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一想,要是想不起来了,那便算了。”
月宫公主埋头于金发滑头鬼的怀中懒洋洋的,但她懒了一会又鼓起了脸颊。
“哎呀,真是麻烦,要是真想不起来,被你忘记的家伙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西国的殿下啊,你觉得他重要还是不重要呢?”
“若是觉得不重要,那忘就忘了吧。
“若是觉得重要,便来浮世绘城找我吧。”
女人不轻不重地说着,杀生丸只觉心中乱成一团麻。
有记忆以来所有的事情杀生丸全部都记得,但所有的事情无法连贯起来。
记忆的断口在不断告诉着杀生丸,它少了一块,它不完整了。
这一块并未影响到什么,杀生丸的力量丝毫未损,他手里的刀与鞭一旦挥出,便少有生命存活。
但所有的记忆都失去了颜色,西国殿下的心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
为什么而挥刀?为什么而变强?为什么追求力量?
这是犬大将追问过的,当时的杀生丸只觉得变强就是变强没有理由,他没有给出答案。
现在的杀生丸依旧回答不了犬大将的问题,因为他忘记了想要守护之物的名字。
半空之中,辉夜姬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奴良滑瓢在说什么。
“为什么不直接帮助杀生丸找回记忆记忆?就像帮我一样?”
因为动用了法术而困顿不已的辉夜姬呢喃回道:“你又不能帮他回来,这是作弊的手法。”
奴良滑瓢还想再问详细一点,但怀中的辉夜姬已经抓着他的胸襟睡去了。
金发滑头鬼提起衣袖挡在了月宫公主的面前,替她遮住了星光,拦住了凉风,好让她睡得香甜。
离开平安京的杀生丸化作原型,一只巨大的白犬披星戴月,架着白云径直朝着西国而去。
朝阳初升,月亮还尚未隐去,狂风席卷了西都,街上的大小妖怪们不由地跑向宽阔的场地避难。
狂风的肆虐仅仅持续了一小会,旋风直冲向了悬浮于万丈高空中的宫殿群。
守门的犬妖刚刚作警戒状,旋风中的妖怪便走了出来。
犬妖瞪大眼睛赶忙行礼:“恭迎殿下回宫!”
西国殿下没有理会守门犬妖,他直直向着最高的宫殿飞去,不一会便没了踪影。
守门的犬妖站起身来,他自言自语道:“殿下这般急匆匆地,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急事?最近大将甚少在宫里,万一殿下急着见大将可就不好了。”
近日不常在云宫的犬大将今日恰巧留在了宫里。
杀生丸踏入了宫殿大门时,犬大将正杵着下巴,闭目端坐于高殿之上。
“杀生丸啊,”年长的犬妖威严道,“此次平安京之行,你再次成长了。”
年轻的犬妖沉默不语,半晌之后,他终于开口向更强大的父亲求助。
“父亲,我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犬大将轻抚着腰间的铁碎牙与丛云牙,他脱去了西国统领的肃穆,露出了父亲的和蔼可亲。
“我的天生牙呢?你弄丢了吗?杀生丸?”
面对父亲的询问,杀生丸不解,但也如实答道:“我并未收到天生牙。”
“是吗?可是几日之前我就将它交予你了。”
交予我了?西国殿下抿着唇,记忆中模模糊糊地闪现了一只手,圆润的手指拿着灰扑扑的天生牙。
那双手要将天生牙递予他。
杀生丸努力地想看清些那双手的主人,可是失败了。
记忆好像被什么东西侵蚀了,大脑的主人也无法记起。
杀生丸心中的怒火冉冉升腾。
没有谁能控制他杀生丸!
犬大将走下了高台,来到了杀生丸的面前。
这对父子已经差不多高了,年轻的儿子甚至比年长的父亲还要高上一些。
将手放置于杀生丸的肩膀上,犬大将温言道:“冷静下来,再想一想,只有你自己想起来,才是真正的想起来。”
想一想,再想一想,什么也想不起来,都是隐隐约约的,看不到关键。
高傲如杀生丸撇开了头,目光低垂下来。
“果然不行啊,”好像早有所料,犬大将叹息道:“难为你了,杀生丸。”
“杀生丸,去浮世绘城吧,那里有人会帮你,但是你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你愿意用不小的代价换取找回记忆的方法吗?”
年轻的犬妖打掉了父亲的手,转身化作流光冲向了南边。
“南边啊,是浮世绘城的方向。”
犬大将抬头,高空中层层叠叠的云朵将杀生丸的背影遮了去。
一直隐在暗处的凌月仙姬漫步而出,华丽的羽扇挡住了她半张脸庞。
“犬大将,杀生丸还能回来吗?”
西国统领幽幽道:“谁知道呢?毕竟那个地方有自己的规矩。”
西国王后也不知是讽刺还暗含他意,她盯着合作对象道:“斗牙王,你是打算让杀生丸在那里自生自灭吗?你觉得那位人类女子将来生下的半妖能够支撑起西国来吗?”
被点破最近频频失去踪迹的真正原因,犬大将也不生气,他转头看向美丽妖娆的凌月仙姬道。
“凌月,我并不想让那孩子继承西国,西国的继承者一直都是杀生丸,也只有杀生丸能继承西国。”
“那个地方虽然有自己的规矩,但是要想强势闯入也不是不可以。”
“给杀生丸一点时间,如果他做不到,我会将他与地念带回来的。”
凌月仙姬道:“地念?那个被我忘记的半妖?杀生丸竟然会为了一个半妖铤而走险,真不愧是你犬大将的儿子,一样的感情用事。”
犬大将怅然道:“凌月不要这么说,你以前也是挺喜欢地念的啊,只不过你忘记了。”
凌月仙姬不以为然,她施施然退去,离去前最后对犬大将道:“选择了一名生命短暂的人类,斗牙王你以后会受伤的。”
犬大将看着相处数百年的凌月仙姬摇了摇头。
让我受伤?凌月你早就让我伤心了。
想到十六夜温柔的笑脸,西国统领的心痛慢慢消失了去。
浮世绘城,辉夜姬正在全力赶稿子。
日常摸鱼的奴良滑瓢备受冷落,在一旁无聊地把玩着辉夜姬黑亮的一束发。
旋风一路暴躁地朝南行进,到了浮世绘城城外。
懒散的金发滑头鬼来了精神,他站了起来道:“我去接一下客人,很快就回来,辉夜不要寂寞地哭了哟。”
一点也不寂寞,也不会因为寂寞而哭泣的月宫公主喝道:“滚!”
风旋停止了旋转,银发犬妖在余风中抬头看向高大的城墙。
守城的妖怪组长战战兢兢,但一想到这是自家的大本营,瞬间昂首挺胸厉声质问道:“来者何妖?”
杀生丸垂眸道:“西国犬妖,杀生丸。”
“杀生丸?这名字挺耳熟的?”
妖怪组长是一只普通猫妖,战斗力并不强。他刚想让突然来访的大妖怪等一下,待他报告总大将,再行招待。
话还没说出口,肩上一沉,猫妖组长一回头,自家总大将就已经在眼前了。
“哟,杀生丸你来的速度很快啊!”
奴良滑瓢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杀生丸干巴巴地道:“我来找辉夜姬。”
“我当然知道你是来找我老婆大人帮忙的。”金发滑头鬼掏了掏耳朵道:“辉夜她刚刚起来,就又要操劳,我很心疼啊。”
银发犬妖按捺住心中的不耐,克制道:“麻烦了。”
见小年轻冷着脸地可怜样,奴良滑瓢也不作妖了,他朝猫妖组长使了个眼色。
猫妖组长立马会意地靠边站,给不速之客让道。
有奴良滑瓢的带领,二妖直接无视了城中不可飞行的禁令,从空中近道前往了奴良组最核心的宅邸。
和稿子开展战斗的辉夜姬完全忽视了推门而进的家伙。
金发滑头鬼轻咳一声道:“杀生丸来找你帮忙了,辉夜酱。”
月宫公主大笔一甩道:“废柴!”
第39章
奴良滑瓢:“?!”
但他反应及时,瞬间打起了圆场来。
“辉夜的意思是……”
可惜,辉夜姬一点也不给奴良滑瓢圆场的机会。
月宫公主仰起头,看着高个的男妖怪们,先瞧了眼金发滑头鬼,又望向了银发犬妖。
“我就是说这个犬妖是个废柴!”
诅咒解除后性子稍微好转点的杀生丸笑了起来,与他的笑靥完全不同的是那抽向大言不惭辉夜姬的狠辣光鞭。
不管辉夜姬是不是在抽疯,奴良滑瓢觉得不论如何,身为丈夫他都得护着妻子。
弥弥切丸挡在了辉夜姬的身前,莹绿色的光鞭缠绕着退魔刀的刀身。
奴良滑瓢双手握紧着刀柄道:“杀生丸,收手吧。”
“辉夜她到底是太过在意了,你必须承认消失之人之所以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都是因为你。”
光鞭失去了力道,消散于空气之中。
垂着眼睑的杀生丸向辉夜姬问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辉夜姬身上依然带有让人轻松愉悦的神佛之气,但此时,她脸上的冷漠比杀生丸更甚一筹。
月宫公主道:“怎么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当得起他的长辈。”
闻言,杀生丸收敛起杀气道:“我明白了,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将他带回来的。”
“以我杀生丸全部妖力发誓。”
不为所动的辉夜姬揣着手盯着杀生丸道:“勉强算是有点觉悟。”
“既然以全部妖力发誓,那便以全部妖力作为代价吧。”
西国殿下对力量的疯狂追求,辉夜姬早有耳闻,她毫不留情地索要着昂贵无比的报酬。
在来浮世绘城之前,杀生丸便下了决心,那现在再犹豫岂不是成了最大的笑话。
几乎是下一秒。
银发犬妖开口允诺道:“好。”
辉夜姬也很是果决,她朝着奴良滑瓢道:“帮我看着。”
奴良滑瓢当即应下。
“那颗辟火珠还留着吗?”辉夜姬问道。
杀生丸从袖中拿出了圆滚滚的宝珠。
“很好。”辉夜姬接过辟火珠道:“现在我会抽取你全部的妖力,你不能反抗,一旦反抗就全功尽弃,你永远也别想再找回他。”
作为回应,杀生丸嗯了一声。
运起体内寥寥无几的力量,月宫公主召出了神镜。
纤纤玉指轻点辟火珠,再隔空点了点银发犬妖。
一道似有似无地联系被辉夜姬建立起来。
神镜与杀生丸,神镜与辟火珠,杀生丸与辟火珠,他们通通被连接在一起。
身上的妖力如奔流入海的江水般流向了辟火珠,杀生丸慢慢褪去了人形,变作一只初生的小奶狗。
一如百年前冲破云宫大门,撞入不知名之妖的怀中一样,这是小奶狗合上了金色双目前脑海中最后的想法。
一幢鸟居的虚影从辟火珠里投射而出,浑身虚汗的辉夜姬轻喝一声:“开!”
有黑洞在鸟居中形成,黑洞里不断冒出翻腾波涌的浓浓黑雾。
黑雾袭向了小奶狗,吞噬了它。
黑雾返回了黑洞,原地哪还有小奶狗的影子。
辉夜姬手中手法不断,星星点点的灵光形成了三个字,地念儿。
这三个光字被辉夜姬打在了辟火珠之上。
借助着最后的力量,辉夜姬运起神镜发射出一道神光,把辟火珠强行送入了即将关闭的黑洞之中。
黑洞消失了,鸟居也不见了,神镜回到了辉夜姬的体内。
月宫公主躺在金发滑头鬼的膝上,慢慢道:“滑瓢,你知道什么是神隐吗?”
金发滑头鬼拂过那丰盈的长发答道:“听说过,被神明隐藏起来,受其招待,而从而消失,去向不明。”
“嗯,倒也差不多。”
辉夜姬戳了戳奴良滑瓢的大腿,硬邦邦的大腿肌肉给不了地念儿脸颊肌般的柔软回应,这让辉夜姬有点不爽。
“天外天的神明是断情绝爱的天神。而世间万物有灵,这些灵会成为地神。地神接近世间,行走在世间,他们是有感情的神明,既有感情便会有喜恶。”
“神隐之地是神明藏东西的地方,神明们会将自己喜爱或厌恶的东西藏在一个地方,慢慢的那个地方也就被叫做神隐之地了。”
“一旦被神隐,它于世间的联系便会被切断,它的痕迹也会被泯灭,所以你们全部都忘记了他。”
“至于我,我本就是神明,神明无法影响神明,这是规则。”
“西国的犬大将之所以还存有记忆,大抵是托那把天之名刀的福。”
辉夜姬打了个呵欠,美目中含着朦胧睡意。
“没想到那个辟火珠里竟然藏着一个神隐之地的钥匙,只要符合拿到钥匙时与定下的契约,钥匙便会启动,将选定的生命体引入神隐之地。”
“唯有羁绊最深者能帮助被神隐者归来。”
奴良滑瓢听着辉夜姬将所有的始末娓娓讲来。
“羽衣狐的诅咒很有意思,原来不仅仅是失去后才破咒,破咒后亦会导致失去,巧妙的诅咒。”
渐渐地,辉夜姬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缓缓睡了去。
奴良滑瓢轻轻将怀中的出尘少女抱起,放进了松软舒适的被子中。
金发滑头鬼替月宫公主拉起了被子,擦去了她嘴角边的涎水,最后看着疲倦的爱人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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