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儿来了,快,过来坐!”
“这丫鬟怎么做事的,这样的雨,竟也不知给大少爷添件衣服?合该一顿乱棍发卖了去,看往后还有谁敢这般怠慢我儿!”
萧夫人见到萧瑜走过来,手上的茶也不喝了,起身迎过去,拉着继子细心询问,又转头对着跟随而来的朱环好一顿厉声数落。
朱环被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砖石地面上,膝盖骨接触砖石发出的碰撞声在宽阔的正堂异常清晰。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朱环唯恐被处刑发卖,当即求饶着磕起了头。
“是我自己贪凉,母亲仁善,又如何忍心苛责下人。咳咳,我记得清溪院的,安神茶还没好,去看着吧”
萧瑜给侍女解了围,又寻了个由将她支走。
“是,大少爷”朱环闻言,麻溜的起身,也不敢多留,提着一口气直到跑出芙蓉院才松懈下去。
她看了看精雕玉琢的芙蓉院大门,心中虽忧虑大少爷,却也不敢再踏入其中,几番踌躇后,还是折身回了清溪院里。
菱格窗框外,院子里精心看顾的芙蓉花长势喜人,一个个花头硕大饱满,似有牡丹之姿,深浅不一的粉色在雨水的滋养下更显娇嫩。
萧瑜收回视线,听着主座夫人林氏的问候,时不时的低声应答两句,又在恰到好处时咳嗽两声。
最终,萧夫人做足了面上的功夫,总算是切入了叫萧瑜过来的正题上。
“瑜儿,你这病是经年落下的病根,这么多年,看了多家医馆大夫也不见有所好转……你虽不是从我腹中出来的,可你我也做了多年的母子。”
“我早已将你视为亲生骨血,眼见着你这么日日的吐血下去,心中…活像是被剜掉了一块肉。”
越说越伤心,萧夫人哽咽着,声泪俱下,拿着帕子掩面落泪,倒是比萧瑜这个病着的正主更显忧心伤神。
萧瑜低咳了两声,帕子上的鲜血一闪而过,面色犹如白纸,唇间依稀沾着几滴血色。
“母亲宽心……儿子…咳…日日吃着药,不必为此扰神。”
“哎呦,好孩子,快别说话了”萧夫人止了泪,将手心的帕子放在了一边,又招呼着门外候着的侍女进来,“晚香,快给大少爷倒杯安神茶!”
“是”
蓝衣侍女行礼入内,垂头给萧瑜奉了一杯茶,而后静默着小心退出去。
“瑜儿,往日里,你的事情多是老爷料着,可如今,你父亲他也病了,这宅子里的上上下下,尽数落在了我一人肩上……”
“母亲辛苦”
萧夫人低眉敛目着叹息管家宅的不易,摆了摆手,又将话题拐到了萧瑜身上。
“这些杂事本我分内,不提也罢。可为娘的,哪能忍心看着孩子经受病痛折磨,你这病,到底还是要看顾着的。”
“日前,我与城中孙、杨几家府中的夫人一同前往道观上香祈福,途中遇到一跛脚老道,这人倒是怪哉,竟能在毫无凭证之时,一眼看出我儿病症…”
“…细细盘问之下,从那老道口中,倒是得出了一个可行的法子,瑜儿不妨一试?”
萧夫人越说越激动,显然对于这个机遇和意外得来的消息分外高兴,笑意嫣嫣的看着萧瑜。
萧瑜心知不是什么好法子,但总不能当众驳了对方的面子,他这位继母最善做表面功夫,若是稍有言语不当,隔天保准传出他忤逆长辈,不孝慈母的恶名。
“是何方法?咳……母亲但说无妨”
“说来,我儿已经二十有二,若是放在别人家,早已是儿女双全的年岁了,可瑜儿房中,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娘想着,咱们倒不妨试一试那老道的话,为我儿寻一位八字相合的姑娘,纳入府中,冲一冲喜,说不得,瑜儿这病就能见好了!”
第34章 灵异:病弱少爷厉鬼缠身!(2)
萧夫人边说边看着萧瑜,笑意更甚,慈祥几许。
“咳咳”借着干咳的空当,萧瑜垂下头,眼底思索着对方的深意,思绪盘旋几圈,怎么都觉得不能应下这法子。
且不说继母的图谋,就是单纯的娶妻纳妾,他也是不愿的。
他的病,自己最清楚,总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母亲……咳咳……”
正当他想好了由回绝时,忽觉手心似有异动,借着宽袖的遮掩,他摊开了些手心,感知到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灵君,在他手心落下一个‘允’字。
萧瑜心中惊疑,却凭着一股子直觉,毫无依凭的信了对方为他做出的选择。
咽下即将吐出的‘不可’二字,萧瑜缓了缓干疼的嗓子,颔首应道:
“母亲慈爱,儿子听从便是”
“好,好,瑜儿放心,为娘定为你寻一个样貌出挑的姑娘过来!”萧夫人激动的拍手,照例说着漂亮话,虽然心中微惑这次萧瑜竟如此听从,不过到底计划成功了一大半,也无所谓对方如何想。
眼见着目的达成,萧夫人便也没了嘘寒问暖的心思,单手抚鬓,做出了疲惫的姿态。
“天色不早了,瑜儿快回去歇着吧,想来你那药汤也该熬好了。”
“母亲多加休息”萧瑜照例周全了礼数,退出了正堂。
……
回了清溪院的书阁,萧瑜遣退了洒扫的下人,待下人走远,他旋即环顾四周,与那窥不见身形的灵君对话。
“方才……为何要我应下?”
“你想……要我娶亲?”
萧瑜想不通,他现在只想从对方这里寻求一个合的答复。
案几上的毛笔诡异的自己动了起来,沾着墨迹在宣纸上书写着什么。
对于这种异常,萧瑜早已适应,他抬脚走过去,便见白纸上书写着‘稍安勿躁’四字。
可只是这么几个安抚的字眼,仍旧没能令萧瑜安心。
他不想娶亲,一点都不想。
但当他再次询问时,却没了回应,对方像是早已不在。
萧瑜心生郁气,却也无可奈何。
恰逢芙蓉院的婢女亲自将汤药送来,那侍女是萧夫人房中的,叫晚芳,嘴上问着‘大少爷好’,却迟迟不肯离去,似是非要看着萧瑜喝下汤药才算罢休。
萧瑜心中有气,却也知道此刻他势微,不该打草惊蛇,木着脸抬袖端起药碗尽数喝下。
晚芳得以复命,心中松快了些,端起盘子和空碗脚步轻快着离去,却没发现一个浸满褐色药剂的棉包裹挟着石块,被人从另一侧倚着湖水的窗边,贴着水面丢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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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夫人的办事效率很高,此事说去,没过几日,便定好了结亲的人选,当晚便预备着用一顶轿子将人抬进来。
按照萧夫人的原话是:“瑜儿身为萧家的大少爷,本应寻一桩好人家的闺秀,只是受限于八字属相,又急于让这病好起来,才迫不得已的选了一个农女。”
等萧瑜病好,这农女抬个贵妾倒也算是厚待她了。此事不便声张,后续也好为萧瑜再寻一门顶好的亲事。
可萧夫人此番真的是为萧瑜周全设想吗?
自然不是的,有些事情,怎好声张。
此时萧瑜还不知萧夫人的动作如此之快,他没有接得到任何结亲的消息,还在书房等着那位缥缈无踪的‘灵君’出现。
城西角的一处农院里,四个高大的伙夫壮汉守在一顶矮小的灰色轿子旁,不耐烦的催促着农院里的人出来。
“哎,管事大人,请您在通融通融,老朽这闺女性子烈,您别急,马上马上!”穿着粗布麻衣,手肘处尽是各色补丁的老汉虚掩着房门,点头哈腰的朝门外的四人讨笑着。
“快点!还想不想要银子了?误了时辰你负责?”壮汉凶神恶煞,哼着重音,斥责着。
“一定不会误了时辰的,不会,您别急……”
老汉心急了些,拄着拐杖,转身蹬腿走进屋子里,抬手扇了正在挣扎反抗的姑娘一巴掌。
“啪”那巴掌声分外响亮,姑娘捂着一边迅速肿胀起来的脸庞,眼泪止不住的流,仍旧不可置信的质问着:
“爹,你当真,要把我……卖了?”
“我会做农活,我会织布养蚕,我知家贫,可我已经在努力赚银两了啊!”
姑娘急促的辩驳着,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至亲会将自己卖掉。
“娘,你知道的,我养蚕已经得了几文钱的……娘…”
被叫到的花鬓妇人浑身一僵,不敢与姑娘对视,只是低头不停抹着眼泪啼哭着:
“彩儿,我们家的情况…呜呜……你也是知道的,小宝他……总要上学堂的……小宝长大,还要娶亲的呀……别怪你爹,他也是,没办法了……”
“废什么话,废物婆娘,按着她!”老汉等不及,指挥妇人将姑娘按住,从怀里掏出一包粉末洒进姑娘口中,又指挥着妇人给姑娘换上嫁衣,拿绳子绑好手脚。
“你该庆幸有富贵人家要你,否则就该进那窑子里了。”
“别怪你爹我,养你这个赔钱货这么久,也该回回本了!”
老汉嘟囔着,扛着浑身被药剂麻痹的姑娘出了屋子,将其丢进轿子里。
第35章 灵异:病弱少爷厉鬼缠身!(3)
壮汉见人进了轿子,将怀里的一包银两丢给老汉,没说二话,抬着轿子,沿着小路往萧家后门而去。
中途,其中一个汉子突然尿急,停下轿子快速的窜向一旁的荒野之地,其余三人口中谩骂着,少了一人抬轿,只得停靠在一旁静等着。
狭窄的轿子内,没有烛火,昏暗异常。
姑娘用力试图挣脱束缚,却迫于那麻药,无法自控。
眼泪浸湿了衣襟,白日里还在悉心养蚕,畅想着一家四口未来的日子,可当晚,便被爹娘为了钱财,像物件似的打包卖了去,姑娘只觉的命途一片灰暗,没了光亮。
她无声落泪,不知自己的前路通向何方。
忽而一阵清风吹过,泪迹被吹干,姑娘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行动能力,绑缚着她的绳结也松散落下。
轿帘被揭开,一张迤逦的容颜落入姑娘眼底。
“想逃吗?”那红衣墨发的郎君问着,声音空灵不似常人,他一手撑着布帘,素白的手在夜色中指了一个方向,又道:
“从这里,一直向南跑,别回头……”
一股推力猛然将姑娘从轿子里推出去,姑娘打了个激灵,腿脚比头脑反应更快,迅速就着对方指明的道路飞奔而去。
她知道,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眼前那道发着光的路途很不对劲,那个突然出现的红袍男子也不对劲。
可在这一刻,寻求自由的渴望大过了一切,令她不假思索的朝着光的方向疾跑而去。
姑娘在夜色中远去,游慕代替她入了轿子。
大约不多时,那姑娘便会在城门外遇上一队妇人女子组成的贸易商队,获得帮助,离开陵城了。
她本是个良善坚毅恪守孝道的女子,怎奈投身到了一户恶人家,又是阴时出生的八字,被那邪道盯上,意图借助萧夫人的财力将之虐杀驯养成嫁衣厉鬼。
坐等同伴回归的几个壮汉并没有察觉到轿前的动静,他们像是看不到从轿子中跑下来的姑娘,待四人到齐后,继续抬着轿子沿路走去。
花轿中,游慕沉下身子靠在不算舒适的座位上,曲起膝弯散漫的坐着。
【你原来……是想救她】
一开始见游慕教唆主角答应萧夫人的暗害计划,天道还极为不解。
虽说这个小世界游慕变成了鬼怪,有了法力,但受限于法则,还不知道能不能对抗的过那邪道士。
它要避着法则,又不能动作太大。
天道不想让主角涉险,还要抽出精力应付法则的审查,没少当面蛐蛐游慕的捣乱行为。
不过今晚对方将这可怜农女救下,是天道着实没想到的。
就连它自己,光顾着想如何营救主角,都忽视了小世界中的其他苦命人。
这会儿,天道哑然看着游慕的眼神复杂了很多。
【你是天道,藐视众生,除了主角,其他人的命运,自然不会关注】
【别这么看着我,莫不是觉得,在你眼中身为反派的我,不配救下那姑娘?】
游慕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天道的情绪变化,起初遇见他时,这个尚且稚嫩的天道,便是极为讨厌他的。
厌恶他带坏了主角,厌恶他没能按照故事的正常发展死掉,厌恶他引得主角偏离轨迹。
或许在天道的眼中,反派便是恶的代名词,纯然的恶。
【我没有那么想!】被冤枉的天道当即反驳。
【我懂,你只是意外自己没考虑到的善念,被一个自认为是恶的反派考虑到了。你只是突然发现身为反派的我,做出了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
【……可,每个世界都有自己的秩序,你们必须遵守,这世界才能正常运行下去】天道争辩着。
【何为正常的秩序?如何才算正常运行?天道,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你看这法则设下的惩罚世界,是否只有让弋冥一直经受折磨才是正常的,可你和我又在做什么?】
【……】天道沉默了,它突然发现了自己逻辑的难以自洽。
它分明是在守着规则的,主角就是善、是对的,反派就是恶、是错的。可如果遵循这样的逻辑,法则没有错,惩罚也没有错。
那么它违背法则的约束救下主角的行为便是错的。
太多凌乱的思绪充斥着天道的思维海,它头脑风暴了许久,突然意识到被游慕绕进去了。
【你别打岔,现在怎么办?你把原本要变成嫁衣鬼的农女放跑了,去哪儿再找另一个!】上个小世界他们去得晚,江徊已经承受了六年的磨难,法则判定已然生效,后续的假象也好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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