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咎刚要满意这个答复,沉皑又接了一句:“麻醉就够了。”
时咎无语:“大可不必说最后一句。”
之前已经有过猜测,那位黑衣服的多半是舟之覆,只是不知道另一个是谁。
时咎问:“舟之覆跟言威合作能做什么?”
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沉皑便面无表情地给了他答案:“言威给他承诺,杀死所有能力者后,让他当掌权者。”
时咎沉默须臾,不理解道:“他怎么就那么想当掌权者,言威会不会给他都是个问题。”
以前听江遂提起过,舟之覆对权力有一种异样的执着,现在看来,这份执着已经让他不择手段了。
沉皑站在窗边往下看,除了一片未重建的废墟、残砖败瓦,整个文明中心街道都没什么人,只是大楼里几乎都亮着灯,跟前段时间所有城区隔离时一样。
他低声说:“我主动下去引他们出来。”
时咎毫不犹豫说:“我跟你一起。”他想了想,补充道,“在他们眼里,我才是那个有能力的人,是他们的目标,我去更合适。”
沉皑回过头看他,微微皱起眉。
时咎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以瞬移,紧急之下也许还有奇效,这个未被完全证实暂且不谈,如果真的有危险,他从梦里醒来也是安全的,下一次进入梦中,又是一个完整且活生生的人。
只是沉皑不太愿意因为这样而置他于险地。
见他不说话,时咎往前几步走到他身边,轻声对他说:“你别担心我了,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痛一痛就没事了。”
沉皑叹了口气,目光从时咎的眼睛挪到他脖子上,忽然沉皑抬手,手指覆上那根一直未被时咎取下来的脖环,眼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但时咎立刻读懂了,那是抗拒,于是他换了个说法:“那我们一起吧。”
沉皑视线又转移到时咎的目光,片刻,他沉闷地“嗯”了一声。
时咎突然想起什么,他问:“你为什么一直隐瞒你有能力的事?”
“不想让人知道而已。”沉皑简单揭过。
不想让人知道他曾经最开心的两年。
“叮——”思绪还没飘出去,沉皑的手机再次响起。
是季水风。
电话一接通,她的声音立刻直直冲出来,简单清晰:“掌权者大楼,单赫死了。”
沉皑捏着手机的手一紧,立刻挂了电话。
“去掌权者大楼。”
路上几乎没人,自从关闭大门的文明中心广场早失去往日神采的热闹,路面的坑洞被修复一些,但依然未能完全复原,看上去一片残垣断壁。偶尔走过的人也是行色匆匆的普通人。
沉皑的脚步非常快,步伐也很大。
路过一个抱紧自己包的人,看见沉皑依然礼貌性叫他一声:“沉先生。”
沉皑朝他微微点头,继续往掌权者大楼走去。
时咎匆匆跟在后面,他觉得不太对,问道:“言威消失了,单赫死了,那掌权者这个位置现在没人了?”
沉皑抿唇,想了想说:“掌权者有应急方案,所有在位者均无法出面时,会有一个代理人,但我不知道他们拟定了谁。”
这个代理人通常来说只是一个摆设,因为两百年间没有出现过同时只有一位掌权人的情况,也没有出现过所有掌权者都无法出面的情况,安定安宁太久,以至于到后来他们有没有设置这个代理人都存疑。
但言威的失踪太匪夷所思了,现在连单赫也死了,到底是……
电梯打开,两人脚步很快接近掌权者办公室。
旁边已经有安全管理中心的人了,他们最近的工作一直都在处理这些能力者的尸体。
偶尔没有能力的人会羡慕有能力的人,但现在没有了。
旁边随时出入的人看到沉皑都朝他恭敬地微微点头。
单赫的尸体扭曲地呈现在他自己的办公室,他趴在办公桌上,下半身完好,上半身呈烧焦装。沉皑推门时刚好看到季水风从单赫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
安全管理中心的人都没说话,安静地处理现场。季水风举起手里的透明袋对沉皑说:“掌权者名册,没了。”
他死前拿掌权者名册做什么?时咎看着那个透明袋子里基本烧得只剩一个角的资料本,心生奇怪。为什么又是烧死?而且这个烧伤的痕迹,很眼熟。
“是被人杀的。”季水风示意办公室里清晰可见的痕迹。
一目了然。沉皑微微点头。
看来舟之覆和另一个人,不仅屠杀普通能力者,连掌权者也杀,真正的无差别屠杀,很难不怀疑在他们把这些能力者屠杀干净后,自己会不会也受到言威的灭口。
但时咎心想既然他们达成协议,应该也是确定自己最后能活着吧,如果不确定,只能说明舟之覆这人脑子确实少点东西。
时咎抿唇看着这个现场,往季水风身边走了两步低声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烧法在哪儿见过?”
季水风朝他重重点头,她想到了。
他们当时一起从地下医院上到B区后,那些小孩里,有人就是被这么烧死的,除了被烧的本人,周围没有任何一块地方有火焰的痕迹。
原来如此,两人同时猜到了伙同舟之覆屠杀的另一人是谁了。
时咎当时觉得匪夷所思,就算有人带了燃火设备,也不应该是那种制式的燃烧,现在单赫也是这么死的,结合前几天的集体越狱,那么这两天活跃在文明中心里的人就一目了然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在监狱隔离、与凌超建起冲突的时候,对方突然问:你知道一千度有多烫吗?
时咎正在想,季水风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路,他看着季水风出去了。
所以那小孩的能力是和火相关的,难怪和发病的人、群魔乱舞的人相处一晚上还能安然无恙,但……
等等,还有一个隐形的,不止两个人,可能是三个!
时咎向沉皑大致解释了一遍,沉皑淡淡说:“如果隐形的出现在我身边,我可以察觉到。”
现在就等这个不知死活的撞上来了。
时咎忽然想起来,沉皑的能力是和能量磁场有关,每个人存在的空间里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依然有无限的物质,但如果某样不属于正常物质的生物靠近,他能感知到。
时咎说:“我们现在要找到凌超建。”
沉皑:“嗯。”
正说着,门发出“砰”一声巨响,季水风一巴掌拍在门上。
时咎转头,却见她脸色惨白,走进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时咎皱眉问她:“你怎么了?”
她的嘴唇有些抖,做了几个口型却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最后强忍着吞下情绪,咬着牙说:“有人在……有人在……水风医院屠杀!”
什么?时咎眉心一跳。
第71章 杀死不纯之人(1/2)……
季水风记不得自己是怎么从掌权者大楼出来的, 她只感觉自己的手在抖,但她依然压住了躯体反应,开车疾驰去了水风私立医院, 然而等她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有这一路都在祈祷着不要看到的一幕。
医院的花园里横七竖八躺着或坐着小孩和护士, 小孩子们在哭,护士也在哭, 有的则在奔跑忙碌,拖着一瘸一拐去扶那些地上的小孩子。
做了漂亮造型的花园绿植被恶意拦腰截断了, 花卉也倒了一片, 地上随处是破碎的花盆和撒出来的泥土。
“季小姐!”一个抱着小孩的护士看到她, 大喊出声。
季水风立刻跑过去,接过护士手里的小孩子。
小孩子睁着眼, 脸上脏兮兮的, 见是季水风便死死抓住她的衣服,一双大眼睛里都是恐惧。
“没事, 没事。”她出声安慰, 跟着护士去的方向将小孩都安置在统一的地方。
好在受伤的小孩不多, 更多的是惊吓过度晕过去了。季水风一边来回跑,一边听着一起的护士哽咽着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事。
“刚刚来了一个男人,很高很壮,穿的衣服把全身都遮起来了, 我看不到脸, 不知道是谁。他问我这就是水风私立医院吗?我说是, 问他有什么需要?他,他直接问我小齐和小治在哪里,可是我, 我不知道他是谁,我不能告诉他。”她的声音里充斥着不知是忙碌导致的喘气,还是对事件发生后怕的恐惧。
她道:“他,他突然就伸手砸碎了前台的花瓶,说,他说……”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似乎一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和那个男人的语气就感到害怕。
“他说,如果不告诉他,他就只能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了。”
小齐、小治。
季水风倒吸一口气:“他们在哪?”
两个人跑到前台大厅,这里已经坐着很多小孩了,他们的哭声大得令人心慌不安,谁也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情形,当下每个人都慌不择路。
护士把手里的小孩放下,嘴唇剧烈颤抖。
“在哪?阿修的房间对吗?”没得到回答,季水风着急再次追问。
刚刚是自由时间,如果那个时候他们没有乱跑,没有出去玩,是应该在阿修的房间。护士缩紧身体,不敢抬头不敢说话,眼睛也只能看着地面,最后微不可察地点头。
季水风放下小孩,脸上焦急的表情让小孩几乎快哭出来,她只能摸摸他的头说:“乖,没事,别怕,已经没事了。”说完她转身就朝那个熟悉的房间飞奔而去。
阿修去世后,听说小齐小治为了怀念他,都搬进他一直居住的房间,也一直将他的东西保持原样,做什么都会保留他的一份,就像他只是短暂的离开一些时间,如果不为他着想,他们会心有愧疚,也会惹得阿修回来后不高兴。
一个房间住着两个人,却是三个人的灵魂。
季水风从来没觉得这条走廊这么长,鹅毛黄的粉刷此时如同她的脸色一般苍白,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也听到自己重重在瓷砖上踏响,但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像被迫牵引的灵魂往那个熟悉的房间飘去。
房间在眼里越来越近,已经看到了,再跑两步就能看到房间里的灯光,还有影子在有规律的摆动,那是窗帘被风吹起来时,对阳光的欺骗。
“小齐小治!”季水风大喊一声。她的手撑着门沿以让自己不至于速度太快而冲过头。
然而房间内的景象却让她猛退两步,心脏的血全部抽干,眼前一黑。
窗户紧闭着,风是从打碎的玻璃里吹进来的,此时窗帘依然不紧不慢惬意地摇晃着,玻璃在地上破碎了一地。不仅地上,床上也有玻璃碎片。
季水风觉得自己快被溺死了,仿佛坠入深海,耳边再没有空气流窜,没有任何声音,听不到外面的小孩在哭,听不到护士焦急的脚步,除了自己张着嘴一下一下往外吐气的窒息,世界一片安静。
小齐和小治躺在各自的床上,他们的胸腔都被插入了两块硕大的玻璃,血顺着伤口处往下延伸到身体两侧,浸湿被子,浸透床单,殷红一片,两个小孩睁着眼,一动不动。
季水风发出一声惨叫:“啊——!!!”
走廊回荡着很多脚步声,那些杂乱无序的声音一点一点靠近,像被胡乱拨快的丧钟,但季水风没有丝毫反应,直到脚步声纷纷出现在她身后。
一个护士在发出尖叫时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的眼睛瞪得快要将眼球炸裂出来,接着,接二连三的人看到了里面这一幕,恐惧无声蔓延,任谁也不敢大声呼吸。
季水风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或许是想到当时把这三个小孩接回来那天的阳光,或许是陪他们去看电影的夜晚,或许是她思考该给他们取什么名字的那个午后。
那个时候,三个孩子围着她团团转,问他们各自名字的含义,他们总觉得太普通了,不像是以后会拯救世界的名字,他们想改,季水风不让,她温柔说:“怎么不是拯救世界的名字呢?可不要小看自己,你们的名字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他们不懂,也永远没人懂,她赋予给了他们怎样的意义。
然而此时望着床上躺着的两个小孩,季水风想不明白。
为什么?
可能过了太久了,季水风坐在冰冷的地上太久了,她感受到阳光已经通过碎玻璃直射到她的脸上才反应过来,她的脸一半被夕阳照得通红,一半在阴影里模糊不清,她抬起头,企图直视正在坠落的太阳,但做不到,越是用力,越是只能感受到眼泪不自觉流下来。
没人敢来打扰她,所以她自己站起来,有些贫血,便伸手靠着门给自己一些支撑。她想给安全管理中心打电话,号码刚刚拨出去,目光却瞥到了她此时左手正撑着的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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