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咎也没反应过来,甚至没分辨出这是谁的声音,但接着他就被从座位上拉出来了。
“可算是遇到你了!”
重重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顿时四周响起了惊呼。
吓得小捷立刻将草纸藏在自己的包里,她有些担心来人会把对时咎的不满发泄到他的作品上,可那是人家用心创作的成果!
时咎滚在地上才看到是季山月。突如其来的疼痛激怒了他,时咎下意识还手,但迅速被紧紧接住,还被反手扯了出去。
时咎咬着牙躲。
季山月根本不停手,虽然没有下死手,但还是专挑痛处殴打,一边打一边说:“舟之覆的狗!”
旁边的人混乱地企图拦架的,大喊报警的,一时间从来安静的图书馆喧闹起来。
时咎无法还手,所有力气都用不上,意识的力量用不出,只能咬着牙企图反抗,但立刻又被压制回去。
能不能制止他!
忽然间,地板微微震动,有些没放稳的书不住往下掉,电灯在头上来回晃,晃的幅度越来越大,落下的书越来越多,最后连落地窗也震出波纹,开始有人在尖叫,有人在跑,有人在逃离。
季山月也没料到剧情的发展,他原本就是突然看到时咎,一股火忍不住想过来揍他几拳这事就算了,不然老是拉着一个明显打不过他的人也不是那么回事。
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傻了眼,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惊讶地看向四周,他看到人们在下楼,在往图书馆外面涌,墙体在震动,木板在开裂,甚至还有灰在往下撒,脚下也有些站不稳,好像是地震了。
季山月惊呆了,嘴里喃喃了一句:“我靠这什么情况……”
一排书架便倒了下来。
季山月一拳将书架整个打穿,但第二排第三排书架也紧接着倒下来了,他终于发觉事情失去控制,惊讶地往下看,却看到时咎已经被压倒在书架下。
“喂!时咎!”季山月大喊了一声,声音淹没在排排倒下的书架轰鸣里。
季山月听到了尖叫,他着急地去找尖叫发出的位置,但时咎就在手边,他咒骂了一句,快速徒手掀起整个书架吼了一声:“喂!舟之覆的狗!快给老子起来!”
时咎觉得自己是骨折了,用尽所有的力气,疼得倒抽气,最后被一个非常有力的手给拉起来,却见季山月气冲冲的脸全是着急的表情:“你动得了不?跑啊,先出去!遇到你真倒霉!”
时咎有些听不到声音,他看到季山月去了另一边,那边好像还有被压在书架下的人。
谁遇到谁更倒霉啊!
后面的事时咎有点记不清了,不知道最后是如何出去的,好像梦的情节在某个地方中止,直接跳到了另一个场景。
他听到了一些声音,像每天早上醒来时楼下的洒水车,但到底是没能醒过来。
当晚的新闻里各个频道都在报道图书馆这起没缘由的灾难,公民纷纷看着,个个神情严肃震惊,文明中心接收到不少公民要求一起参与救助和后续图书馆恢复的工作,令人松口气却也让人奇怪的是,图书馆破坏的面积仅限于事故发生的那一层、那个地方,上下和更远的地方则是平静得若不是听到尖叫,人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新闻画面在播放事故发生地的监控,可以看到一名成年壮实的男性走在图书馆,他原本也只是自己在书架附近徘徊,拿书又放回去,某一刻突然往窗边转过头,静止几秒,突然就大步流星走过去,拖出窗边一位一直坐着没动的男子开始殴打,周围开始骚动,没几秒,镜头也开始晃动,桌子椅子窗户都在晃动,紧接着书架坍塌,直至黑屏。
“太不像话了!”
“啪”的一声重重拍桌子的声音。
文明安全管理中心,季山月撇着嘴坐在办公室,季水风在他旁边站着,气得深呼吸好几次都没平复。
她很少这么生气,很少听说季山月有如此逾越的行为,所以当她接到这通电话时,开始的时间里,电话那头说什么她都没能相信,直到安全中心的人押着他回来,而他身上手上到处都是伤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季水风质问,温柔的气质也收起来,取代的是一股强大的威压。
季山月小声:“那不我也没想到……”
“你没想到什么?身为安全管理中心的在职人员,无故在公共场合殴打公民,你,你!”季水风气得快说不出话,“需要出来解释的不止是你,还有安全中心!”
季山月低头:“我错了姐。”
季水风感觉自己再来回踱步,就刹不住了,于是强迫自己坐在沙发上,她沉住气说:“好,我问你,你打时咎做什么?”
“他跟舟之覆那杂种联合起来搞沉皑,我那不是看不惯嘛,整我兄弟,沉皑那性格,吭都不带吭一声的,那只有我帮他出头咯。”季山月小声逼逼赖赖。
季水风:“……”
季水风翻白眼:“我……”
“我错了姐!”季山月迅速道歉。
“你……哎!”季水风有些懊恼,声音很快就柔下去,柔得像支撑不住当下的情绪,她低落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有时候我也不知道要怎么照顾你、教你,才能让你健康又正直地长大,怕你过不好,所以也愿意惯着你,但你……”
“我真错了姐!”季山月打断她,他害怕季水风这样,他的姐姐是个非常温柔也非常强大的人,唯有在面对跟他有关的事上,她总是非常自责与脆弱,但他不想看见姐姐这样。
“姐你处罚我吧,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季山月200斤壮实的样子在此刻委屈得像一个小孩子。
季水风压住情绪好些时间,才稍稍恢复平静,她站起来,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我当然知道该怎么罚怎么罚,你这职位暂时是坐不了了,监狱也得蹲一段时间,还得负责其他伤员,向公民公开道歉。”
“好!姐,是我头脑不清晰太冲动,咱公事公办,一会儿人来了我就跟他们走,后续也处理好。”季山月倒也不含糊。
季水风看向季山月,眼里是悲痛,季山月没有明白那个眼神的意义,他以为是自己太过于任性让姐姐心累了,便默默发誓以后绝不这样!
季水风说:“等你出来找机会去跟时咎道歉吧。”
季山月不解道:“为什么?我讨厌舟之覆,他的人我也讨厌!”
季水风一个眼神过来他立刻闭嘴了。
季水风说:“这件事你有几个错误,一,无论你再讨厌对方,公共场合打架是你先。二,你的身份职位就要求你更不可以这样行事!三,时咎的情况你不清楚就主观判断,自以为是!”
说得季山月头埋很深,只能闷闷道:“我会好好想想的。”
季水风:“好。”
“但是……”季山月继续说,“那个地震,我真的不知道。”
季水风闭上眼,深呼吸,呼吸着这苦涩的空气,如同逝去的时光,她说:“嗯,这个我会去查的。”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季山月在季水风的注视下被人带走了。
恢复安静,季水风重重叹气,她走到窗边默默蹲下来,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城市,目光游离很久终于锁定在一户人家的窗户上,远得有些看不清,但大致是在那儿。
好像窗户里亮着灯,也许那里面的人正在吃晚饭,也许正在看新闻,也密切关注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用手抱住膝盖,下巴轻放在膝盖上,一直盯着那个地方,自言自语呢喃道:“都怪我……”
夜晚的医院还有人在不停走动,来来回回一直有脚步声,病房新收了几个病人,但好在几个病人的情况还算乐观,大多数都是受惊吓,或者一些皮外伤,听他们说是因为肇事者保护了他们,所以没有人被倒下来的书架伤害到,除了有一个。
时咎从手术室出来后,眼睛还没睁开就一直在想同样的问题:好痛,几点了?怎么还没醒?天亮没啊?我睡前设闹钟了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似乎在病床上睡了一觉又一觉,直到某个时刻醒来,梦外天还没亮,梦里天倒是亮了,接着他看到沉皑趴在床边,头埋在胳膊中间,似乎睡着了,时咎一开始没注意所以动了一下,然后沉皑抬起头。
第20章 最恨的人
时咎一动就浑身疼,看自己被包装的样子就知道大概率是脸也肿了,腿也骨折了。
“别乱动。”沉皑低声皱眉道,语气不算好。
时咎只能看天花板,他不爽地说:“你怎么在这里?”看上去只有动嘴比较好,而且动嘴都有一股嘴里包着东西说话的感觉。
“季水风通知我的。”沉皑说。这一段时间,时咎出现在他身边会告知他去图书馆,直到关门时间他就会回办公室休息,自己则是回自己的住所,结果今天过了该回来的时间很久,办公室的沙发床还是没被摆出来,他想也许是做别的去了,正要自己离开就接到季水风的电话,他便赶往医院。
时咎还在手术室的时候,医院需要签字,看着“关系”那一栏,他犹豫了很久,因为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像什么关系都不是,不是陌生人,不是朋友,不是上下属,不是亲人,什么都不是,但最终,他还是写下了“朋友”两个字。
所以时咎在手术结束后疼得不行的时候,旁边有护士安慰他:“麻药刚过,忍一下,忍一下,你的朋友已经在外面等着你了,很快就好。”
那会儿意识模糊的时咎根本没有想这个问题不对的地方,在这他有朋友了?
时咎觉得没那么严重,于是他说:“你在这儿一晚上了?”
沉皑抿唇后说:“没有。”
时咎没有追问,他半闭着眼,没有太多力气说:“哦,还有没有人受伤?”
在这之前沉皑已经去看过了,发现那些人都是轻伤,有的查看了一会儿就走了,有的则是住了一晚上确认没事也出院了,一来二去,竟也只有时咎一个人在医院躺到了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后。
“没有了。”沉皑低声说。
时咎松口气,又觉得无语,他想到最后还有意识时候的画面,恹恹地问:“季山月救了他们?”
“嗯,是帮一些人没有被后续伤害到。”沉皑顿住,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季水风通知他后不久,又打了电话来,跟他详细说明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所以他知道时咎那会儿被书架压住后,季山月把他救出来,但整个事件本身也是季山月引起,只是季山月性格冲动、脾气暴躁,却并没有致人死地的念头,出气归出气,救人归救人,但他和季山月有足够亲密的关系,在这个时候再向时咎多说一句,都显得是在帮季山月开脱。
听到季山月的名字,时咎也觉得很烦躁,他没有再追问,而是缓缓说:“算了,没别人受伤就好。”
沉皑觉得他逞强得有些可爱,便淡淡勾了下嘴角说:“只有你最严重,倒担心别人。”
时咎嗤笑,结果拉到伤口,疼得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话:“我不怕啊,我现在下床四肢粉碎都无所谓,估计一会儿我就醒了,醒了我就消失,下次再来的时候又是一条好汉。”
竟然打的还是这个主意,沉皑觉得倒也说得过去,但并不认同他的极端。
想到这里,时咎模糊的记忆涌了上来,他不太确定道:“我是不是,把图书馆砸了?”
“小范围是。”
时咎闭着眼,心里在思考。
从他进入梦中到现在,他能表现出来的像做梦人的地方只有瞬移,并且是以沉皑为中心,这是第一次有了瞬移以外的能力展现。
不过他不太能分清这是一项新的能力,还是因为当时他情绪极端化,梦在崩塌导致的结果。
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验证。
时咎突然想到什么,问:“你今天没工作?”
“有,不急。”沉皑回答。
时咎也没赶人走,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观察天花板,想了想又叹了口气:“那你最好在这儿陪着我,我可真没别的太熟的人了。”
敌人也是人。时咎想抬手,但做不到,只能随口说:“你看到这个脖环了吗?既然是你给我套上的,就要对我负责。”
沉皑平淡:“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时咎无所谓:“知道啊,我故意的。”
又不是真的要他怎样,话谁不会说?他还想很挑衅地说:有本事打开我的脖环啊?你不是要麻醉我吗?
“嗯。”沉皑低应,感觉听上去像敷衍,于是沉皑跳过这个话题,只回答了时咎的上一句话,“知道你在这儿没别的认识的人,好好躺着吧,梦醒之前我都在这。”
时咎懒散的眼皮突然就全部睁开了,他觉得疑惑,但又释然,接着又不太理解,想了半天好像又觉得理所应当。
他不知道沉皑说这种让人感觉窝心的话是出自于真情还是假意,是来源于他的心还是他的脑子,因为感受不到用心的情感,一切话语便都流于表面,但又确实是会听了让人感动的话。
真的好奇怪的人。
所以时咎的记忆又窜回到最初那天,他想着想着便问沉皑:“喂,我还是很想知道,你那个时候说‘是你’到底有什么故事?”
沉皑轻轻皱眉,又很快放松,他淡淡地说:“不要一直纠结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一些经历罢了。”
但时咎跟他想的不一样,他说:“我不纠结你的隐私,只是和你认识的时间里,我感觉你是一个没有、或者很难有情绪的人,即使有,大多数也是不走心的表面功夫,除了第一次见面让我觉得你是一个正常人。”
沉皑觉得这样的描述很可笑,于是语气都漫不经心了许多:“也许是你的感觉出问题,也许是我有情绪,只是没必要什么都表露出来。”
“不一样。”时咎接着他的话,“我想说的情绪,不是要用语言或者神情表达的,是一种直观感受,一种频率。我可以很轻易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包括藏着不愿意说的东西,比如季山月的愤怒和冲动,但里面有对你的关心和细腻;季水风的平静,里面却包罗了非常多的风浪和心事;舟之覆的无谓和疯癫,我却看到了他的自卑与不甘,包括那位掌权者助理,我之前看到过一眼,他的谦逊背后是高傲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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