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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怕林落被表象蒙蔽，将对方当成了他的救命恩人，于是清楚明白地告诉林落，“小落，杀手是最冷血的人，人命在他们眼里只是赚钱的工具，不值一提，而他今天会救你，只是因为林正给的价钱让他满意，绝不是因为他对你心存善意。”
林落慢慢愣住了神情，眼中若有所思，像是已经把大哥的话听了进去。
然而，事实是，林落第一次对大哥的话产生了质疑。
他很不确定地问，那个人冷血吗？
脑海里首先浮现的，是自己被抱上车时听到的一声安抚。
‘别怕’。
虽然声音很轻，但是清楚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所以林落能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因此他更是怀疑。
能做出这么温柔的举动的人，会是一个冷血的人吗？
*
回到郊区的独栋别墅，盛澜山和通讯器另一端的人的争执才刚刚开始。
今天他不顾劝阻地冲出去救人，是一次毫无计划的行动。
这在他和孟随意长达五年的配合中，从未发生过。
等到盛澜山回到一个人的空间，孟随意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盛澜山，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后果！暴露了身份，你就前功尽弃了！”
“你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什么吗？”
“吴筝只是请你保护林落，并没有要求你冲进人堆里去救人！”
盛澜山掏出了腰间的枪，将枪口对准墙面放下，反问道，“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林落带走吗？”
孟随意又对他吼道，“能保护林落的人有一大片，需要你出手吗？就一群枪法都不准的地痞流氓，他们能把林落怎么样？”
盛澜山慢条斯地卸着枪里的子弹，对孟随意的话置若罔闻，看似专注的脸上，凝聚了越来越多的阴郁暗沉之色。
孟随意看不到盛澜山的脸色，继续问道，“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你能保证自己完全不会被认出来吗？”
“你能保证林落不会认出你吗？”
这时，盛澜山开口回了一句，“我能保证。”
虽然事实是，他在冲出去的那一刻完全没有考虑这些问题。
当时他脑海里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把林落从那么危险的地方带出来。
不能再让林落看下去，不能再让林落听下去。
那些他听惯了的枪声，见惯了的死人，对林落来说是危险的，是可怕的。
是不应该出现在林落眼前的。
而敢将这些东西带到林落面前的人，是可恨的。
是该死的！
暴怒的情绪隐藏在了平静的外表下，盛澜山将子弹和枪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桌上，随后打开电脑，和孟随意联上了线。
坐到屏幕前，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告诉我，幕后主使是谁？”
将幕后主使的名字说出来时，孟随意在盛澜山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杀意。
他不再假装冷静地坐在屏幕前，而且直接起身去拿枪。
孟随意看不到他离开屏幕后的动作，却能听到子弹装夹的声音，试图劝住失控的人，问道，“澜山，你要去做什么？”
盛澜山毫不隐瞒地回道，“杀了吴正誉。”
他明知吴正誉迟早有一天会死在林焕或是林正的手中，明知要保护林落的人有一大片，此刻却还是冲动地想要杀死吴正誉。
盛澜山现在是连自己对林落的感情都不想隐瞒了。
孟随意心知他已经失去智，仍是提醒他道，“你并没有收到暗杀吴正誉的任务。”
盛澜山不再装傻，清楚明了地说道，“并不是暗夜要杀了他，是我盛澜山要杀了他。”
孟随意短暂地沉默了，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听到盛澜山这句话。
终于有一天，盛澜山将自己和暗夜这个身份分离开来。可惜，是他在最不智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孟随意只能狠下心来逼问他，“暗夜和盛澜山有什么区别？”
“暗夜不就是你吗？”
没有听到回答，孟随意却能想象到他顿时愣住的神情。明知盛澜山已经处于迷雾里，他的逼问又进了一步，问出了盛澜山最不愿回答的一个问题。
“澜山，暗夜和孟琅生有什么区别？”
孟琅生这个名字，大概有五年未曾提起了，明明自己才是孟琅生的亲生儿子，而很多时候孟随意会觉得，盛澜山更像是被父亲管教长大的孩子。
一辈子活在了他的影子里。
果然，他把盛澜山逼急了。
逼得他发出了怒吼，“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别再试图刺激我！”
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未变，他强调道，“我早就说得很清楚，我只想报仇，只想让林无痕痛不欲生！”
然而，孟随意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问道，“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如果你只想报仇，那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最后的逼问，几乎是一击即中，让盛澜山瞬间泄下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没有勇气重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矛盾的人。
最终，枪里的弹夹被卸下，盛澜山的杀意被迫停下。
孟随意对眼前的结果感到满意，而他仍是会忍不住担心盛澜山的未来。
他知道，死去的父亲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这么多年，孟随意一直在想办法让盛澜山走出父亲的影子。可是，父亲的话已经成了盛澜山的魔咒。
就在他把‘暗夜’这个代号传递给盛澜山的那一刻，盛澜山就别无选择了。
“澜山，以‘暗夜’这个名字活下去。把不该有的感情忘掉，你的眼里只能有杀人的欲望和对仇人的恨意。”
【作者有话说】
提前说一句，新年好！！！
第34章 今天过得怎么样
林正在局长办公室连续坐守了七日，唯独今日过得异常煎熬。
从下午17点多等到了晚上21点，终于等来了大哥的电话。
电话里，大哥对他说道，“小落没有受伤，你请来的杀手能力很强。”
听到这好消息后，林正顿时松了口气。
心情没缓多久，他又开始担心，“大哥，落落会不会怪我？”
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林落肯定被吓坏了。
而他身为哥哥，明知自己所做的一切会让家人置身险境，却还是这样做了……完全没有顾及他们的安危。
林正很难不怕，一直信任着他的林落，会因此怪罪他。
林焕没有回答，而是说，“这个问题，你应该直接问小落。想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想法，或者是想向他道歉，你都得见他本人。”
“尽快回家一趟吧，在警局住了一星期了，再不回来，小落要不认识你这个二哥了。”
林正笑了笑，神色缓和了很多，回道，“好。”
挂断电话后，林正回到了办公桌前，放下手机时，桌上的电脑突然出现了异常。
屏幕瞬间黑了，信号重新连接时，屏幕里只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对话框。
对方发来了一条消息，林正看着屏幕读道，“蝼蚁覆灭，朝夕之间就可重生。高楼一日不倒，簇拥者便源源不绝。你只有捏死蝼蚁的能力吗？”
读完以后，林正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是想给他一句警告。
提醒他不要再执着于围剿如蝼蚁一般的小帮派，应该将目光转向临城中势力更大、根基稳固的如‘高楼’一般的黑帮。
虽然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他能大费周章地侵入警局的系统，却只为了发来这么一句警告，就足以证明他不是敌人。
林正思虑一阵，手伸向桌上的键盘，打了一行字回复他，“高楼非一日建成，它终究依附于蝼蚁的力量。”
不指望用这样一句话震慑住对方，林正只是希望对方能明白，他所作的决定是不会轻易更改的。
尽管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随后，林正听了大哥的话，今晚就离开了坐守七日的办公室，选择回家。
23点多到了家，看到客厅里灯光还亮着时，林正有些意外，他走到了沙发前，才注意到躺在上面看书的林落。
“落落？”
“怎么还没睡？”
林落听到二哥的声音迅速放下了书，扑腾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看清楚二哥的身影后一双眼睛亮了起来，“二哥！你终于回来了！大哥跟我说你今晚会回来，我本来还不敢相信呢，没想到真的等到你了。”
“想见你一面太难了！”
林正听到他的抱怨，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回道，“抱歉，这段时间我太忙了。”
他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面带愧疚地看向林落，说道，“是二哥的错，今天让你看到了那么可怕的画面……”
林落立即摇了摇头，回道，“没事的，二哥。”
“我不是安全地回到家了吗？大哥和你把我保护得很好。”
而他这么说，依然没能让林正的脸上少一些自责，反而让他眉头皱得更深了。
林落跟着安静下来，想了一阵后忽然问道，“二哥，你的同伴们怎样了？”
林正的脸上顿时有了难言的情绪，他沉默一阵后回道，“有的人脱离了苦海，有的人还在水深火热中，还有的人，已经牺牲了。”
越说到后面，他的神色越是沉重。
林落看着他说道，“二哥，不管你还想做什么，你尽管去做吧。”
“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希望你能无所顾忌地去做你想做的事。”
林正目光微征后，转而神色变得柔和，他没想到，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已经变得这么成熟了，已经可以反过来照顾他这个哥哥了。
他欣慰地笑着，揉了揉林落的脑袋，温柔地回答他，“落落，你不会是任何人的累赘。”
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宝贝。
*
‘高楼非一日建成，它终究依附于蝼蚁的力量。’
林正的回复传到了电脑里，盛澜山看过后立即关闭了聊天框，并通知孟随意清除所有的痕迹。
孟随意做完收尾的工作后，通过电话问道，“你知道林正想做什么了？”
盛澜山应道，“嗯。”却不细说他具体知道了什么。
孟随意只能自己去猜，“林正是把林无痕这些人放在最后了吗？”
盛澜山否定道，“不，他早就开始了。”
“或许……”盛澜山若有所思地说道，“在他回到临城之前，林无痕这些人就已经在他布下的网里了。”
晚上躺在床上，盛澜山已经尝试性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他还是没能入睡。
明明身心都感受到了疲惫，但只要闭上眼，大脑就会积极地开始运转，逼着他去回想今日发生的所有让他痛苦的画面。
林落害怕又无助的模样。
孟随意看穿他所有心思的模样。
还有自己懦弱无能的模样……
这些痛苦的画面交织在一起，一同压迫着他，让他没有喘息的时间，更不可能安心入睡。
床边的手机振动了一声，他意识清醒地睁开了眼，伸过手去拿来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林落的来信。
【微信】
落小落：盛老师，你睡了吗？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12点，而林落这个时候还给他发消息，让盛澜山很难不多想。
他是不是因为白日发生的事失眠了？
是不是还在害怕？
……
想了这么多，盛澜山在床上坐起，打字回复道，“没有。”
紧接着忧心地打出了一句话，他想问林落，‘今天过得怎么样？’
然而刚写完的一行字在点击发送键之前被删除了，转而又换了另一句话。
盛澜山：为什么还不睡？明天还要上课。
另一边趴在床上的林落，看到了盛澜山的回复后，立即打字解释。
落小落：明天的课是下午的，不用早起。
发完这条消息后，林落对着手机叹了口气，心情看起来有点沉重。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向盛澜山倾诉一下。
落小落：盛老师，我今天有了一些难忘的经历。
落小落：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了。
盛澜山看到后眉间浮现出担忧，问道，“是痛苦的经历吗？”
林落立即发来消息否认道，“不是。”
之后对话框就停滞了在‘对方正在回复中’的画面里，盛澜山默默等了一分钟，等来了他更详细的回复。
落小落：对我来说是有点新奇的体验，虽然有些时候确实会有点害怕，但是还是有很多画面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脑海里，成为美好的回忆。我也看到了哥哥们对我的保护，感觉自己非常幸福。
不只是痛苦，这段经历带给林落的情绪，是更为复杂、更为丰富的。
盛澜山明白过来后，稍微放下心来。
很快，林落这边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盛澜山：那的确很难忘。
林落看过后发送了一个‘乖巧’的表情包，仅仅是通过手机和盛澜山简单地聊了几句，他的心情就舒畅了很多。
突然之间，想要见到盛澜山的心情更加急切，而林落想到他们昨日的谈话，又有所顾虑。
两分钟后，盛澜山收到了新的消息。林落将他的困惑和犹豫都表达了出来。
落小落：盛老师，如果明天我来见你，你会以怎样的表情面对我？还会对我笑吗？
盛澜山看过后毫不犹豫地回复他，“会。”
这个答案让手机另一端的人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心里立即有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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