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能将两人的悄悄话听得一清二楚的管家笑容不变,并没有点出来以防脸皮都很薄的小情侣直接红着脸从楼梯上摔下来,十分有技巧地转移话题:“今天下午您是想安排司机还是亲自驾驶?”
王尔德想了想:“我自己来吧。”
去往时钟塔的路上也会有风险……还是不要将普通人牵扯进来了。
然而在下午上车时,季言秋看着王尔德自然地走向后座的动作,有些疑惑地说道:“王尔德,不是没有司机吗?”
他方才明明在驾驶位上看到了人影……
王尔德拉开车门示意他进来,用手护住他的头顶,解释道:“你还记得我的异能力吗?前面的司机也是我的异能具象化,说是我也没问题。”
季言秋坐进车后座,犹 豫了一会,还是在王尔德也坐进来后问道:“那他有驾驶证吗?如果被交警检查时是不是应该出示你的驾驶证?”
王尔德:“……这我倒是没有想过。”
主要是伦敦的警察也不敢查贵族们的车辆,而且他还是超越者,只要不是在马路上横冲直撞,哪怕是违背一些无伤大雅的交通规则,交警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之,驾驶证这个问题暂且抛到脑后,等车子开动后,两人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车窗外,随时准备迎接不速之客。但令他们意外的是,直到车子平稳地驶进地下车库,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不,倒不如说,无事发生才是最大的异常。
“奥斯卡,你的影子有没有发现跟踪者?”季言秋表情有些凝重地问道。
王尔德在上车后便将自己的影子放了出去,跟在他们车辆的后方,随时侦查周围是否有可疑人员。一般而言,都会有大于三人在进行监视。
王尔德摇了摇头,面色同样凝重:“没有。”
……可这不可能。原本跟着他的人就不少,按理来说加上王尔德一起,身后跟着的人已经可以排起长龙才对。
车厢中陷入了沉默,半晌,季言秋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后勤人员,低声说道:“接下来一定要小心应对。”
王尔德话还没说出来,车窗便被什么人轻轻敲了敲。季言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将车窗降下,在看清楚车外是谁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艾斯特?怎么会是你在这里?”
负责在车库中进行接待的一般都是后勤组的成员,怎么想也轮不到作为特殊行动组直属成员的艾斯特。
艾斯特躬身行礼,表情依旧冷得像未化开的冰块,只是语气却是恭敬的:“季先生,我在先前的任务中犯了错,被罚充当底层人员一周的时间。”
季言秋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语气也不免的带上了几分严肃:“针对你的处罚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按照钟塔侍从的内部结构,没有人能越过核心成员直接对他们的直系下属进行惩罚,哪怕是名义上统领着全体钟塔侍从成员的阿加莎.克里斯蒂,以及权限高于全体的乔治.奥威尔都不能这么做。
而现在,居然有人敢绕过他直接惩罚艾斯特,并且他还是见到对方才得知惩罚内容……这算什么?利用他的下属来对他进行威胁吗?
“你跟我上去,正好,我要去面见阿加莎女士。”季言秋推开车门,直接上手抓住了艾斯特的衣袖,拉着他便往电梯口走。
艾斯特没有挣扎,甚至配合着东方人的步伐向前,只是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下了车厢的金发男人,低声说道:“季先生,您昨晚是在和王尔德一起吗?”
季言秋内心里还充斥着淡淡的烦躁,听到这话后简短的回答道:“是,怎么了?”
艾斯特看上去很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上了嘴,摇摇头。
“没什么。只是您最好不要带着他去见阿加莎女士。”
“这个我自然知道。”季言秋按下要去的两个楼层,在动作的间隙转过头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是谁对你下的惩罚?”
直觉告诉他,应当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些文豪们干的……可若不是他们,又有哪些拥有着核心成员权限的人能够来到时钟塔?
艾斯特依旧保持着如同被冰封起来的表情,不发一言。季言秋眉头皱得更紧,敏锐的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息,刚想再次追问,电梯顶部便传来了楼层到达的声音。他赶紧将头又转了回去,神态稍微缓和了些,对着王尔德轻声说道:“那边那一间就是莎士比亚先生的办公室,你在里面等我,好吗?我保证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王尔德虽说有意避开两人之间有关于钟塔侍从内部的对话,但也隐隐约约能猜出事态的严重性,有些担忧地在东方人的鼻梁上落下一吻。
“万事小心。”
季言秋的眼神软化下来:“你也是。”
电梯门缓缓合拢,电子液晶屏上的数字重新变化。就在季言秋打算换一种方式去询问艾斯特时,电梯厢中却是响起了对方的声音。
“是阿加莎侍从长的命令,她已将我从您的名下调走,因此也不需要通知您。”
一向沉默寡言的青年微微低下头,眼中似乎带着几分落寞。
“是我办事不力才会收到惩罚……恭喜您晋升。”
电梯在不断上升,但季言秋的心却是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艾斯特被调走,说明他的晋升程序已然完成。
第83章 贝克街113号
几乎是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 东方人便快步走了出去,直直向着走廊尽头的红色大门而去。艾斯特跟在他的后面,像是一道沉默的阴影。
“季先生?”警卫员在看到他时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便莫名紧张起来, “您怎么来了?”
“我要找阿加莎。”季言秋的语气平淡, 可熟知他的人一听便可以听出来他话中难以掩盖的怒火。更何况,一向温和知礼的东方人连敬语都不带上了, 令人心生不详的预感。
警卫员下意识向门内看了一眼, 面露难色:“阿加莎大人不接受无预约面见……”
“你是阿加莎女士的直系下属还是我是?让开!”季言秋沉下脸来,直接动用了他那被迫晋升的职权, 低喝一声。
警卫员不敢得罪这位晋升速度像坐火箭的新上司, 只是再次犹豫了片刻就灰溜溜让开了门,目睹着东方人一把将门推开, 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金发女郎听着那急促的脚步声, 头也没抬地说道:“言秋, 你来的正好,把这份合同传到后勤组去。我已经让他们调好了大部分档案, 就差这一份就可以正式公示晋升了。”
季言秋抿了抿嘴唇,走到办公桌面前, 却没有接过文件。等了好一会手中仍有重量的阿加莎终于抬起头来, 疑惑道:“怎么了?还不过来拿吗?”
“阿加莎女士, 我拒绝本次晋升。”
办公室中仿佛瞬间便陷入了死寂之中, 过了半晌才响起了阿加莎冷静的反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季言秋对上那双压迫感极强的鸽子血眼瞳,没有分毫退让:“我非常清楚。”
阿加莎凝视着他,似乎是察觉到东方人无法被轻易动摇这个事实,放缓了语气, 以退为进道:“这里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昨天安妮也急匆跑来找我……我们先坐下好好谈谈谈,怎么样?”
季言秋不为所动,摇了摇头:“抱歉,只有在这件事上我不想拖太久。我拒绝此次晋升,合同中没有任何一行条例规定了我不能提出此类要求。”
金发女郎缓缓抬起手来,揉了揉太阳穴,一幅十分苦恼的样子:“晋升不是一件好事么?怎么你和安妮从巴黎回来之后都避之不及?她不接受的原因我可以猜到,大致是与夏洛蒂有关;而你……”
阿加莎顿了顿,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令季言秋于一瞬间汗毛直竖的话。
“是在巴黎见到了什么人吗?”
“……”东方人的表情管理能力对比起先前已有了极大的进步,但掌权许久的上位者依旧能从那不变的表情中读出几分情绪波动,再次追加道。
“让我猜猜……蒲?这次是他作为代表出席,又或者是QIN?大家长来接人也合理。不过让林茂来倒是可能性更大些,毕竟他的异能很适合长距离往返。”
每多说出一个名字,东方人脸上的表情便松动一丝,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对面女士的话。
“无论我见到了谁,拒绝晋升的决定都是我自己的意愿,与任何人无关。”
阿加莎被打断倒也不生气,反而轻笑一声:“是吗?那我便相信你好了。不过虽然我一向尊重个人意愿,但将流程已经走完的晋升成员降回去还是太难听了些……不如平级调职,如何?我知道你不想接触更深的内政,那也刚好有个职位适合你。”
“——乔治.奥威尔先生的副手。乔治.奥威先生,您认为怎么样?”
年长者温和的声音突兀地在房间中响起:“我认为非常不错。”
季言秋的表情于一瞬间化为了空白,瞳孔因为过度震惊而紧缩,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简直像光天化日撞到了鬼。
壁炉前的摇椅上,半白头发的乔治.奥威尔不知从何时起出现在那里,手里的热可可喝了一半,里头还浮着几颗尚未完全融化的棉花糖。而正是这些细节才让季言秋笃定:他从自己进来前就已经在那里了!
这个猜测让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颤抖:“乔治.奥威尔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的?”
乔治.奥威尔做出思索的表情,沉吟片刻后回答:“大概是今天早上九点后吧。阿加莎一直在无情地催我出去,唉,真是狠心。”
阿加莎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谎言:“在您半小时前因为想换一杯饮品而主动现身前,我根本没有察觉到您的存在。”
“唔,这样吗?”乔治.奥威尔眨了眨眼睛,乐呵呵地装傻糊弄过去。
他们在这一头齐乐融融,而另一头的季言秋却是如坠冰窖。
为什么乔治.奥威尔会在这里?目的又是什么?但有一点,他已经可以确定的是——
“你们都知道、不,你们原先就做好了我会趁着巴黎会议去和他们碰面。”东方人冷不零丁开口,将原来那掩盖在平静之下的事实直接揭到了表面上来,彻底暴露。
钟塔侍从的两位掌权人将目光一同落在了季言秋的身上,嘴角的笑容微妙无比。
“留在英国不好吗?我们会无比地看重你,将你托举至人类历史上的顶峰。”阿加莎开口,话语中充斥着诱惑。
而回答她的,是东方人毫不犹豫抚上了袖扣的手。
“这大概是我第三次说这句话——抱歉,我不接受。”
说完,他手下的袖扣便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淹没了他的身影。几乎是眨眼之间,东方人便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时钟塔内部的大部分防卫系统都由狄更斯负责,又怎么能够挡得住由负责人本人的异能道具?
眼前的一切都化作黑白,又逐步崩塌,重新组建。季言秋脚下因为失重而踉跄两步,在路人有些疑惑的目光中站稳,冷静地环顾四周。
这枚袖扣是从西西里回来后狄更斯补给他的礼物,因为时间太赶而只有定向传送的能力,落点不定。但对于只是想离开时钟塔的季言秋来说已经足够了。
南十字街……离大使馆不远。季言秋松了口气,开始庆幸自己好好地记了伦敦的平面图。
那么现在,他目的就只有一个——抵达大使馆。
口袋中的电话开始震动起来,季言秋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果断借着围巾的遮挡,在路过邮简时悄无声息地将其投了进去。紧接着,他走进一家首饰店,用已经消耗完里面储存的异能的袖扣换取了一顶绒毛帖帽,把头发严严实实地挡住,于心中对狄更斯道了个歉。
抱歉了狄更斯,这是我第二次弄丢你的礼物,回头我一定赎回来。
瞥过巷子里一闪而过的人影,季言秋表情不变,按理记忆里的路线朝着华国大使馆走去。在第三次看到与印象中不一致的路牌时,他干脆往店铺中走,装作一幅初来乍到的异国游客模样,用不太熟练的英语问道:“打扰一下,我想问问那个路牌上的地名都是什么?我不太会看大写。”
说完,他还十分羞涩的笑了笑,轻而易举的便让店主相信了他。
店生十分友善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耐心的对着路牌上的地名一一说了个遍,报出来的地名和他所看到的截然不同。季言秋若有所思地点头致谢,转身向着反方向而去。
既然路牌混乱,那就询问真实的方向。
但在走过两个十字路口后,看着眼前熟悉的街道,季言秋顿住脚步,并没有同先前一样抓住路人询问,而是先嗅了嗅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面包香气。
这条街道上并没有面包店……已经进展到了扭曲他对街道的认识吗?
街道上车辆与行人来来往往,明明指示灯已经开始闪烁,东方人却依旧没有运开脚步,而是在认真倾听着什么。
滴——过了半分钟后,鸣笛声响起,季言秋这才走上了街道,面无表情地看着车辆如同幽灵般从他的身体里穿过。
修改认知,却无法修改现实的反馈,至于更深一层的本能与五感在有了雪花的干预之下,影响已经被缩减至最小。
只要还能听见,就能分辨出方向;只要嗅觉尚未被改变,就能判断自己所属的区块。这时倒还要感谢起伦敦的道路那给各种食品店分配少的可怜的店面,让他得以依靠这些来抚开眼中每一条街道都别无二致的幻象。
车辆与行人越来越少,而食物的气味则是越发浓郁起来。季言秋听着不堪清晰的乡音,唇角的笑意加深。
终于——
“言秋。”一道无比熟悉的、让人听着就忍不住信服的温和声音响起。东方人僵在原地,深棕色的眼睛微微颤抖,缓缓地转过头来。
咔、咔。玻璃破碎般的声音响起,周围的一切都分崩离析。一直包裹着他的虚假幻象终于破开,露出了底下的真面目:这里是一间温馨的客厅,壁炉中的木柴正在燃烧着,暖色的火光倒映在地板之上;沙发用绒布好好地盖着,绒布的图案看上去有些过时,与许多人记忆中老一辈人喜欢的花纹重叠。地上的毯子厚实而绵软,仔细看去还有手工钩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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