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两个陌生年轻人进来,奇怪地说:“你们找谁啊?”
乔岁安:“我找乔金花女士。”
一位八十来岁的老太太起来道:“我就是啊,找我啊。”
乔岁安:“老太太,能跟你单独说会话不?”
农村老太太都不太有防范心,用他们的话说,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怕人家谋财害命啊,这都不用想办法,你路上揣一脚就好了。
老太太把两人领进屋,给倒了水。
乔岁安环顾四周,这就是农村普通房子,因为是重新整修的,没有村口那几栋大洋房漂亮洋气,但也是三层楼带院子,屋子里面装潢普通,但家电该有的都有。
“您家人呢?”
“儿子媳妇出去打牌了。”
乔岁安点点头。
“那个,老太太。”乔岁安怕人太激动摔着,将人扶着坐了下来,之后才道:
“老太太,我是乔国彦的儿子乔岁安,你还记得乔国彦么?”
“国彦?!”老太太立刻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是国彦的儿子?国彦回来了么?!”
“没有,没有。”这老太太的手握得他手疼,乔岁安连忙道:
“我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他不紧不慢地将今天已经说过两回的话,又说了一遍。老太太怔怔地看着他,老半天之后才回过神。
“国彦还做了这种事啊,他怎么能这么做呢!”
乔岁安只能露出苦涩的笑。
“老太太,我是想问您,有没有听乔国彦提起过我妈的事,或者他的老婆跟儿子,他有了老婆跟儿子,总不可能一个都不跟老家的亲戚说的啊。”
“你叫你爸名字,你是真的恨他啊。”
老太太有着异于她年纪的敏锐,但是她也没有多纠结,说道:
“你要这么问,的确,国彦是跟我说起过,他说他在上海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姑娘,要娶她做老婆,他说等婚礼结束了,他就回上海,把人带回来。”
寻找了那么多人,乔岁安终于听到了他梦寐以求的答案。
“他真的,他真的这么说的?他说是上海?”
“是,千真万确,我记得很牢的,你妈是不是电影明星?”
“是,是!”
“那就是了!他说你妈可漂亮了,他可喜欢了,废了老大的劲才追求到,他说他等不及要娶你妈当老婆了!”
乔岁安一边笑一边流泪,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落下。
“这是我妈,这肯定是我妈!”
可是如果,他对自己大姑姑都这么说,为什么......
“那他,有说起过自己的别的女人么?您知道他有别的女人和孩子么?”
“这我真不知道啊,我要知道,我肯定骂他的啊,他以前男女关系就干净,一心想着挣钱,怎么会想得到他明明有老婆孩子,还会找女人呢?”
不论什么时候,这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啊。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他真的一点异常都没有么?”
老太太摇摇头:“他走的时候还到我家来道别了,就跟从前一样,我实在看不出来他有什么异样,我还想着有喜酒喝了,心里高兴的呢。”
“......”
又是欢喜又是失望,明明说好不要再为那个人有情绪变动,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因为他而无比躁动。
“你等等啊——”老太太说了一句,忽然上了楼。
过了几分钟,她从楼上下来,手上拿着几张照片。
“这是你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村里头来了摄影师,大家一块拍的。”
乔岁安凑上去看了眼,照片里头有好几个人,有乔国彦跟他两个姐姐的,还有跟村里其他兄弟的,年轻时候的乔国彦看起来要更加英俊,面上有种少年般的活力和阳光,看着是会讨人喜欢的那种人。
“嗯?”乔岁安指了指一张合照上的其中一人:
“这人是谁,跟乔国彦长得挺像。”
沈贺招也凑上来。
“哦,这是乔建宗,也是我弟弟的儿子,国彦的堂兄,他们两个是长得像,从小大家都说。”
乔岁安还没感觉出什么,他刚才也就随口一说,身后沈贺招忽然道:
“这个乔建宗,现在在做什么?”
“他死了。”
闻言,两人皆是一惊。
沈贺招眉心跳了跳,快速道:
“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他问得急,幸而老太太也没怀疑,顺嘴道:
“死老多年了,好像也就胜利结婚后不久吧,他这人,原来是好吃懒做,还爱赌,也是跟着村人去了云南打工,没挣到钱不说,据说还欠了一屁股债,听说好像是喝醉了酒掉进河里死了,还有说是被债主推下水害死的,我们也不清楚,因为是死在了外面。”
沈贺招:“也就是说,他死的时间,就在乔国彦回乡参加婚礼后不久?”
老太太点点头。
乔岁安觉得他的问话有些奇怪,为什么要突然关注一个陌生人,他心底生出一股不明的惊骇,让他腾地打了个寒颤。
“沈贺招。”他低声呼唤。
沈贺招很想安慰他,然而到了现在,他不能停下。
第42章 父亲的旧友
“那老太太,您有没有听说过这个乔建宗有老婆孩子啊?”
“哦,他是有老婆,他老婆也是他在外面认识的,没带回来过,但是他有个老婆跟孩子的事,我们是知道的,我弟媳说起来过。”
“那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呀。”
“年龄大概多少岁?”
随着他的问题,乔岁安眼中的恐惧越来越甚,他屏住呼吸恍惚地看着面前老太太。
老太太回忆了下,说:“具体的我不记得了,不过那孩子跟我家孙女差不多年纪,现在应该也是二十五六岁。”
二十五六岁,乔振义的年纪。
乔岁安唇瓣动了动,扭头茫然地看向沈贺招。
这只是意外,只是巧合是吧?只是碰巧有一个跟乔国彦长得很像的男人,碰巧他的家世跟乔国彦一样,碰巧......碰巧他死了。
沈贺招明知道他的痛楚,却还是狠下心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当年,乔胜利结婚,乔建宗回来了么?”
“回来了呀,肯定回来了,建宗就跟国彦坐一桌呢!”
从老太太家门出来的时候,乔岁安都还在恍惚当中。
越来越多的破绽,或者说证据浮现在乔岁安大脑,如果,如果现在的“乔国彦”是另一个人,那么一切,他疑惑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沈贺,招——”他的嗓音在发抖。
沈贺招也在思考当中,但还是及时发现了他的异样。
“乔岁安,你怎么了?”
“你身上怎么这么冷?”沈贺招的手掌贴在他的额头,飞快地搂紧了他的身体。
“沈贺招,这是不可能的对吧?”乔岁安浑身发冷,就好似求救般拉着沈贺招的衣服:
“不可能有这么离谱的事的对吧?”
沈贺招无法回答他,只能抱着他,让他冷静下来。
沈贺招的沉默代表着一种回答,乔岁安只是想要追求否认,而不是无声的认同。这份预料之中的认同让乔岁安的身体连同心脏,都一同沉入无底的深渊。
不会的,不可能有这样的事的——
——
乔岁安足足到了晚上,才平静下来。
沈贺招没有回去,而是就近找了个旅馆,乔岁安在车上时还算冷静,到了封闭的房间里之后就开始崩溃,他哭了整整一个晚上,现在眼泪干涸,他抱着膝盖窝在床上,内心一片麻木。
但是丧失情绪后的大脑更加的冷静,让他能够清晰地连串出来种种可疑,在今天听到其他人对于乔国彦的印象后,他总觉得过去的乔国彦跟他知道的乔国彦判若二人——
可如果,就是两个人呢?
“吃点东西吧。”
沈贺招从外面买了两个烧饼回来,乔岁安没有胃口,但还是勉强啃了两口。
“沈贺招,你早就猜到了对么?”
如果不是有猜疑,不需要调查这么多。
“我,我是想过这个可能,因为根据郑老的说法,回乡之后的乔国彦就没再联系过他,简直就像想要完全跟从前割裂一样,那时候,我就有了这个猜测。”
乔岁安没有说话,也没有指责他为什么之前不告诉自己,他又咬了两口饼,就着边上的矿泉水咽下肚子。
重新开口时他嗓音喑哑:
“当我想到那个可能的时候,我的第一感受是害怕,我害怕这会是真的。我以为自己恨乔国彦,但是原来,我也没有想让他死。”
“比起父亲死了,我更宁愿他对我不好。而且如果他早就去世了,那我的母亲算什么?”
以为情绪全都耗光,但一想到这个可能,乔岁安心底又燃起强烈的,远比从前恨不得乔国彦去死时候还要强烈的恨。
如果那个“乔国彦”真的那么爱我母亲,那他们的悲剧算什么?
他们凭什么要悲剧!
他们明明可以——
沈贺招眼疾手快地握住乔岁安愤怒地发抖的拳头:
“乔岁安,乔岁安,冷静一点,你必须冷静。”
“就是为了你母亲,我们必须查清楚这件事。”
“你说得对,我们必须产清楚这件事。”
“如果——如果是真的。”青年的语气陡然阴沉:“我们必须让他,血债血偿。”
必须让他,血债血偿!
乔岁安眼底,只余下一片冰冷。
第二天早上,他们开车回了上海。
现在证明一个人是不是一个人的最简单方法就是验DNA,还有指纹,但是如果现在的额“乔国彦”在很久以前就取代了乔国彦,那个时代没有官方录入指纹,估计很难查证。
再说验DNA,哪怕检测出来乔岁安跟“乔国彦”没有亲子关系,也有可能是乔岁安错了,不一定是“乔国彦”错了。
不过,验DNA还是很有需要。
拿到乔国彦毛发非常简单,沈贺招回来当天就让人做准备,不多时,就拿到了乔国彦的头发。
沈贺招将两个人的头发送到自己信任的机构,接下来的三天,是非常折磨人的三天,但时间依旧不会遵循人的意愿变快或者变慢。
三天后,沈贺招拿到了报告,乔岁安站在他面前。
沈贺招嘴唇蠕动:
“检验结果不支持两人为生物学父子关系。”
乔岁安眼角,滑下一滴眼泪。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
“沈贺招,我一定要报仇。”
——
乔岁安做了个梦。
以为已经忘记的母亲的容貌在梦中格外清晰,她脖子上戴着一个吊坠,化着那个时代最精致流行的妆容,笑眯眯地伸出手喊他。
“妈妈的小安安,到妈妈这来。”
乔岁安就迈起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向她,女人笑了起来,扭头对着身旁面容模糊的男人说了句什么,男人附和了两句,两人一块笑了起来。
等乔岁安跑到两人身边时,男人和女人同时弯下腰来伸手抱他,乔岁安欢快地伸出手,可是他的手掌却怎么样都碰不到男人跟女人,他们的身影在一片迷雾当中渐行渐远,渐渐的看不到了。
“妈妈,爸爸,不要离开我——”
乔岁安蓦然从梦中惊醒。
“你做噩梦了。”
一个宽厚有力的手臂,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一只手拿着块毛巾为他擦拭脸上的湿汗。
乔岁安定定地看着沈贺招,嗓音喑哑地开口: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他怎么到现在还记得这个事?沈贺招无奈中有几分欣慰,还记得计较琐碎的事,说明他已经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了。
“我担心你,所以提前回来了,在房门口叫了几声没听到回应,就进来了。”
“哦。”乔岁安慢吞吞地回,他似乎没有指责的意思。
周二乔岁安在拿到亲子鉴定后再次崩溃,明明早已知道结局,但在看到亲自鉴定的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数字,而是血淋淋的生命。
他至亲之人的生命。
乔岁安实在无力上班,周三就请了假,沈贺招伸出手,抹去他眼底一滴凝结的眼泪。
“你要听听我的律师团队对我的建议吗?”
乔岁安这几天都沉浸在悲痛之中,脸色很不好,但他脸上还是露出坚毅表情。
“你说吧。”
沈贺招就开始讲述他和律师团队的对话。
律师团队的想法很简直:
想要证明一个人是另一个人有两种方法:一是证明他是另一个人;或者,证明他并非本人。
这个事情还是牵扯到年代久远,关于乔建宗,沈贺招对他做了细致的调查,和乔国彦一样,乔建宗的父母也早已去世,也就是说没有直系父亲证明他是乔建宗。
而兄弟姐妹的DNA相似程度无法确切证明一个人的身份,本来两个人就是堂兄弟,和亲姐妹相似度多少都很合理。
乔建宗老家早已推倒重建,家里已经没有他的私人物品,而他打工时期结交的多是三教九流,打工过的厂子也早就倒闭,根本找不到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种种事迹说明要证明“他是乔建宗”有难度。
那么,现实就回到证明“他不是乔国彦”上面。
47/50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