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徊认真的望进对方眼底,分辨着其中的色彩,那墨色的瞳仁,不带一丝的虚幻。
他猛地坐直,将对面的年轻总裁拉入怀抱,手臂收束着,靠在对方的肩头。
鼻尖的酸涩感很重,江徊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大约很难看,幸好对方此刻看不到。
【公爹,这可是你好大儿自己抱过来的,总不能还电我吧?】
【哼!】天道不情不愿,对江徊轻而易举的沦陷恨铁不成钢。但考虑到对方现在的情绪不对,也没说什么。
“……游慕”为什么这么帮我……为什么要这么好,对我这么温柔……
压下眼眶中的水意,江徊想问的太多,可又怕,得到的回答并不如他所愿。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耗费财力和精力的地方,可就算对他只是心血来潮的玩弄,他也认了。
一个人悬在崖底太久了,他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救命的缰绳,哪怕这只是暂时的喘息,他也不愿意放手了。
“不怕,我在的”游慕伸手扶上江徊的背,一下一下的轻拍着。
对方将他禁锢的有些紧,不过还能呼吸,顾忌着江徊现在的状态,游慕倒也没有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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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慕需要出差一趟去分公司视察工作,便把江徊也带上了。
结束了半天的事务,下午他抽空带着江徊去看了提前预约好的心医生,配了些抗抑郁的药物辅助心疏导服用。
没了天道的故意捣乱,剩下的两三天,他倒是可以稍微放松一些。
欣海市的近海岛屿中,有一处是游父的私产,现在过户到了游慕名下,算是一个度假小岛。
游慕来的时候提前交代过,岛屿上的别墅被佣人打扫的很干净。
海边风景宜人,小岛上的植物野蛮生长,郁郁葱葱,一片生机。
这一带的气温相对较高,游慕穿的长袖外套和短裤,打断了江徊窝在房间里钻研演技的计划,拉着对方往海边走去。
阳光很充足,仰头看时,七彩的光晕不断放大,拉成一圈迤逦的彩带。
顾忌着江徊还要拍戏,晒黑了上镜不好看,游慕自己也嫌阳光太盛,叫海岛的管家拿来了防晒,指使江徊给自己涂好,两人做好了防护,才从别墅中走出来。
鹅卵石铺就的道路,走起来很平稳,两边的热带植物长势喜人,叶子是浓绿的。
江徊顺着对方的步子走在一段浓密繁茂的树丛间,四周静悄悄,却又因为阳光和绿植显得异常惬意,偶尔有一两声雀鸟啼鸣,声音轻灵婉转动听。
两旁绿意浓烈,惹得江徊的视线,忍不住落在了前人白到发光的小腿上。
垂在身边的指腹相互揉捻,涂防晒时游走在皮肤上的滑腻触感仍旧深刻。
白色透着粉的皮肤包裹着流畅的肌肉线条,腿型直且长,一眼看过去,便是极为漂亮的。
平日里,青年的腿被包裹在西服之内,如今去掉了那层布料的阻隔,便显得,有些……旖旎。
“很漂亮,对吧?”
前方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江徊的视线还是一片白腻,不假思索的回着。
“…对”
潮水拍打海岸与礁石的声响由远及近,拨开绿荫的遮蔽,便看到了海天一色的美景。
江徊视线挪开,惊觉自己已然盯了人家一路。
而对方问的,和自己答的根本不是一个东西。耳根骤然灼烧,江徊闪躲着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从这里看海,视角最开阔”
【小天,你说……刚刚江徊他在想什么?】眼尾轻扫过一旁看天看地的江徊,游慕戳了戳天道。
【哼!】天道气的牙根痒痒。
它能怎么说,它能说自己的主角在那馋反派身子吗?它能说吗?!
【不对!你刚刚叫我什么,这是你一个反派能叫的嘛!不许这么叫我!没大没小!哼!】气了半晌,天道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称呼怎么在游慕那里降级了。
之前不是还公爹公爹的叫嘛!可恶的反派真善变!
不对,它绝对不承认反派这个媳妇!该死,差点被对方绕进去了!
天道独自生闷气,缩在游慕脑海的一角,打算画个圈圈诅咒大反派。
游慕拉着江徊的手腕带人去踩沙滩。
砂砾很细,踩上去绵软,那细微的触感,能很好的缓解紧绷的精神和压力。
江徊低头,看着沙滩上前人踩过的脚步,迈开步子跟着印上去。
海风带着潮湿的味道,微凉,但这会儿日光正盛,被吹拂着,反而驱散了被阳光照射的热度。
他低头抓了一把沙子,感受着沙砾从指缝滑落的触感,心中的焦虑不减反增。
流沙。
抓不住,握不紧,他要怎样,才能将这片沙砾,留下来呢……
“游总,如果,我没能让宋导满意,你会生气吗?”距离约定的期限,已经不足十天了。
江徊觉得自己毫无进展。
每当想要坚持下去时,那些如魇兽一般的幻觉,便会缠上他。
他心里没底,担心努力到头,却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更怕眼前人对他失望。
曾经的他,演戏、登台,面对那么多的灯光人群和摄像,他都不曾畏惧过。可现在,只是想到要去试镜,便会心跳加速,心神颤动。
他成功过,也失败过,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般忐忑,只因为,这个机会,是眼前人花了大价钱换来的。
游慕无言,寻了块海边的平滑石头,面对着大海坐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江徊会意,跟过去坐下。
第15章 娱乐圈:这个小明星,我罩的!(15)
脚下浮动着清凉透彻的海水,颊边不停有海风裹挟着水汽而过。
海风拂过发丝,鬓边碎发随风拂过游慕迤逦的眉眼,鸦羽般的尾睫轻挑着,眸光转动对上江徊望着他微愣的目光。
沙滩上的一只空壳海螺被游慕侧身捡起,伸手放在了江徊耳边,他轻语道:“闭目凝神,什么都不要想,去听”
海的声音,透过贝壳的回响,尽数送进江徊的耳朵。
属于自然的声音往往最能治愈人心,没来由的,江徊忘记了内心的焦躁,依言闭上眼,静静的感受着。
“仔细听,听到了什么?”游慕从另一边靠近,低声在耳畔询问,言语间唇瓣偶然蹭过对方耳垂。
江徊心尖微动,又努力压下去听。
“……水,海水,脚下的海水,在涌动的声响……”
“还有呢?”
耳侧的呼吸音,被海风吹散了些许,但一丝余温,仍旧拂过耳际。
江徊轻微转了转头,耳边再次擦过什么柔软的东西,微痒。
他转头,缓缓睁开双眸,望向身侧的人说:“……还有…你”
游慕后退了些,稍稍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伸手抚上狗儿的侧脸再次贴近,笑道:
“你看,这里除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用想,远离了那些事,幻觉和焦躁,也就不存在了”
“我带你来这里是度假的,可不要弄错了,你只需要,享受这里的一切”
听着对方的话,江徊觉得自己的心脏鼓噪的厉害,他在越升时,只有无尽的内卷与忙碌。
不论是火的那两年,还是其后被打压的六年,他听到的从来都是‘努力’‘奋斗’‘上进’之类或真或伪的鞭策。
还是第一次,有人会告诉他,他可以停下来,可以慢慢欣赏风景,不要想任何烦恼,只需要享受当下。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那若有似无得幽香再次出现。
江徊上下滚了滚喉结,记起那晚自己的不争气。
他听着自己越发躁动的心脏,压抑着身体的反应,一点点往前靠过去。
绵软的,温热的触感,一经触及便令他思绪空了半刻,与疾病争夺身体掌控权的行为比预想的还要轻松,他发现自己的肌肉骨骼不再僵硬,取而代之的,是从十个指尖蔓延到胸透的酥麻。
小心翼翼的,手臂试探着拥上对方的后背,江徊轻贴着游慕的唇。
【啊啊啊啊啊!】
【可恶啊!江徊你为什么啊!你争点气行不行!】
【你怎么能又被他迷惑了!】
天道抱头哀嚎,只觉得这个主角练废了,可惜又没办法砍号重来!十分崩溃!
日光一点点滑落,两人在礁石上的影子越拉越长。在海滩逗留了许久,直到夕阳的最后一抹金光落尽,游慕才决定起身折返回去。
道路两边的隐形灯带亮着,细碎的光亮一直延伸到上方的别墅里,宛若碎星指引归途。
回程路上,游慕照旧走在前面,隔了这么久,他回答起了之前江徊的问题。
江徊坠于后方,指腹轻按着下唇,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忆起刚刚仿佛飘向云端的触感。
置身在一片星光之中,他听到游慕说:
“江徊,其实你有没有天赋,在我这里,你都是可以是周承。我花钱给你这个机会,是因为在我眼里,你值得。”
“周承这个角色不重要,宋导的剧组也不重要,江徊,想要突破,便需要直面自己曾恐惧的东西。
“即便没能拿到角色,也没什么关系,我有钱,还能给你很多你想要的。”
“江徊,曾经畏惧的那些,已经无法对你构成伤害,你该做回自己了。”
青年的话如碎玉入盘,不断敲击着江徊的内心,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被看的这么重。
哪怕,他没能捡拾起自己曾经的东西,也没关系吗?
这一刻,不论听到的这些是真是假,江徊都感受到了,自己心脏跃然而出的悸动。
游慕走上最后一层阶梯,转身朝着下方的人伸出了手。
“到了,回去吧”
喉咙有些干痒,他张了张口,耳中传来自己带着些沙哑的声音:“……好”
江徊伸手,握上那在夜色中仍旧白皙可见的手。
宛如,握住了独属于他的希望。
......
三天的度假过后,纵使游慕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要回公司处文件,生活又开始两点一线的忙碌起来。
不过好在天道说话算话,不再捣乱,他处事务的效率高了很多。
距离约定期限只剩下一周,感觉江徊的状态明显变好,游慕下班后,将从宋导那里要来的剧本拿给他看。
剧本中青年周承这个角色大约只有全剧三分之一的戏份,只在回忆中出现,但因为周承这个角色的形象十分立体,人物个性鲜明且多面,青年周承的分量也是不低的。
宋导的原创剧本质量一向是上乘的,周承这个角色如果演得好,热度自然不会少。
陪着江徊看过剧本后,游慕发现,似乎一到正经演戏的时候,江徊便会不自觉的紧张,特别是,房屋中有镜子的时候。
思索片刻后,游慕搬着椅子放在镜子前,示意江徊对镜坐下,伸出双手按在了对方肩膀上。
双手按在江徊的双耳侧,游慕望着镜中的江徊,一字一句的询问。
“告诉我,剧组那些人,是怎么对你的?”
“还有,前经纪人请来的那个导师,是怎么教你的?”
【你干什么?你还要继续刺激他吗?】天道第一个不依了,十分不解的质问游慕的行为。
【我在给他治病】
【哪有你这样治病的,这不是往江徊伤口撒盐嘛!】
第16章 娱乐圈:这个小明星,我罩的!(16)
【他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天道,你该明白的,要想短时间内做出改变,他就必须学会面对这些不堪的回忆】
他知道,让江徊回忆那些近乎是创伤的记忆等同于在伤口上撒盐,但有时候不破不立,腐肉必须剜去,才能生长出新鲜的血肉。
如果想要拾起曾经自然通透的表演习惯,就必须要直面那些强加在记忆中的生硬模版,将基于身体上的条件反射彻底拔除。
江徊正对着镜子,房间的灯被游慕关上了一半,只有一个台灯散发着莹莹的亮光,使他能透过镜子,看到自己的正脸。
听到游慕的话,江徊心脏满了半拍,眼睫微颤,不知对方为何要这么问他。
可他还没想明白,紧接着便感觉肩上的双手施加了些力道,对方在他耳边提醒:“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可他,要是承受不住怎么办?】看着江徊逐渐发抖的身躯,天道担忧不已。
【不会】
“……”江徊启唇,对着镜中自己的脸,怎么都说无法说出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来。
他抬眼看向镜中的青年,对方面色平静中带着不容置喙的神情,似乎逼迫他回忆这种糟糕的事情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伤害,于对方而言,根本不在意。
在对方神色中寻不到一丝的松动,江徊垂眸,哑然许久后,对着镜中自己低落的脸色,迫使自己回想那段他拼尽全力想要忘记的,使自己狼狈不堪的记忆。
“……他们……他们都在看我……皱着眉……冷着眼,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一场马戏团失败的表演……”
“他说,我这样不对……那样也不对,怎么做都不对……他在嘲讽,说我,说我不是被外界誉为天才吗?怎么……怎么连这点剧情都演绎不下来……”
‘他总在打断我,每一次,都是这样……’
江徊看着镜中的自己,那样的仓惶与无措,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剧组的现场,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冷眼旁观的,朝他施加着抽象意义上的暴力。
冷气从心脏的血管蔓延至全身,手脚都被冻的麻痹,就好像,他一直未曾从那场险些窒息而死的溺水戏中挣脱出来。
“还有呢?那个人,是怎么教你演戏的?”青年的声音引导着,将江徊从一处寒潭中,拉往另一处火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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