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咎抬手做出让她冷静的手势,露出尽可能友善的笑容说:“抱歉,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帮助……”
“我不需要帮助。”季水风打断他,虽然音色稚嫩,但是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成熟,她说,“我很好,谢谢关心。我还有事,不要再跟着我。”说完她直接将手里的刀往旁边一扔,转头就走。
两个人在原地站着。看着那个越走越远的小小身影,时咎觉得不太对:“这种程度的反侦察能力,是肌肉记忆吗?”
她应该早就察觉到有人跟踪,但是还是规划好了路线带他们走到这里,知道这里有个菜市,人多,她走过去还能神不知鬼不觉顺走人家一把刀,直到下一个路口找到合适的掩体,等跟踪她的人出现的一瞬间再截杀他们,可真的举着刀架着跟踪者的脖子了,又那么轻易地扔了刀说走就走。
时咎说:“我还是觉得有问题,要继续跟吗?”
沉皑静静看着季水风快要消失的背影,三秒后,他低声说:“你跟着我走。”
时咎;“好。”
也许是因为师出同门,沉皑刚好可以完美避开那些容易被季水风察觉的追踪点,不远不近保持在刚好可以跟着又不被发现的距离。
就这么绕了大半个城区,兜兜转转出了城,转到人烟稀少的地方。
这边的房子好像大多都没有人住,乡村平房,前面都是荒田。沉皑时刻都在注意周围,此时他低声告诉时咎:“这边是蘑菇山,再往前有十公里的荒地才是下一个居民区。”
蘑菇山……时咎觉得自己在哪听过。他问:“蘑菇山是什么地方?”
沉皑抬头朝前示意,时咎顺着目光看过去。虽说都是无人住的楼房,但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楼房背后最显眼的是一座山,整体看上去依山傍水,如果有人住应该也是一片漂亮景色,不过无人搭理,就物极必反了。
楼房们背靠的那座山,就是蘑菇山。
那个身影从不远处那排废弃矮房子中间拐弯,迅速进入一条上山的小路,那小路两边都是茂密的树林,刚好中间一条一个人能通过的道路,那道路也不是专门修建的,看上去是走的人太多渐渐被踩出来的。
小路的入口处,立了一个很小的牌子,上面写着:蘑菇山。一个长得像蘑菇伞状的小山。
两个人躲在矮房子的拐角,沉皑侧头看了一眼,说:“上面没有掩体,但是只有一条路,如果她不钻进树林,是可以追上的。”
时咎问:“这山上有什么?”
沉皑皱眉说:“蘑菇山这边很久以前就没有居民区了,我很少过来,但是山上什么都没有。”
他跟时咎解释说这里是大城区的边缘,以前也住着人,后来这里传出了闹鬼的事后,就都搬走了只剩下空房子,蘑菇山上更是荒野树林。虽然这片区域面积不大,到了晚上还是相当瘆人。
但如果是这样,季水风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
时咎偏头看了一眼那条路,也看到还在往上走没有回头的背影,奇怪道:“那更不对了,上面什么都没有,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条被人为踩出来的路?”
“不清楚。”沉皑沉默半晌,说,“跟上去看看。”
“好。”时咎刚答应,脚步便一顿,他说,“等一下,闹鬼啊?”
“怎么?”沉皑问,刚要问他是不是害怕,就听见时咎痛心疾首地说道:“上次地下医院捡那个巫毒娃娃忘记捡了!”
沉皑:“……”
沉皑语气很淡地说:“地下医院玩巫毒娃娃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艺术家应该是忘了。”
时咎奇怪道:“怎么突然叫我大艺术家?”
“我想。”
“行。”
但提到闹鬼,时咎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说过这座山了——以前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夜晚他和沉皑站在窗边远远看到过一眼。他能一眼注意到因为这座山奇怪在于山顶是光秃秃的,下面却是茂密的树林,所以他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像一个秃顶的人的脑袋,当时沉皑就告诉他这一块闹鬼。
唯一的路上没有遮挡,旁边都是栽着树的陡坡,一旦被发现,除了往两边树后躲,就没有任何掩体了,但是这边的树干不够粗,也并不能完整遮住一个成年人的侧身。
于是两个人只能非常遥远地跟着,大概能看清楚那个影子。
时咎低声说:“有没有可能还是被她发现了,她在故意把我们往荒郊野岭引。”
沉皑摇头:“不可能。”他对自己的追踪和反追踪技术还是很自信的。
这条弯曲的山路不算短,两个人跟着走了大半个小时,才逐渐看到山顶,也看到山顶光秃秃的一片——只有山顶的位置没有树林。和记忆中的一样。
时咎甚至觉得这里闹鬼的原因就是因为明明山上什么都没有,还有被人踩出来的路,最诡异的是一般小山都是山上树林密集,山下因为人们居住采伐,树木更少,这座山倒是反着的,下面一切正常,以山顶为圆心那一块一棵树都没有,已经足够让人联想到闹鬼了。
这么一想,好像山里的风都阴凉了些,在这正中午的烈日下,时咎感觉有些冷,阴森的感觉环绕过来。
虽然这条路明显不对,但已经走到这里,不可能回头了。
想到这里,时咎微不可察叹气,原本他们的四人小队计划是找到教化所,一起找到那个可以让言威下台的证据,但一次打破之后,全都乱了,现在连四人小队也没有了,想想有些令人唏嘘。
时咎正要跟沉皑说话,却听见沉皑低呼了一声:“快走!”
时咎猛然抬头,以为是真的闹鬼、阴兵过境了,却乍然看到山顶那个瘦小身影几乎消失了。
他们跟的速度不至于跟丢,就在两个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到达山顶的身影骤然消失。
时咎凛声道:“她上去了。”
两个人也不控制脚步声音了,开始踩着小路飞速往上狂奔,然而那个身影确实是消失了,越往前跑,越是看不见什么,不仅看不见季水风的身影,逐渐连山顶光秃秃的土地都看不清了。
此时正午的太阳在头顶如同被蒙了一层阴翳。
不对!时咎徒然停下脚步。他微喘着气,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这一切都不太对。看不到季水风的背影不是因为她在上面消失了,而是因为这里充斥着雾!
一路跑上来太心急了,竟然没注意这浓雾是什么时候蔓延过来的。
时咎伸出手,发现逐渐的,连五指也只能看清模糊的轮廓。
他朝旁边的人说:“这里不太对。”
至少从山下,甚至半山腰那里抬头看顶处,也是能见度清晰的山顶,真正上来后反而什么都看不到,难怪有人说闹鬼。
然而时咎说出去的这句话没有得到回应,他眉心一跳,猛然转头,伸手以自己为圆心胡乱抓了一把。
他皱眉小声叫道:“沉皑?”
没人回应。
又来?在地下医院玩过的把戏不会又玩一次吧?
时咎强装镇定地喊了一声:“沉皑,你要敢再吓我,你会被打的。”
说出去的话瞬时被浓雾吞噬,一点尾音也没有。
不是沉皑的玩笑!
第97章 陷落
时咎发觉这件事, 立刻按照记忆直线往回跑,按照那条小路往下走应该就能回到半山腰。沉皑如果发现自己不在了,应该也能想得到往回跑。时咎这么想。
体感是回头原路返回了, 时咎却越走越看不到上山时那条路,反而迷雾汹涌, 直接伸手不见五指。
时咎跑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他发觉不能这么乱跑,他以为是原路返回, 说不定是越跑越远。但站定在原地后他发现,身边除了浓雾裹挟, 什么都看不到, 如同坠入一片白茫茫, 如果找不到沉皑,或者找不到下山的路, 他应该怎么办?不对……沉皑该怎么办?
还有季水风……
季水风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是故意引他们来的?她知道这上面的情况吗?
这上面太怪了。心里的迷雾如同眼前的迷雾, 一时间叫人完全找不到方向。
时咎站着没动,突然间, 他一拍脑袋。太着急了, 他完全可以直接瞬移到沉皑身边。
正在他企图找某个硬物去撞的时候, 他耳尖地听到了某些响动。眼睛看不清,耳朵就成了主要感官。
“咕咚!”
“砰!”
“咕咚!”
声音很小,就在附近,像是某种——泥潭偶尔冒气泡的声音。
但这山上怎么会有泥潭?
“沙沙——”
很快, 另一边又传来了另一种声音, 像人的脚步, 很轻很快地朝他走来。
四处没有可以躲的地方,最好的障眼法就是浓雾本身了。
时咎感觉自己额角浸出一滴冷汗,心跳不自觉加速起来, 他在想如果这种地方有人,会是什么人?而且听那脚步声非常干脆,好像知道自己要去哪,跟自己刚刚慌不择路地跑不一样。
光秃秃的山顶,根本没有硬物,他好像连瞬移也触发不了。
沙沙的声音越来越近了,那脚步声好像就是冲着自己来的。时咎做出防御的姿势,以防遇到意外的袭击。
“沙沙——”
很近了!最多三米!时咎的心脏快跳到嗓子眼。下一瞬,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黑影,眼睛都能看到黑影的距离,绝不超过三十公分!
时咎猛然朝着眼前的黑影挥出一拳,但那一拳还没打出去便被捉住,整个人也被带着往前扯了一步,他的背靠上对方的胸膛,随即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嘘。”
耳边响起的是熟悉的声音,他低声说:“是我,别出声。”
是沉皑。知道是他后,时咎顿感放松下来,一颗心“扑通”一下跳回原位,浑身的肌肉也一下软回去。
捂住嘴的手松开,时咎长呼一口气,往身边的人身上靠了一下,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轻声警惕问:“怎么回事?”浓雾让他只有完全贴着才能看清沉皑的脸。
沉皑摇头说:“我不知道,这上面的磁场很乱,好像每个地方都有东西,又什么都看不到,我的能力也聚集不起来,太乱了。”
雾浓得似乎一点也不会消散,上来这么一会儿,一点会被风吹散的迹象也没有。不过至少他们是汇合了。
时咎问:“你找到季水风了吗?”
沉皑道:“没有。”
沉皑反手抓紧时咎的手,压着嗓子说:“我们先找下山的路。”
时咎:“好。”
这上面太不正常,不可能是自然生成,季水风一个人走这么远,连头都没回走到这里,如果她真的有事,知道这里的情况,也一定知道如何出去,如果她早早发现后面跟了两个人,故意将他们引来这里,他们更得找到破局的方式尽快离开。
担心再次被浓雾冲散,这次两个人牵着的手彼此用力握着。
雾气密密麻麻地在周围堆积,时咎刚刚听到的泥潭气泡声现在还是时有时无,时远时近。
两个人小心谨慎地往前走,时咎轻声问:“你听到了吗?”
沉皑道:“嗯。”
除了气泡声便是微弱的风声在哀嚎,但不管是哪种声音,在浓雾里都让人觉得诡异无比,它们不是正常地发出声响,而是如同虚幻一般,好像听得到,但真正注意的时候却又消失了。
这蘑菇山只有这么大,如果不是鬼打墙般原地绕圈而是一条直线往前走,不管刚刚是在哪个地点迷路,总是能走出去,最多是翻过那些沟壑树林以非正常方式下山。
想到这里,时咎问:“如果什么都看不清,你能保证走直线吗?”
沉皑犹豫了半晌说:“不能完全保证,但偏差不会太大。”
时咎说:“好。”
两个人沉默着牵着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担心会错过浓雾里突如其来的声音,但除了一开始就听到的那些声音,后来再没有别的声音出现,甚至两人再往前走,连风声和气泡声也消失了,整片雾里安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脚步踏在土地上,走一步会轻微往下陷一点,有点像是下雨过后泥泞的土地——但时咎记得刚刚和沉皑遇到的那个地方,地面还是草地,所以沉皑在靠近他的时候,他能听到“沙沙”的、矮草晃动的声音。
沉皑突然停住脚步不走了,他的手稍稍用力捏了一下时咎的手,淡声道:“这片地不是蘑菇山的地。”说完他就着拉住时咎的姿势蹲下了,于是时咎跟他一起蹲下。
时咎用空出来的手摸了下地面,又用力戳下去,发现确实是软土。
从山下往上看的时候,上面虽然再没有树,光秃秃一片,但是并不是秃得寸草不生,相反是有矮草的,而现在他们踩着的这片地却是土地,并且是软土。
时咎不确定道:“我记得,这两天没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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