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摸了一下额头，知道自己应该是发烧了。
他身体从小就不好，普通人发烧吃点退烧药就行，他发烧却可能要命。
桑也加快了脚步，想更快到达目的地。
一辆黑色迈巴赫，从远处疾驰而来，又在接近桑也的时候放缓了速度。
张平控制车速看向窗外：“这不是周家少爷吗？我记得他身体不好，他怎么会在雨里走的？大少爷，要不要把他请上车，送他回周家？”
聿修正低头看手机消息，闻言抬头朝着窗外扫了一眼。
车窗上印出他的侧脸。
利落的黑色短发，面部线条流畅分明，挺鼻薄唇，典型的眉压眼，不用说话就自带压迫感，整体气质偏冷酷，像是披着一层淡淡寒霜。
他的声音和气质非常贴切，略显低沉，
“周佑？”
聿修这两年在聿家呆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天，周佑他以前见过几面，他记得，周佑比这魁梧多了。
张平解释：“不是周佑，是周家以前被拐的真少爷，姓还没改呢，叫桑也。大少爷，桑少爷身体差，您好心捎他一程吧！”
聿修微微皱眉。
他人不在京圈，但是对圈内的八卦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两年有关于这个叫桑也的，八卦可是不少。
全是差评。
什么勾引男人，试图靠卖上位，喜欢装柔弱，阴险毒辣……总而言之，令人作呕。
聿修收回目光：“走。”
张平看了一眼后视镜，桑也的背影狠狠晃了一下：“大少爷，这孩子我接触过，他绝对不是别人口中的那样……他身体不好，这么淋雨他会”
“张叔。”
聿修打断张平的话，
“你什么时候喜欢多管闲事了？他可是成年人，走吧。”
张平没法，只能叹息一声，咬牙加快了车速。
黑色迈巴赫驶入拐角的瞬间，聿修正好瞥见后视镜里，那道身影狼狈摔倒在地。
他淡淡收回目光，轻嗤一声，
“男人没男人样，不如死了算了。”
呵呵不就淋个雨吗？至于吗？
—
桑也倒在雨里，浑身发烫，四肢无力，雨水不断冲刷着他的长睫，却让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狠狠咬了咬牙，突然有点想哭。
他的命真的很不好。
可他真的不想死。
ps:
未来的聿修：没想到吧，我自己插刀我自己。
（大家不要骂攻，攻不坏。我个人非常喜欢这种“往后我挨的每一个刀，都是我自己捅的”的设定。哈哈哈哈哈作者的恶气
第3章 “在死之前，我想要好好活着。”
桑也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他摔在泥泞里，怎么挣扎都起不来，眼前是一片黑暗，四肢百骸都是钻心的疼痛。
大概是看他太难受，观世音怜悯苍生下凡出现在他的眼前。
菩萨慈悲，低头看他：“桑也，你这一生太苦，停止挣扎吧。让我超度你，你今生太苦，来世祝你无虞。”
桑也心动了一瞬，然后摇头：“菩萨，我想要活着。人早晚都是会死的，在死之前，我想要好好活着。”
“可你已经这么苦了。”
“菩萨，就是因为苦，我才想要活着。”
“好吧。那你回去吧。”
……
桑也睁开眼，头顶挂着吊瓶，左手手背上打着留置针，空气里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周围的环境显示，他现在在医院。
门被人推开，穿着黄色清洁工马甲的老人行动利索走了进来，看到桑也，他面露喜色，扭头就对着门外：“张医生张医生，病人醒了，快过来看看！”
中气十足喊完，老人把门带上走向桑也，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侧桌上，一边说，
“小伙子，你都昏迷三天了，终于醒了，我每天都给你买早饭，今天终于派上了用场，这里是清粥和包子，你吃哪个？”
桑也正准备摇头，他又说：“你如果不想吃包子，那也一定要把粥喝了，小伙子你看你，长这么高的个子这么瘦，你是没营养才晕倒的，必须得多吃点！”
“……”
所以，他是没得选？
但桑也挺想笑的，就是实在疲得很，嘴角都勾不起来。
“谢谢……”
高烧后，他的声音很沙哑，每说一个字喉咙都又干又疼。
“那我喝点粥吧。”
老人把病床摇起来，将粥递给桑也，盯着他喝了几小口，又笑眯眯地说：“要不再吃点包子？这家老头包子很好吃，是老店，开了几十年，我是他们的常客。我在他家帮过厨，用的都是好肉。”
盛情难却。
桑也：“……吃一个可以吗？”
“可以可以！”
桑也现在没胃口，喝粥吃包子的速度慢得像蜗牛，老头也不催他，拿了把椅子坐他旁边，看着他笑得很和蔼：“你慢慢吃，肚子里有东西了身体才有力气，有了力气病才好得快。”
桑也吃了一个包子，喝了半碗粥：“抱歉，我真吃不下了。”
“没关系没关系，你已经很厉害了。”老头还给桑也竖起了大拇指。
看得桑也愣过之后，又忍不住笑了笑。
“老爷爷，我又不是小孩子。”
“诶，瞧你这话说的，你在我眼里，那不就是小孩子？”
没毛病。
桑也正要说话，门被人推开，戴着黑框眼镜身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走了进来，他探了探桑也的额头，点了点头：“应该退烧了。”
他又拿出一根温度计：“不过还是再测个体温。”
桑也乖乖用胳肢窝夹住温度计，他看着老人：“是您救了我？”
张成点头：“你在雨里晕倒了，是陈明叔背你来的医院。他老人家太节俭，平时身上不揣钱，吃的喝的都自己从家里带，用的又是老人机，不会打车。”
桑也神色微变，从他晕倒的地方到医院，步行最少三十分钟。
更别说还要背他……
陈明摆手：“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孩子你可别往心里去，更何况你这么轻，背着你一点不累……反正，健康就是福，你没事就好。”
陈明从自己随身的口袋里拿出桑也的钱包：“你包里的衣服湿了，我晾家里了，我没找到你的手机，你要不要和家里人打个电话？你在医院待了三天，他们该担心你了。”
桑也沉默片刻。
他刚回周家的时候，周家人给他换了手机，离开周家时，他将手机格式化，烧了手机卡，没有带走它。
再加上身上没有现金，他才会淋雨离开。
“抱歉，我没有家人。”
陈明和张成对视一眼：“没家人你抱歉什么？没家人，又不是你的错，没有就没有吧！”
到时间了，体温计显示桑也已经退烧。
“张医生，我可以出院了吗？”
“没有问题。我给你开点药，你体质不好，回到家注意休息调身体。”
“好。”
吊瓶里的药液正好滴完，留置针取掉，桑也的手背一片青青紫紫，看上去很吓人。
他缓慢从病床上翻身：“去哪里缴费？”
张成说：“陈明叔已经帮你缴了，你办出院后看一下清单，把钱给陈明叔就行，我隔壁房还有一个病人。”
张成走了，桑也看着陈明脸上的褶皱，眼眶发红。
周家人是他的亲人，却巴不得他滚蛋去死，他走之前，许婷还要让人翻他的包，就怕他带走周家值钱的东西。
可是陈明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他绝望地晕倒在雨里，梦里遇见了普度众生的观世音，现实遇到了心软的神。
陈明勤俭节约，却帮他垫了医疗费。
桑也的表情吓坏了陈明：“诶孩子，你怎么了？是钱不够吗？没关系，反正我家里就我老头一个，我平时也用不了几个钱，你钱不够就不够呗，我不要你还我。”
桑也吸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声音哑又闷：“够的。不过我没有现金，只能刷卡，等我出院就把钱给您。”
陈明说：“乖乖，不用逞强，你如果困难，这钱不给也没关系。”
桑也摇头：“不行，这钱，我必须还给您。”
桑也很快办了出院，医院门口就有自动取款机，这次住院他花费了两千多，他凑了个整，取了三千块给陈明。
陈明不收，退了桑也四百块，又用一百块去旁边的小超市找零，补了桑也三十七块六毛。
“乖乖，我可不能多收你一毛钱。”
桑也把钱收了，和陈明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已经明白，这是一个善良又倔强的老头，他肯定犟不过他。
“陈爷爷，我送您回家吧。”
陈明居住的地方是一处老小区，就住在一楼，桑也进去坐了一会儿，屋内有一张陈明老伴的黑白照，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
“陈爷爷，这屋就您一个人住？”
陈明笑了笑，也说不出他的笑是苍凉还是自嘲：“对，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了，出国了不乐意回来，嫌我这老头不会英语还是个清洁工，带出去丢人。”
他看着桑也眨了眨眼：“巧了乖乖，我这老头和你一样，没有家人。”
桑也沉默片刻，只说：“那以后我常来看您，以后您就是我爷爷。”
第4章 “假货，坐等打脸。”
桑也离开时，陈明说什么都要送他，桑也好说歹说他才打消这个念头。
桑也留了陈明的电话，带走了晒在陈明家的布包和旧衣。
从陈明家出来后，桑也又去小区门口买了水果和牛奶，他担心陈明不收，敲了门贴门听到屋内动静，赶紧溜了。
就是这身体底子不好，他又刚病了一场，实在跑不快，人才跑出单元楼，身后就传来了陈明的大喊，
“小也，你买什么东西啊？我老头子一个吃不完的！你快带走！”
“诶，算了算了我收下我收下还不成，你别跑了，万一摔了怎么办？”
“我的个乖乖啊，别跑了别跑了！”
桑也这才停下来，站在原地气喘吁吁，回头笑着给陈明招了招手。
日光落在他脸上，苍白的脸，柔软的发，漂亮的眉眼，以及额头上的白纱布，自然而然形成一幅绝美的画。
“爷爷，我改天来看您！”
这里离桑也的房子不远。
孤儿最大的梦想就是有自己的房，桑也攒够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房。
不大，一室一厅。
周家人不知道这套房子的存在。
他们嫌桑也没有学历，身体不好，是个遭人嫌的累赘，也从来没想过他能自己买房。
指纹锁开门，桑也一踏进房间，就闻到一股尘埃的味道，他在周家住了两年，这里也就被搁置了两年。
桑也现在没精力打扫整个屋子，他只收拾了卧室，不到二十平的房间，也足够他累瘫，他身上脏，没舍得上床，静静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缓过来了，这才去浴室洗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桑也来到电脑桌前坐下，白皙的手指抚摸上黑色的鼠标，熟悉的触感就算隔着厚厚的老茧，都让他忍不住兴奋，
“老伙计，好久不见。”
打工的钱当然不能让桑也在京城买房。
可他打工后攒钱买的电脑却能。
四年前，桑也在网吧当网管的时候，接触到了他从来没有碰过的电脑。
当时著名的拳头游戏公司出了一款名为《wol》的竞技游戏，上线即爆火，他有时无聊，会站人身后看对方操作。
他常常看，老顾客就以为他会，有一次决赛圈尿急难忍，便让他帮忙玩玩。
那是桑也第一次碰到键盘摸到鼠标，第一次玩游戏。
他用老顾客选择的人物职业，外加一把ak一把冲锋枪，用放风筝打法，收割了四个人头，绝杀吃鸡。
老顾客回来看到战绩，都惊呆了：“我去，桑也，没看出来啊，你他妈竟然这么厉害！”
桑也表情平静让座，看着屏幕里的游戏人物高举奖杯，眼底深处，涌起了熊熊火焰。
他在心里想，
靠，我也没想到，我他妈竟然也可以这么厉害。
之后，桑也用自己的积蓄买了游戏设备，在自己的出租屋里登陆《wol》，建立了属于他的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游戏账号。
那是他第一次花那么多钱。
桑也就是靠这个游戏赚的买房钱。
回到周家后，桑也提过自己玩游戏的事，还没详细说，周家人就一脸嫌弃。
许婷说：“桑也，你怎么回事？你回到了周家，难道还想当一个只会玩游戏的废物？”
周自在说：“这件事你想都别想，要是让人知道我周自在的儿子每天在家无所事事只会玩游戏，那不是会被人笑死？桑也，你没学历也就算了，但是玩游戏，不行！”
周安说：“玩游戏和周家，你选一个吧。”
他当时选了周家，闲置了游戏两年。
游戏总有机会玩，可是这个家，他却盼了好多年。
……
桑也打开电脑，插入自己的游戏卡，游戏登陆。
主页里，游戏人物一头黑发，穿着白t牛仔裤，静静望着他。
他从来不花钱买皮肤。
桑也轻轻笑了：“嗨，我回来了。槡夜。”
桑也以前玩《wol》，是靠代打和参加一些线上小比赛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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