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松开。”念着弋冥后背新伤,游慕没动,口头撵人。
“那你什么时候消气,要我做什么都行,什么时候……”弋冥自然不听话,满脑子想着成亲二字。
“咳咳。”
亭外,宋夫人提着两层食盒,站在围栏下方,手指压在唇角,咳嗽两声以示提醒。
转头,弋冥瞧见宋夫人,老实了些,松开手站定。
“师母。”
“拿着,这些点心水果,带回去给大人尝尝鲜。还有,给你拿了伤药,回去记得涂上。”宋夫人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又给弋冥塞了一大瓶伤药。
“谢谢师母。”宋夫人于弋冥来说,便是母亲。
留在小世界那么久,他实在想念这些亲人,听闻师母熟悉的声音,便觉心中慰贴。
“跟我客气什么,行了,臭小子,带大人回去吧。你那院子记得收拾干净些,狗窝似的。”宋夫人嗔怪,推着弋冥的手臂,含笑离开。
“嗯。”
“他们待你很好。”此前听闻明华派不拘小节,门派内相互包庇,异常护短为其他天师门派所不耻,游慕还未曾有过直观的感受。
这是游慕第一次来到明华派,所见所闻,门派风气,果然名不虚传。
弋冥回身,空出的一只手牵起游慕指间,他带起十指相扣的手,晃了晃:
“明华派是我的家,阿慕,有你在的地方,是我们的家。”
家……
若无那十多个世界的境遇,这个词,对游慕来说,是个过分遥远的概念。
家破人亡后,往后那千百年,他便再也没有家了。
转而轻笑,游慕走下两层台阶,应声:“那我们,回家吧。”
两人携手,沿湖折返。
路遇一青衣男子,弋冥稍显惊讶,抬眼唤了声‘小师叔’。
“嗯,你……”脚步匆匆的男子难得抬头,扫了一眼弋冥,淡漠点头,视线落在游慕身上时,动作微顿。
“再会。”
凝视片刻,他瞳孔忽闪,多了几丝复杂情绪。瞧见游慕与宗门内的小弟子同行,也露出了几分讶然。但到底,他未曾多说什么,颔首照面,匆匆掠过。
他身后,一只蹦蹦跳跳的小白狐狸,正迈着前爪飞奔着跟过去,口中还低低的嚎叫着,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意味。
狐狸跳了许久,勉强扯住男子衣角,死死咬住便不再放松。
男子衣摆坠在地上,越拖越重,无奈停下脚步,弯腰将狐狸抱起。
这般,狐狸晃了晃尾巴,伏在男子肩头,不再捣乱。
一人一狐,相伴离开,隐于影影绰绰的树枝后。
“阿慕,人都走了,别看了。”弋冥拈酸,他后背还伤着呢!阿慕看他都不曾这样专注!
“这是你师叔?”回神,游慕勾了勾弋冥手心,轻巧哄着。
“嗯,小师叔性子孤僻,喜欢研究符咒阵法,不常现身。他身边的狐狸,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连师傅都未曾发觉过,不过那狐狸灵气纯粹,师叔又未曾驱赶,应当是当宠物养着了。”
“……阿慕,你是在想……”这般解释着,弋冥忽而想到全息世界中,那枚妖丹的主人。世界剧情是由法则依照真实改编而来,那么……
“倒真是巧,如今丹青和那妖狐,掉了个。”游慕收回目光,拉着弋冥继续往前走,说起那丹青与妖狐的因缘际会。
“那妖狐帮过我,镇魂塔破后,我也依照约定,将他与丹青的残魂融合,入了轮回。想不到,他们之间羁绊倒是不浅,兜兜转转,还能相遇。”
“不过,成了狐狸的丹青,比之那时,性子跳脱上许多,他若想要修成人型,还有的熬。”他瞧着,妖狐心存芥蒂,丹青若要追逐,再续前缘,怕是要耗尽浑身解数。
但既然缘分使然,两者已经相逢,其他的,又有何惧?狐妖有情,但心有结节,丹青有意,当日惨状,也非他本愿,情谊之事,不过转瞬间罢了。
“相逢已是不易,这一世,他们应当会有个好结果。”弋冥跟在身侧,听闻这些,颇为感叹。
不过他们明华派做事向来堂堂正正,从不会一棒子打死,棒打鸳鸯,若小师叔真和成为狐狸的丹青结缘,师门上下,也不会刻意阻挠。
他曾拿了狐妖妖丹,算是承了对方一份人情,这一世,或许可以帮小师叔,尽早将丹青的狐身转化为人。
“游慕,游慕,你快看我!”正想着还人情的事,天边忽而闪过一道金光,随后一大团金光朝着他们扑来。
熟悉的声音打消了弋冥的警惕。
光团上蹿下跳,落在游慕手心,是天道。
“变大了,颜色也变了,你这是…升级了?”游慕将天道托在手中,捏着来回看了两圈,在天道得意洋洋的视线中,说出来对方想要的。
“对!我现在是不是很炫!我也有金光了!刚刚发现的,小世界重新运转之后,我就发现自己变啦!”天道兴奋极了,绕着游慕一个劲打转儿。
它突然发现自己变金了,来不及等着游慕他们发现自己给的惊喜,就巴巴的跑回来了。
“游慕游慕,我好像成为正式的天道啦!不是实习的那种,不过具体的我还不清楚,要问一问那些前辈。”
“游慕游慕,你回来之后……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的地方”
“游慕游慕……”
天道眼睛亮晶晶,就差指着自己要游慕快些询问了。
“我和弋冥身上的气运,是你给的?”游慕戳着天道的小脸,满足它。
“呀,你发现啦!那什么……过了那么多世界,我好歹也是见证过你们相伴的长辈,这点小小的气运能量,算作是随礼啦,别客气。”
天道捂脸,还有些不好意思,从游慕身侧跳开,悬浮在两人头顶,急巴巴的要人问,真问起来,又别扭的不行。
话落,天道一屁股坐在弋冥头上,用能量将弋冥后背的伤痕抹消大半。
“还有你,狗儿子,记得感谢我哦!”
“我还有事,先走了,等有空再来看你们!”
刚回归现实,天道还有些不适应,做了好事,匆匆而来又急忙离开。
弋冥抚了抚发顶,若说感激,自然是真的。若非有天道相助,他便是要留在惩罚世界消磨致死。
是天道的反叛规则,给了他活路,也给了他,和爱人相伴的机会。
不过,相比他这个气运之子,如今天道显然更依赖阿慕。
“行了,这次不用装模作样,好好走路。”推开靠在身边的软骨头,没了借口,他看弋冥怎么装柔弱。
“……哪有,刚刚就是很疼的。”小心思被戳穿,但弋冥脸皮厚,腆着脸继续靠着,死活不撒手。
第557章 原世界:天师他鬼迷心窍!(5)
浮空上界,天道趴在一团云层之上,仔细翻看着手中的书本,试图用云雾凝成的橡皮擦与能量幻化出来的画笔涂涂改改。
它如今升级成为正式的天道,拥有召唤剧情之书的权限。
以前觉得棘手的事情,现在用能量删除,倒是格外顺手。
“已经发生的事情,大改反而不好,只要将与当下不符合的事情更改过来,与现实统一。”
“就从当下开始,将其后的剧情删掉,再续上一个完美的故事!”咬着笔杆,天道细细盘算,而后确定了变动的方向。
打定主意,天道准备实操。
大刀阔斧的将后面未发生的内容全部删除,看着空白页面,天道刚要提笔,又犯了难。
怎样......才算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
让它想想,全息世界中,有很多作品,哪一个才是最好的?
天道放开空白书页,迟疑间翻了个身,躺在软绵的云层中,冥思苦想。脑海中回闪过无数个故事梗概,它逐一审查的同人作品,当下还记得清晰……但……
浮空云雾悠然飘荡,日光缓缓攀升,天道看着头顶云层毫无头绪。
选不出来,完全选不出来……似乎都好,又都差了点什么。
差什么呢?
天道很是苦恼,想要提笔在纸页上书写,却迟迟无法落笔。
一阵清风吹过,纸页被吹开,翻动到上一页,手中笔所蕴含的能量被吸纳在纸页上,成了一行墨迹。
那被它删减的空白页,续上实时的新内容,多出了一行字。
一瞬间,凌乱的思绪被梳清楚,天道豁然开朗。
它翻身坐起,将笔放在纸页上,松开手。
就在刚刚,清风吹走了它的疑惑,天道忽然想通,那点偏差,差的是游慕和弋冥的本愿!
最后一个世界,它借助玩家的意愿,去抗衡法则,用玩家笔下,个人书写的故事,去对抗那原本的故事线。
可他人执笔,无法完整的描摹出游慕和弋冥真正的人生。
他们最终拼命挣脱的剧情、束缚、枷锁、牢笼,不就是要改变自身既定的命运?
既如此,这往后的剧情,该由他们自己书写……一个人的人生,不应该被他人左右代笔,不论那故事有多幸福、美满,都不是两个主角自身想要的。
他们想要的,应当由他们自己去创造,去演绎。
心下舒展,天道捧着书册看了又看,觉得只是空白页,就很好了,根本无需多加添画。
合上书籍,目光落在页面上,‘反派’的字眼和指代,看的天道十分不适。
它只是删改了剧情,但,人物角色还在,各种强加给他们的指代还没变……
刚见好的情绪再次沉下,天道想要彻底改掉这些不该有的,局限命运的名词,但……
天边流光闪过,流星带来其他小世界天道给它的信息,天道看了一眼,暂且合上书页,朝世界外飞去。
下界,游慕携弋冥,下山漫步,来到一处山寺门前。
“叩叩!”
生锈铁环叩动朱门,曾经盛极一时的大法佛寺,也成了一片荒芜破败的凄凉地。
“吱呀~”
脱皮的老旧木门从中打开一条缝隙,扫地小童露出一双清白分明的眼,仔细瞧了瞧来人。
想来是游慕身上的鬼气太浓,连道行浅薄的小童都察觉到了异样,犹犹豫豫间,小童晃着眼珠子,颤声询问:
“施……施主可是姓游?”
游慕略显诧异,但料想,那寺中的几代秃头和尚,当是算到了他会回来。
他点头应答:“是。”
“稍…稍等。”小童抚着门框,打量着游慕和期后提着两瓶酒的弋冥,合上门拔腿就跑。
“哐!”
厚重木门发出沉默的声响,隔着木门,门外二人还能听到那小和尚结巴着的慌张哭腔:
“方……方丈,那大鬼……那鬼…鬼回……回来了!呜呜呜!”
“……我有那么可怕?”一阵默然,游慕转头询问弋冥。
弋冥顺势朝恶鬼脸颊啄吻一口,没什么负罪感的将因由推给那跑路的小童。
“怎么会?是那小童太胆小了。”
又过了许久,一阵禅杖伴随着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个年轻和尚将厚重的木门打开。
身披袈裟的老者,用禅杖撑起枯瘦的身躯,朝门外的游慕合十拜过。
“施主,终究还是回来了。”
“过往种种,因果有偿,也是时候,了却前尘。”
方丈布满褶皱的面上露出一抹坦然,那眼皮堆叠下的瞳孔,过分明亮。
“方丈……”缩在角落的小童怯怯从一侧靠过来,扯住老方丈的衣角,缩在方丈袈裟之后,偷偷看着游慕。
“无事,别怕。”方丈温暖的手掌抚了抚小童刚点上戒疤的脑门,轻声安慰。
“施主随我来吧,如今剩下的,都是些衣冠冢了。”方丈牵着小童,拄着禅杖,朝寺庙的一侧走去。
山寺后方,曾容纳他魂体百年的霞光塔也日渐风化,砖石脱落,成了一片危墙。
塔后,寺庙的后山,松林之地,是大法佛寺安置历代方丈的衣冠冢。
那七个大小一致的坟包,相互依靠,成排躺在松树枝下,静默不语。
游慕抬手,从弋冥手中拿起酒壶,绕道最左侧的一个坟前,揭开酒壶,从左向右,沿着他们的石碑,逐一倾倒过去,
酒液淅淅沥沥,浇落在历代方丈的墓碑前,氤氲出浓重的酒气。
扶着老方丈的小童瞪大了眼睛,仰头无措的看向方丈,可方丈只是朝自己摇了摇头,无声提醒他不要打扰。
“我说过,若捅碎那破金铃,定要挨个给你们这群老秃驴灌些酒来,佛寺清规戒律,无趣至极。”
壶中最后一口,落入游慕喉间,辛辣灼烧,浇在心头。
看着那墓碑上篆刻的法号,游慕还能记着,这些秃头和尚的一张张面容。
“咚!”
山寺钟声骤响,松枝下的衣冠冢更显幽静……
起初,他满腔憎恨。
镇魂塔四百年,他终于等来了动荡之日,地府鬼门大开,他冲破封印,满腹仇恨只待施展。
可大法佛寺的和尚,拿着金铃,将他的灵魂再次收走。将他,关入了另一方囚笼。
他不甘,他咒骂,他拼尽全力挣扎,都无济于事。
那金铃之力对鬼怪带有克制效果,一旦开启,便只能等待金铃之上的法器消磨殆尽,游慕才能重见天日。
和尚说,正阳宗的后辈寻自己,以救世之名,请求和尚拿佛家至宝铲除恶鬼,以免造成人界动荡永无宁日。
和尚说,自己其实知晓正阳宗的罪孽,也明白,那后辈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下,无非就是想逃避被寻仇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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