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昨日,大官人一直在谋划如何陷害齐娘子,先是威胁仵作,再是叫齐长盛服毒,众目睽睽之下,死在齐娘子的铺子里。”
“最后派人报官,对外散布流言,让齐娘子有口难辨。”
环环相扣,步步直逼齐穗性命,张文池的怨恨与算计,真是歹毒。
沈钰听完不禁起了一身胆寒,宋妈妈气得发抖,眼神怨怼,道:“好狠的心!”
县令眉头紧皱,目光狠狠地射向张文池,道:“你可认罪?”
张文池垂手,沉默许久,终于闭目道:“认。”
县令与县丞等人多番探讨,最后齐穗无罪,判处张文池死刑,年后问斩。
“退堂!”
在堂役的声声威武中,张文池被堂役安上刑具,齐穗终于站直身,谁能想到昨日是张文池看着她被官差带走,而今日却是天翻地覆。
张文池停住,没迎上她的眼神,而是盯着刘管事,刘管事微微低头,道:“大官人请讲。”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谁的人?”
管事神情冷淡,道:“我从始至终都是张府的人。”
张文池似是明白所有,悲哀笑道:“原是如此。”
齐穗看着他被带走,久久无法回神,宋妈妈几乎是扑在她的身上,止不住地哭诉:“姑娘···幸好···平平安安。”
“抱歉,让你们为我操心。”齐穗面露疲惫,但扶住宋妈妈的手坚实有力。
宋妈妈擦掉泪,终于踏实下来,道:“咱们回府。”
沈钰轻轻挽住她的手,如释重负,道:“回家吧。”
齐穗回到齐府后,第一时间沐浴,她总觉得身上全是牢房里的潮湿味,不敢接近沈钰。
于是沈钰一脸不解,看着她把自己关进房间里。过了半个时辰,才见她出来,身上的衣裳换成新的,只是发梢还在滴水。
如今正是深冬季节,沈钰担心齐穗湿着头容易着凉,便从秋云手上接过干布,道:“我替你擦发。”
秋云识趣地去院子找若薇闲聊。
齐穗立刻答应,又低头轻嗅自己的手,淡淡的花香味,这才放心地牵过她的手。她带着沈钰坐在软榻上,然后搬来凳子,乖乖地坐在她面前。
“姐姐这样坐着替我擦发就不会累了。”
沈钰笑笑,瞧见她眼下的乌青,心疼道:“昨夜没睡好吧。”
“你也没睡。”齐穗看着她的眼睛,只见她垂眸,小声道:“不敢睡。”
齐穗突觉鼻子很酸,不敢当着她的面红眼,便俯身抱住她,闷声道:“我们都会圆满。”
沈钰眉目含笑,应了声:“好。”
外头的阳光透过窗,照在两人身上,温暖宁静。
虽然齐穗无罪,但流言蜚语最是难挡,一传十十传百,在众人口中已是另一回事。她索性将铺子关掉,好生休养一阵,顺便准备过年的相关事宜。
宋妈妈说这次春节要好好过,过得热热闹闹的,这样才能赶走齐穗身上的晦气,让天爷保佑她来年顺利平安,不再遭受无妄之灾。
齐穗这次居然听话地点头,她正和秋云裁纸,今年沈钰要在齐府过年,于是想让她给齐府写副对联。
宋妈妈笑道:“姑娘去年还觉着天爷不会保佑你,如今倒像是信了几分。”
齐穗闻言,淡笑道:“原本不信的,哪怕在牢房里我也未求过神佛,但沈娘子却让我别怕,还说一定会保我周全。”
“我便知神佛显灵这种事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她突然想到张文池,心生悲凉,若非身边人背叛他,沈钰根本无法破局。
齐穗回来后,问过沈钰和宋妈妈才知道,那日张文池来到公堂,宋妈妈和小厮守在张家门口,一刻不离。刘管事本该将仵作的妻儿牢牢看住,但他直接带到他们来找宋妈妈,似乎早就猜到宋妈妈会在这里。
“我问过他为何如此?”宋妈妈回忆道,“刘管事说张文池欠他一条命。”
“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可记得我曾告诉你,张文池几年前打死过一个小妾?那位小娘子就是刘管事的女儿。”
齐穗唏嘘:“原是早就埋下的祸根。”她起身拍拍手,伸了个懒腰,道:“我去找沈娘子。”
再过几天便是春节,过完年,原主的服丧期也就满了。
沈钰在学堂里为孩子们讲课,眸子微垂,轻声念完最后一首诗,抬眼便见齐穗坐在角落里,双臂抱膝,神情认真地看着她。
太阳缓缓落下,余晖透过窗照进屋子里,沈钰对孩子们说完新年祝愿,目送他们回家。
齐穗老实地待在角落里,等着沈钰回来找她。
沈钰收好箱笼,走到她面前问:“今日怎么来这里了?”
“太想你了。”齐穗站直身,活动活动筋骨,随后极其自然地拿过她的箱笼,笑着说:“我已经让若薇回府里等着,姐姐今日陪我走着回府吧。”
沈钰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请求,而且两人许久未独处了。
齐穗悄悄勾住她的手指,两人沿街走着,经过五芳斋便买了沈钰喜欢的糕点,再去糖水铺子带了些雪梨汁,路过万宝阁时,正瞧见方春晗在外头指挥人换块新匾。
她将纭婵护在身旁,对她说:“你在里头等着,免得灰尘弄脏你的衣裳。”
纭婵觉得她小题大做,便按住她的手,道:“阁里也没客人,我正好出来透气。”
“方娘子,纭婵。”齐穗轻声喊她们。
纭婵转身看向她和沈钰,微微垂眸,“二位小娘子,好久不见。”
方春晗见齐穗和沈钰走得极近,低头又看见两人手上的戒指,了然一笑:“二位小娘子,好久不见。”
“我们正巧经过,方娘子这是换牌匾?”
“这块匾有些松动,趁着要过年了,便让人换上新的,一则添点喜气,二则免得误伤旁人。”
“如此也是好事。”
齐穗与她们简单寒暄完,便和沈钰离开。
纭婵余光瞥了眼方春晗,却被她抓个正着,“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偷偷摸摸的算怎么回事?”
她果真抬起眼正视方春晗,结果方春晗先招架不住,抬手遮住她的眼睛,笑道:“你这人总在玩笑时较真。”
纭婵扒下她的手,眼神真切,道:“要过年了。”
“这是要找我讨钱?”方春晗打趣她,挑眉道:“连句吉祥话都不说,我可不给你。”
“我们成亲吧。”
话音刚落,方春晗似乎觉得天地都静止了,周遭的声音突然停止,“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纭婵拉住她的手,道:“我们成亲,好好在一起。”
方春晗这回彻底听清了,拽着纭婵的手腕,走进里间,将门关得死死的。她转过身,捧住纭婵的脸,无奈道:“心肝儿,你这是闹哪出?你明知道我会当真。”
“那便当真。”纭婵耳尖微红,仍不改口。
“不行,你得告诉我为何···要和我成亲?”方春晗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些日子我想起一件往事,那年我还是燕春楼头牌身边的女使,有位客人吃醉酒,以为我也是挂牌的,便肆意轻薄我,若非姐姐替我挡下,我恐怕难以脱身。”
纭婵神情悲伤,似乎回忆起不好的事情,方春晗察觉到她的失落,安抚道:“若是不想说便不说。”
纭婵摇头,道:“你许久之前问过我,我们初次相见是何时?”
方春晗顿觉心头微颤,不由地隐隐期待,试探地问:“你当真记起来了?”
纭婵忽地一笑,点头:“姐姐替我挡下后,客人依然不罢休,便扇了我一耳光,我委屈跑走,躲在后院里偷偷哭,后来有位官人蹲在我身旁,问我为何哭?”
“你说自己蠢笨,让客人生气,总让姐姐替你担心。”方春晗接下她的话,眸子泛光。
纭婵目光微动,记忆里的情景越发清晰,又道:“那位官人便替我擦泪,还在院子里摘了海棠簪在我鬓间。”
方春晗似乎也回到了十六岁那年,她扮作兄长,瞧见纭婵哭得胭脂都花了,抬指替她抹匀,轻声道:“小娘子不必为不相干的人伤神,若是你姐姐见了只会更伤心。”
“于是我止住哭,愣愣地看着···”纭婵正说着,目光定在方春晗脸上,道:“你。”
过年那天晚上,齐府放了好些鞭炮,齐穗带着沈钰,还有秋云和若薇,吵着向宋妈妈讨压岁钱,宋妈妈任由她们闹,待她们拜完年才给了大红包。
齐穗又带着沈钰跑到街上去玩,兴奋道:“姐姐,我们去放灯看烟花,我要许愿。”
沈钰问她:“这次祝愿什么?”
齐穗下意识回答:“愿你我长长久久,永不分离。”
两人走到河边,在烟花绽放下,共同将花灯缓缓抬高,随即闭目默念。片刻之后,她们同时睁眼,相视一笑。
早春时节,沈述和沈锦回到洛水镇,但府里空落落的,便问小厮:“三姑娘在哪?”
小厮道:“三姑娘平日住在云烟村的庄子里,不常回来,但三姑娘让我们隔几日便清扫府内外。”
沈钰下课时便看见沈府的小厮在门口候着,道:“姑娘,大哥儿和四姑娘回来了。”
正巧齐穗近日忙于春耕,她直接乘沈府的马车回了趟沈府。
沈钰回到府里,沈述与沈锦正在院子里清点大大小小的箱子,还有不少从外面抬进来,将正厅塞得满满当当。
“哥哥和妹妹才从京城回来,怎么倒忙起来了?”沈钰缓缓走到他们面前,“这些是什么?”
沈述与沈锦互相对视,问她:“你不知道?”
沈钰的目光在两人间扫了一圈,摇头。
“傻妹妹,这些都是齐娘子送来的。”
“什么时候?”沈钰一怔,她竟不知此事。
“刚过完年,父亲收到齐娘子的信,信中言辞凿凿,情真意切。”沈述提到此处,不禁失笑:“只是齐娘子的字有些为难人,父亲读了好几遍才捋顺,结果发现另有一份誊抄好的信,字迹工整。”
“那日是齐氏族老亲自为齐娘子提亲,礼数十分周到,见面礼都有好几抬。”
沈钰这才想起来,刚过完年那几天,齐穗总是外出,还时不时地向她打探亲人喜好,原是为了这事。
沈述又道:“父亲在京中无法脱身,便让我和四妹妹先回来,他已将你的婚事告知叔父和叔母,过几日会来府里。”
沈述带人将这些礼品登记造册,而沈锦瞧见她一脸笑意,拉她去屋子里,道:“姐姐,这位齐娘子是何人啊?你要与她成亲吗?她待你好吗?”
沈钰点头,道:“她待我很好,与她成亲是我所想的。”
日落时分,齐穗回到府里,沈府小厮说沈钰已回府,她立刻拿出准备好久的见面礼,匆忙前往沈府。
沈述在正厅见齐穗,神情严肃,盯得她后背冒汗。
“齐娘子勿怪,事关钰妹妹,我不得不谨慎。”
齐穗心里紧张,但面上淡定自若,道:“这是自然。”
“我此次回来是受家父的嘱咐,要为钰妹妹风光操办婚事。”
齐穗一个劲儿点头,道:“这也是我最想做的事。”
沈述被她的反应逗笑,但看出她极其在意沈钰,心里踏实许多,道:“齐娘子不必慌张,一切都随钰妹妹的心意,我们不会多加阻挠。”
三天之后,齐氏族老代替齐穗双亲,带着媒人与沈钰的叔父面谈,并送上礼品,表示求婚结亲之意。双方互相问名,因着齐穗早就将她和沈钰的生辰八字算了八百遍,据说是天作之合,所以两家婚约定得很快。
经过一个月的忙碌,就在成亲前夜,宋妈妈拿出大娘子早就给齐穗备下的嫁妆单子,道:“这些都是大官人和大娘子替姑娘攒下的,如今终于能交到姑娘手中,我也安心了。”她的眼眶湿润,端详齐穗的眉目,道:“若是大官人和大娘子能看着姑娘成亲便好了。”
齐穗低下头,小声道:“我也想让母亲看见。”
夜深人静时,齐穗在院子里走走停停,总是叹气,引得系统都忍不住疑惑:“宿主很紧张?”
“不紧张,只是觉得和姐姐太久没见面了,反倒觉得不是很真实。”
这段时间,两人的确忙得都没机会见面,这让齐穗感觉越发悬浮。
系统好心安抚她:“过了今天,以后天天见。”
“你说得对,那我现在就去找她!”
系统:“我没这意思。”
“你提醒我了,我要是空手去就太没意思了。”齐穗从院子里摘了好几支花,用绸带绑了个蝴蝶结,随后大摇大摆地出门。
系统:······
沈钰才与叔母聊完知心话,两颊红得发烫,此刻满脑子都是齐穗的脸。
这时若薇推门而入,动作极其小心,背后似乎藏着东西,她神秘地走到沈钰面前。
沈钰因她的出现,反倒打住了胡思乱想,轻声问:“你手里拿着何物?”
“姑娘,这是齐娘子方才托人送来的。”
沈钰接过她递来的花束,花间夹着一张纸,若薇退到门外,她才打开,上面写道:“院子里的花开了,故摘来与你。”
翌日酉时,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在街上,锣鼓喧天,引得街坊邻居纷纷侧目观望。
没一会儿便到了沈府,齐穗没有兄弟姐妹,因此在沈府门口没受多少阻拦,互道几句喜庆话,再给了大红包便顺利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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