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慕没有挣脱,这怀抱他很熟悉。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对方。
事实上,第一次在审讯室内,除却那些被强制脱衣的不悦,他也觉得对方的声音很是耳熟。
……关于,以前记忆的人物?会和他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听起来,似乎关系不算太妙。
游慕试着询问:“长官……”
“别叫我长官,我可不是你的长官。”
这声长官似乎又一次触怒了对方的霉头,游慕的肩膀被勒的更紧了。男人厉声斥责,为着这么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称谓。
这称呼确实是游慕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是那种熟稔的口吻。
接连几次,早已适应男人的阴晴不定,身在‘屋檐下’的游慕知晓要低头。
既然对方不喜,他可以更换。
“……大人?”
没能得到回应,对方不语。
游慕继续:“我认识你?”
又是一阵死寂与沉默。
“……你认为呢?”男人轻嗤反问。
“我不记得了……”游慕无法确定,他损失了太多记忆。
“却还记得一个毫不相关的人。”男人沉声,似是在嘲讽。
“所以,我认识你?或者说,大人曾认得我?”游慕执着。
“……”
他没能得到答案,男人不再搭话,继续走着。
脚步在长廊中的回声将时间都拉长不少,处了挑事者,游慕有些累,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头颅一点一点往一侧栽倒,就这么落在男人肩头,昏睡过去。
走过阿斯韦尔的区域的长廊,一路往上,是属于典狱长的私人住宅。
男人将周身沾满血迹的青年暂且放去沙发,起身去楼上的浴室中放水控温。
手腕处通讯响起,他侧头看去,擦了手上的水迹,往外走几步点开。
“前些日子,你应该见到他了。”
画面中,中年男人着军服衬衣上的领带,正坐在椅子上,面容严肃。
“负责押送这批囚犯的飞艇遭受撞击,是你弄出来的?是你更改了信息把他换过来?我不是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谁让你插手的!”
男人面色同样难看,同对面人呛火。
看来游慕的失明与失忆不是偶然,应当是飞艇爆破造成的后遗症。
当时飞艇上的其他囚犯死伤不少,是以,中途更换陆运,这批而来到阿斯韦尔的囚犯才会少之又少。
“老子是你爹,我做事需要谁允许?我不管?你就这么颓废下去?州区还要不要,你手下的兵还要不要!”
“我给了你三年缓和期,还不够,你还想在阿斯韦尔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待多久?”
“如今面对你老子也要顶着这张假脸?”
中年男人看着通讯对面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上的杯子重重撂在左边,震的水花四溅。
抿唇,男人抬手将耳后的微型装置取下,去掉遮掩,他模样更改,转而恢复联邦公民熟知的面孔。
“我说过不让你动他!”
将手头的小东西丢去床边,男人服从的卸下伪装,眉眼凝起,却不满于父亲的擅自主张。
“他是个叛徒!他背叛你死有余辜!我动不得?等着你再次被欺骗,被背刺?然后躲在角落里学着小姑娘的作态偷偷抹眼泪?”
“磨磨蹭蹭军校五年拿不下一个人,被背刺反而还为对方开脱,只是踩进了一个坑里,你就这么栽进去了?”
“连这点事情都走不出来,我们霍家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孬种!”
对面的中年男人语气强硬且讽刺意味十足,直戳男人心肺。见男人避开视线侧头,不再言语,他言语稍稍和缓,劝说:
“卡莫斯的声望越来越高了,13州需要你。”
“霍家不接受背叛者,你该明白。我送他到你这里,是想你了却心结。不过是个相貌姣好的男人,你想要多少没有,何必执着于这个。
“纵使你们之间相处甚久,但你别忘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着这事,你已经拖了三年,还想再逃避拖延上多久?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杀了他,结束这一切,然后赶快给我滚回来,你不可能一直失踪下去!”
通讯被单方面切断,画面消散,没给男人反驳的机会。
这边刚结束通讯,跨区域的音频消息接连从腕带上弹出。
“上校,赢得两次战役之后,卡莫斯一直忙碌于维护声望,最近对方在筹备直播巡回演讲……”
“对方那边,似乎没有营救游……中尉的动向。”
“上校,您什么时候……回来?”
下属的留言一条一条自动弹出,男人立在窗边沉默着。
他垂头盯着手腕上的通讯器,皱着眉头扯下拆除,而后大力掷去房间一角。
辗转下楼,男人在昏暗的楼梯间盯着沙发上熟睡的人。
他脚步放缓,走下台阶靠过去。
伸出微凉的指尖抹去对方眼皮上那点血迹,顺着脸颊往下,落到那看起来脆弱的脖颈上。
男人眸光隐匿在昏暗中,压的极低,瞧不见光亮。
他垂头看着,指节覆盖上去,试图收紧,却感受到那皮肉下包裹的血管,温热且流动的血液……
骨节用力到有些泛白,只是往下摁住的手如何都无法施加压力。
他做不到,哪怕清楚对方是个可恶的叛徒,他曾遭受过这个人的叛变,甚至投去了敌对关系的行列,他也依旧下不去手。
暗室中,手下人不适的轻哼,惊得男人蓦然松开了手。
抬起的手垂在身侧,逐渐攥紧。男人俯视着熟睡的人,神色变幻莫测。
最终,他俯身下去,将人再次抱起,往楼上走去。
身上的血污,总要清洗干净。
第475章 对赌世界二:锁青雀(9)
‘阿慕,若我以后挣得军功,你就是我的副官,我保证!’
‘……你在生气?是在气我没能给你在镜头前露脸的机会,我不是要压着你往上升……我只是……’
‘游慕!你过来!只要你过来,竞选上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跟我走!’
模糊的声音不断重复着,从黑暗的四面八方传来,吵的游慕头脑发胀。
那声音还在不断说着,模糊中,视觉前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影子……游慕看不清,又觉得无比熟悉。
那人越走越近,仿佛就要冲破朦胧的屏障,向他伸着手,不断的说着,跟我走……跟我走……
似乎被说动,游慕缓慢抬手,于黑暗中,看着那飘忽不断的掌心,放上去。
“滴答。”
指尖与之触碰,却宛若镜花水月一场空,昏暗的环境开始涌入水流,越来越多,绞碎了梦境,将他淹没……
“滴答。”
一滴水落在眉心,凉意将游慕从破碎的梦中惊醒,梦境内的一切被薄雾再度笼罩其中,窥不见形。
周遭静的厉害,只有滴答滴答的声响不断。
许是未能拧紧的水龙头,又或是天花板上积攒的水滴。
而他自己,当是浸泡在一池温水之中。吐出一口浊气,游慕侧耳听着,不知身在何处,但四下无人。
颈侧的防爆器应当是被拆除了,他不再有束缚的感觉,脖颈上空空如也。
“哗啦。”缓慢起身,游慕摸索着从水中踏出,踩着脚下瓷砖的纹路,险些滑倒过去。
脱离温水之后,周身开始冷却。
游慕想要寻找到一件衣服,或是一条毛巾,但陌生的环境,四周静悄悄,仿佛什么都没有。
他记得,他是被男人带走的……现在这里是?
“在找这个?”室内突然了人声,紧接着,这人猛然大步靠近。
脚下湿滑,大力拖拽之下,胸口靠上水湿的瓷砖墙壁,游慕侧身要避开与对方的接触,手腕却被抓住。
耳边,这人还在说着。
“用得着挡?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
“滚开!”被对方拧了一把,刻印在肌肉记忆中的格斗术当即施展,但被轻易看破压下。对方那压制他手腕的动作,也源自格斗,应当……本是同源。
过于熟悉他的招式……
这次,游慕注意到了这些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别费力气,这些把戏,还不都是我教你的。”男人压着他的手腕,熟练的掐起下颚,迫使游慕扬起面容。
“第几次了?让我滚?”压低的声音才从喉头发出,压抑又沙哑。
“滚出去,混蛋!”第二次,处于被动状态下,还是浑身光着,安全感急剧缩减。游慕很不适应,尽管,他觉得自己认识这人。
那声音,逐渐与梦境中的呼唤重叠……
“滚不了。”谩骂惹恼对方,手腕被轻易扣在瓷砖上。
“是,我是混蛋,我他妈是混蛋!”从牙缝里挤出的气音,“游慕,你真该庆幸落到我手里,除了混蛋,谁会舍不得你……”
只是,这声‘舍不得’压得极低,游慕未能听清。
男人气息骤然压下,拉过他的肩膀转身,强力压制的亲过来,带着怒火与恶狠狠的气焰。
瓷砖湿滑,他本应该很好挣脱。但男人的手堪比铁锁,硬生生拖着他靠在墙边。
牙尖下压,血腥味从口腔内蔓延开来。
本以为这样对方便会松懈,却不料混合着血液男人更凶。
推搡间,身侧的淋浴开关被摁压,但耳边的水声盖甚至盖过了水花碰撞瓷砖的碎响。
终于,游慕被放开。
挣扎中将对方踹开,游慕垂头擦拭着唇间,有些刺痛,应当是破了皮。
“游中尉,酗酒飙车致使同僚死亡,这样的过失罪行本不足以沦落到被驱逐出境,你的卡莫斯连这点忙都帮不了?他就这么放任你自生自灭?”
“就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老子对你掏心掏肺,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就为了那个畜生……”
男人捂着游慕的口齿,将他重新拖回墙边,有什么衣服沉重的落在脚边。
察觉到对方的意图,游慕蹙眉肘击过去。
“嘶……”
这一招似乎打到了对方的唇角,抽气声传来,但他并没有就此被放过。
“想要在阿斯韦尔活下来,你总要给我些好处,不是吗?5765?”
嘴还被堵着,游慕的招数被完全压制,偶尔的几次反抗起不了太大作用,反倒是将对方激怒。
“落在我手里,不过是早晚的事,挣扎什么,他碰得,我碰不得?我差哪了,你告诉我,我差哪儿了?嗯?”皮质腰带相继掉落,男人的质问声中充斥着嫉妒和怨念。
动作间,游慕侧开的脸,那垂下的眼眸戳中了男人心中极度不平衡的天平,他积压的那些不甘心几乎以实质化的程度从胸口喷发。
又是这样,每次都要避开他的视线?他不值得被注视?还是厌倦到……根本不想看他?
“是他陪你上了五年联邦军校,还是他资助你顺利毕业?你总是看不见我……游慕你知不知……”言语卡在喉头,男人几乎要说出来,却又在看到对方那空洞的视线后停下。
他知道,对方失忆了,他说再多,内心的起伏波动再大,或许在对方看来只是个笑话……
又或者,即便恢复记忆,这人也只会笑他傻。
分明被背叛过,还独自消磨着放不下。
散落一口堵在心间的郁气,他又问:“……奥尔是谁?”
又一个,从对方口中听到的,陌生名字!该死的陌生人!
男人咬在游慕唇角,牙尖印在那破口处。
“…我,不记得了,放开…...”
“不记的…不记的……那我呢,你还记得我吗?游慕,你记得吗?”他嗤笑,话问出口,又觉自己太贱。
霍家家训,反叛者必死无疑。
可他舍不得,他舍不得游慕死,纵使这份叛变毋庸置疑。
他迫切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心安得放过对方的借口。
只要还记得他,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就如同被卡莫斯联合绞杀那次,他分明给了机会,可以既往不咎,只要这人跟他走!
面对对方时,他的底线总是一退再退……
“……”
游慕说不上来,他忘记了太多事,忘掉一个人,不应该很正常吗?
可男人却意外的愤怒,将他抵在墙角,不断追问。
“我叫什么?游慕……”
那一声声压抑的追问,似乎要穿透大脑,进入记忆深处。
“我叫什么!”
游慕张口,灰暗的视线之内,寻不到方向,那名字似乎很熟悉,几欲脱口,又被庞大的雾霾拉回。
“游慕……你告诉我,我是谁?”男人压着他的脸颊,蹭在唇边,久久等不到答案,怒意中甚至夹杂了几分委屈。
头脑在追问的不断冲击下,某一瞬间,深层记忆中,自己曾烙印下的暗示被唤醒……
‘应当,会遇到某人,他应该还在气着,毕竟是我有错在先。不过我们求人帮忙,总要哄一哄,如果实在哄不好的话,你不妨道个歉,再亲一口试试?’
游慕喘了口气,从唇缝中挤出言语:“霍岐……”
“……你总算,记起我了。”额头相抵,霍岐抱着游慕,内心酸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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