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烫的温度再次回归,乔岁安的膝盖抖了抖,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肉绽出细碎的寒颤,但是没有拒绝。
沈贺招摸完花瓣后就将手收了回来。
他问道:“为什么是梅花?”
“因为......”乔岁安歪了歪脑袋,回答道:
“梅花香自苦寒来?”
沈贺招笑了:“是,梅花好,梅花可是花中四君子之一。”
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乔岁安终于忍耐不住,快速地把脚收了回来,顺滑的裤子放下,很快遮盖住了那枝梅花。
沈贺招眉头动了动,起身坐回到原本的沙发上,道:“没想到你会纹身,这么痛,不怕么?”
“还好吧,忍一忍就过去了。”
沈贺招坐的位置正好是沙发的边缘,如果乔岁安想要去厨房,要么经过他,要么绕过沙发桌从前头走。
乔岁安迟疑了片刻,道:“我要去厨房,你把腿收一收。”
“哦。”沈贺招飞快把腿收了回去。
乔岁安拿上碗走到厨房冲洗碗,伴随着哗哗的水流声,那种酥麻不安,让他大脑发胀,手脚颤抖的异样才过去。
他吸了一口气,道:“时间不早了,我上楼休息了。”
“嗯,我也上去了。”
乔岁安正想说晚安,沈贺招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过去接起电话,随着电话信息的展开,他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片刻后,他挂断电话,目光满是歉意地看着身旁的乔岁安。
“美国那边出了点问题,我必须立刻赶过去,晚上就走。”
乔岁安惊讶道:“这么急么?”
“嗯,那边催得比较急,抱歉,原本还想周日陪你去打球的,现在不能去了。”
“没关系,工作重要。”
沈贺招上楼简单收拾了行李就走了。
入夜冰凉的寒气顺着大开的门透进四季如春的恒温别墅,乔岁安站在门口目送沈贺招的车子在夜色中渐行渐远,逐渐的,连车尾灯都看不到了,乔岁安遂进了屋子,随着大门的关闭,流淌着白色灯光的屋子再一次恢复了往日的温暖,宽敞,寂静。
乔岁安在唯有他一人的大客厅里呆立了少许,然后吸了口气上楼。
第二天的乔岁安没有收到来自沈贺招的任何信息,因为久违得回归一个人,乔岁安肆意地睡到九点多,然后慢腾腾去了超市,将东西塞满整个冰箱后,他将自己放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追剧。
说起来,他的约稿也到截止日期了。
以前的乔岁安总是能提前完成工作,但因为近期某个不可言说的原因,他变得有些脱稿,正好今天没有任何打搅他创作的障碍,乔岁安伏在案前,很快专心致志地投入了工作。
自由散漫的周日转眼过去,乔岁安成功交了稿,感觉身子的担子又轻了许多。
周一,一如既往的开会日,繁琐的事务一件接着一件,幸好乔岁安只是个部门经理,真庆幸当时跟林默说好,自己只管接单成单,再复杂的事情做不了。
会议一直到十一点才结束,临近中午,大伙儿俱是头晕脑胀,林默一个摆手终于将众人释放。
乔岁安回到办公室,才放下手上的笔记,一个电话就打进了他的手机。
【沈贺招。】
一接通电话,那头就强硬地塞进来一连串的抱怨:
“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回消息,就算是上班好歹也吱一声吧,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你昨晚一个人偷偷喝酒喝多了,今早还不省人事呢!”
乔岁安没抓好重点,随口道:“我不会一个人偷偷喝酒。”
那边明显地顿了顿,再开口时,他嗓音轻柔了许多,不疾不徐地问:
“刚刚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回信息?”
乔岁安看了眼电脑上咚咚咚不停闪烁着的微信图标,心脏好似随着图标也快速跳动了几下,他道:
“刚刚在开会。”
“......好吧。”沈贺招嗓音里透着股委屈,他说:
“没关系的。”
乔岁安内心顿时涌出一股强烈的,无处宣泄的愧疚感。
“咳咳。”为了掩饰这股心虚愧疚,他清了清嗓子,道:“怎么突然来消息给我,我还以为你很忙,你在那边一切都还顺利么?”
“顺利啊都顺利,只不过刚刚抵达事情多了点,现在才空下来而已。”他顿了顿,又道:
“你该不会以为我到了美国就不会给你发微信了吧?我只是忙完之后发现你那边已经晚上了,不想打搅你而已。”
他的语气里带上点笑意:“你不会真这么以为的吧?我有这么绝情么?”
“没有,我只是......”乔岁安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又觉得有些迷茫,在对待沈贺招上面,他好像总是不知道如何应对,沈贺招这个人大体是谦恭有礼温文尔雅的,只偶尔也会冒出些小性子,好像真性情,就是这些真性情让他不知道如何应对。
用林默的话来说,就是他还是不习惯和人交换真实的一面。
“我现在很忙。”那边接着说道:
“幸好我周六放松过了,否则连着工作,精神上要受不了的。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压力,我会给你发信息的,你记得回,否则我压力太大可能会崩溃,到时候如果‘智心’和‘如海’出了问题,那么一切责任都将追责于你。”
乔岁安被他离谱的话语一打岔,一时之间连复杂隐秘的自我剖析都忘记了,他失声道:
“怪我么?”
如果沈贺招真的精神崩溃,那么只有1%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这都要他负责么?
也可惜了乔岁安太好说话,没法直接骂过去。
沈贺招语气微上扬,乔岁安可以想象到他挑眉得意的模样。
“所以你最好回我信息,接我电话,帮助我保持稳定的情绪。”
乔岁安叹了口气,道:“行吧,毕竟我要仰仗你的鼻息生存。”
两人一通毫无价值的对话结束,沈贺招才道:“你那边快吃饭了吧,我先挂了,记得要回我信息。”
乔岁安好脾气地说:“知道了,你那边也快凌晨了吧,早点休息。”
“嗯,下次再聊。”
“下次再聊。”
沈贺招的电话挂得很果断,一点都看不出刚才指责乔岁安不接电话就是给他造成巨大心理压力的模样,不过这才像乔岁安认识的沈贺招。
沈贺招或许温柔,守礼,好说话,但绝不会黏人优柔寡断煲电话粥。
放下手机后,乔岁安又打开微信看了沈贺招发给他的信息,基本就是他到达美国后的简单行程,还抱怨了一句来得第一餐就是汉堡,他不喜欢美国汉堡,最后问他在做什么。
问了几次没有收到回复,才打了电话过来。
乔岁安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好一会,还是打下:
【乔岁安:好好休息,晚安。】
没有回复。
“乔经理,走了,跟我吃饭去。”林默推门而入。
“好。”乔岁安拿起手机就走。
“我怎么感觉你心情变好了一点?”
“有么?”
第24章 威胁,自由
平淡的日子过了两天,转眼到了周三,沈贺招那边工作还没完成,据他的说法,可能要下周才能回。
“每天工作工作的。”沈贺招抱怨着说:“都不给我休息的时间是吧?”
乔岁安泼他冷水:“上周六休息过了。”
沈贺招无奈地叹了口气。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大概是身在异地,或者工作真的有些烦心,沈贺招的微信比他在国内时还要多,内容多是有关当地吃食,开会时准备的饮料的抱怨,还有一次他特别指明新招来的营销部高管左脚先踏进办公室,让他很不满意。
这二人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有一个人,却在这段时间内过得十分焦急。
此前乔国彦给沈贺招打电话,请他帮忙给自己牵线搭桥扩大商品经营,沈贺招答应了,但好些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不禁急了起来,得知沈贺招出国去了,他更担心他又和上一回一样,一走就是一个月,那他哪还能记得应承过自己的事。
他不好意思直接打电话给沈贺招催促,想来想去,还是找到了乔岁安这。
这天乔岁安刚吃过午饭准备回公司,就接到了乔国彦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趾高气昂地命令道:“过来你公司外的海逸楼,我在那等你。”
等乔岁安到了海逸楼,乔国彦已经叫了两个菜,摆在了桌子上,见乔岁安进来,他随意指了个位置道:
“坐下。”
乔岁安面无表情地坐下。
“你知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什么事么?”
“不清楚。”乔岁安语气冰冷,冷漠地说:“什么事?”
“之前沈贺招答应给我牵线,帮助拓展‘悦力’的销售渠道,但他估计太忙,好几天了没点消息,你去问问他。”
“我不会问的。”乔岁安的目光从桌子一角挪到地板上铺着的地毯的花纹上,唯一不变的是他眼中的冷漠。
“要问你自己去问,我不会帮你做事。”
“乔岁安!”乔国彦立刻被他的态度激怒,他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地道:
“你还要不要你朋友的公司了?!”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朋友的公司是我唯一在乎的东西,你要是把它毁了,就完全控制不了我了,到时候玉石俱焚,鸡飞蛋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乔岁安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乔国彦身上,但他眼中的冰冷早已被怒火所取代。
乔国彦也不是吃素的,他这么多年都将乔岁安牢牢掌控在手心,自然不能容忍他的反抗和放肆,他冷笑了一声,没有再动气,反而沉稳地坐了下来。
“唯一在乎的东西?是么,那你妈的遗物呢,你就不要了?”
乔岁安的瞳孔剧烈地颤动了下,手掌紧紧地捏紧。
乔国彦看着他气息一下子降下来的模样,脸上露出得意表情,还假仁假义地说:
“只要你给我办成功了这件事,你妈的遗物就还给你,你们两个是夫妻,说句话的事情,有什么大不了。而且这也是为了帮家里,说到底是帮你自己......”
接下来的话,乔岁安听不下去了,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冷冷道:
“你确定,这次事情办好,你就会把我妈的遗物还给我?”
“我确定!”
乔岁安盯着乔国彦脸上老狐狸似的笑,闷声不语,忽而他扭过头转过身道:
“你最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说罢,推门而去。
乔国彦被他仍在房间里头,摇了摇头,叹息道:“现在的孩子啊......”
可还不是一样,逃脱不了他的掌心。
从乔国彦那里回来后,乔岁安只觉得烦躁。
乔国彦这个人,从这个人嘴里说出的话,就没有一样是令他开心的,哪怕只是轻松片刻。他厌恶着这个人,却又不得不臣服于他,这样的自己,可能比乔国彦还让他厌恶。
整个下午,乔岁安都怏怏不乐,幸好公司大半的人出去了,林默也不在,他得以将自己锁在狭小的空间里自我消耗。
郁郁不乐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下班,回到家,没什么力气地吃过饭,乔岁安躺在沙发上怔怔发呆,直到墙上闹钟指向11点。
11点,沈贺招怎么也该醒了。
乔岁安拿出手机,微信页面最后一条信息还是沈贺招抱怨晚上聚餐的酒太烈了,他不喜欢。
手指在通话页面暂停了好一会,最终点下了下来。
等待的时间没有很长,两声响铃后,电话被接通了。
“喂,乔岁安,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沈贺招的声音轻快爽朗,带着明显的笑意。
乔岁安心里升起歉疚和自我厌恶感,自己的确很少主动联系他,这么强的目标性,让他唾弃他自己。
“沈贺招,我......”
沈贺招静静地等着他开口,没有打断他,但乔岁安说完这几个字后停顿的时间太长了,导致沈贺招不得不接下话道: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是你很想念我么?”
沈贺招说话时总是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像是游刃有余,但这种沉稳的语气的确安抚到了乔岁安,让他浑噩的意识不自觉地随着沈贺招的话转动。
“嗯,的确有点想你。”
这一下,轮到电话那头的人惊讶了。
“乔岁安,你......”沈贺招直觉乔岁安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但又怕这句话问出来触及乔岁安的伤心事,有时候人伤心的时候并不是一定需要旁人的安慰,若无其事地陪他发疯可能更能疗养。
“我......”
两个人同时开口,乔岁安道:“你先说吧。”
“我昨天乘坐渡轮经过自由女神像,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还没有亲眼见过自由女神像?”
“嗯,只在电视上见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倒着的。”
沈贺招闻声笑了笑:“不管倒着的还是正着的,下次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
“......”
沈贺招不紧不慢地讲述着这几天发生的趣事,他的温柔更加映衬着乔岁安的卑劣,这是第一次,乔岁安这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卑劣和无耻。
自从沈贺招回国以后,就对乔岁安非常温柔,不管他内心怎么想的,至少行为上都把自己当做了朋友,而自己却只想着利用他。像自己这样低劣无耻的人,凭什么得到纯白无瑕的友谊?又凭什么能够摆脱乔国彦?
或者,他跟乔国彦才是一种人。
沈贺招察觉到乔岁安异常的沉默,终于开口问道:“怎么了,都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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