按部就班等到三年后。她是个懦弱的人，她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去赌。
晚上，她们被塞回车重新运回到据点。
魏姨从回来起脸色就不太好看，看来生意上又不如意了。她和同伙将所有人锁好，然后端出今天的晚餐，竟然是带肉沫的菜粥。
孩子们大多饿了一天，此刻饥肠辘辘，接过自己那份就开始狼吞虎咽。谈茵接过自己那份时，脑内响起了系统的声音：“叮咚！请宿主阻止反派食用今天的晚餐，成功将获得10%的进度奖励，失败则会进行电击处罚，并倒扣10%进度。”
“什么？！”谈茵呼吸一滞，险些在脑内咆哮：“为什么是这个任务？她刚饿了三天！”
系统不语其他，只又重复一遍任务，明明语速正常，听在谈茵耳朵里却如催命符般尖刻。
方会凌排在队伍的最后，刚刚接过自己的一小碗粥，她没有第一时间喝，而是四下先寻找起谈茵。发现谈茵在边上脸色不对，顿时面露担忧地挪过去，小声问她：“姐姐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谈茵僵硬地扭头看着她。
“请宿主阻止反派食用今晚的晚餐，成功将……”已经重复第四遍了。
她没有分可扣，分扣完就会死。只是一顿饭而已，小孩今天也吃了些东西垫过肚子了，不要紧的，一顿不吃不要紧的……
“姐姐？”
啪——！！
谈茵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感觉自己的手背好像打到了什么东西，有滚烫的液体溅在脚边，铝制容器在地上咕噜滚了两圈，震颤着倒扣在地。
周围一瞬静了下来，紧接着是魏姨突然尖利的叫骂：“你在那发什么神经！”
谈茵被这声喊得一个激灵，顾不上其他连忙道：“妈妈对不起，我这就把地弄干净！”
粥没有多余的份，这份翻了，魏姨也不打算再给她别的，反正在这里，挨饿是家常便饭的事。谈茵想把自己那份补偿给方会凌，一向不干涉其他的系统却跳出来提醒她“请注意，反派今晚不可以食用任何食物。”并且重复了三遍。
谈茵真真切切地委屈想哭。
她本来也有些饿，现在却怎么也喝不下这碗热腾的粥，只能转手给婷婷她们喝。
谈茵完全不敢看方会凌，她逃避地一直低着头，方会凌却主动贴上来握住她的手：“姐姐，你没事吧？刚才打到手疼吗？我帮你揉揉好不好？”
绷不住的，谈茵猛然撇过头捂住脸，捂得满手湿漉。
“对不起……”
“没事，我也不怎么饿的。姐姐是在自责吗？真的不用，我不在意的。姐姐还是吃点吧，我去找婷婷把那份要来。”“啊、她已经全喝完了！怎么办，姐姐还饿着呢。”
指缝间溢出难过的呜咽，方会凌的声音因这动静偃了声息。片刻，谈茵感到腰间一紧，是方会凌又钻进了自己怀里，沉默地蹭着脑袋，像在无声地安慰。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小孩，她又怎么能亲手把这样的孩子……后面那两个字，谈茵不敢再想下去。
第二天从睡梦中被叫醒，谈茵听到了进度到账的声音。
“叮咚！恭喜宿主任务成功，获得进度奖励10%！目前总进度15%，请再接再厉。”
谈茵脸上没什么表情，她麻木地起床，洗漱，帮其他孩子解绳子，然后一起被塞上车，运到又一个地方。
方会凌眼睁睁看着她木着脸沉默一整天，心里也不是滋味。只是打翻她的一顿饭而已，姐姐怎么难过成这样？还陪着她一起挨饿，完全没必要的事。方会凌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明白，她现在只希望谈茵能变回原来的谈姐姐。
当晚，谈茵给孩子们讲完睡前故事，准备到另一张床上睡下时，被佯装睡着的方会凌拉住了。
谈茵瞳孔微缩，用嘴型问她：“怎么啦？”
“姐姐在躲着我。”她用的是肯定句。
谈茵：“……我没有。”
方会凌看着她的眼睛：“姐姐今晚还会抱着我一起睡觉吗？”
谈茵目光躲闪：“嗯……”也不知道这是表示肯定还是只是犹豫中的口癖。
不管怎么解，方会凌已经从床上爬起来，抓着谈茵的手往另一张床上去了。另一张床上只睡了另外两个个头矮小的孩子，方会凌小心翼翼掀开一角被子，回头轻轻拽了下谈茵的手，示意她先进去。
拗不过这样的主动，谈茵还是钻了进去，随后她的怀里也钻进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姐姐不许不我。”
“我没有不你。”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只是不小心打翻了一顿饭而已，姐姐这就不我了，我好难过。姐姐不应该对我很好来补偿我吗？”方会凌目光灼灼，虽然谈茵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那并不是不小心……
方会凌不知道系统的存在，不知道谈茵为什么会那么做。谈茵无言以对，她抚摸着那个温暖的小脑袋，道：“嗯，是姐姐错了，姐姐以后会努力对你很好的。”
方会凌不知道谈茵在说这些时内心正经受怎样的煎熬。谈茵开始畏惧系统了，那个让她做什么她就必须做什么的系统。她畏惧下个任务的不确定性，畏惧和方会凌相处的某个时刻那个声音会突然在脑内响起，给她安排她无法拒绝的残忍任务，而她为了苟活不得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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