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之刚才那模糊的白雾,眼下确实浓密的黑,黑色似乎在吞噬这周围,让她有些瞧不真切。
“我们从这里出去?”
发出疑问的同时,言书越抬头望向揽着自己的人。
一双手像是早有预谋那般蒙上了她的眼睛,挡住探究的目光,耳边落下那人轻声的笑,声音缓缓溜走,变得离她越来越远。
“你还是这么不听话。”
脑袋变得很重,无力的垂在她胸口,低头瞧着闭眼的人,搂紧她的腰。
抬手挥开遮眼的黑雾,揽着言书越慢慢走近黑暗,当最后一丝衣角彻底隐入,身后的空间彻底崩塌。
梦阵碎了,醒来后,人还会是原来那个人吗。
从黑暗走到光明并不容易,睁眼瞧着白色的天花板,闷着嗓子咳了两下。
侧身躺着的人猛地扭头往床边呕出一口血,推门进来的人瞧见这赶忙过来,紧张的皱起了眉。
“族长,您的旧伤又复发了吗?”
谛澜俯在床边瞧着地上猩红的血,心里起了一阵难过,脸揪成一团,就好像是她吐了血。
女人擦着嘴角余血,撑在身子坐起来,看着眼前一脸担心的人。
“没事,一点反噬而已,不要紧。”她说的很云淡风轻,就好似已经习以为常。
可这怎么能不要紧呢,本就伤痕累累的身子,哪禁得起反噬啊。
女人靠在床头留意到她脸上的神情,给出宽心的笑容以作安慰,“真的没事。对了,人都送走了吗?”
起身的谛澜望着族长,一嘴担心犹豫着最终还是咽了下去,点头,“都送走了,瞧着上了车我才回来的。”
苏白瞥了眼呕在地上的血,不好意思的看着谛澜,“又得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了。”
谛澜摆着手带着无措和慌张说道:“不麻烦,和族长您为我们做的那些事比起来,这些小事一点也不麻烦。您这是...”
瞧着起身的族长,绕过地上那摊血,紧张的跟在她身后。
苏白看了眼落在椅子里的衣裳,重新又搭回椅背上,坐下翻看起桌上的文件。
“公务还有好多呢,索性躺着也无聊,便将它们都处理,省事些。”
瞧见她鬓角生出的银丝,说不心疼都是假的。
当一个人与过去慢慢分离,没人知道得下多大的决心,哪怕是经历了的人,也会在夜深人静时,轻声喊一句疼。
可惜这一切除了自己,没人能听见。
谛澜叹了一声,被人听得明白,她叫苏白,是一族之长,是他们的依靠。
不知为何,她竟勾起了嘴角,轻声笑着。
注意到她抽动的肩膀,没有笑声。
窗外飘过一阵鸟鸣,风牵着叶子缓缓落进池塘,等到泛起的涟漪过去,没人晓得它和别的叶子是哪个先来。
白色的建筑在一树林的绿色中很是显眼,停在院落里的车落了满身的光,耀眼的很。
一大口气灌入肺中,一霎时的睁眼吓坏了守在一旁的人,崔北衾拂着受了惊吓的小心脏,招呼着众人。
“大伙些,越姐醒了。”
众人团成一圈,把言书越围在里边。
呆滞地睁眼望着白色天花板,感受身体里传来细密的疼,言书越皱起了眉。
靠的近些崔北衾伸手在她眼前晃着,性子有些急,待人还没恢复过来,便先开了口。
“越姐,你没事吧?还好吗?”
一连三个问题,打的人晕头转向。
眼眸转着圈终于还是寻到说话那人,抬手往外微微撇了撇,“散开点,挡着我呼吸空气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听话的往外散开些,可都还在朝这儿瞧,紧张的很。
剩了个崔北衾在跟前,小心唤着,“越姐?”唤的很轻,生怕吵了这人。
“嗯,没傻,好好的。”言书越撑着扶手,从靠着的椅子上坐起身。
被人预料到的话哽在喉咙难受的很,崔北衾抿唇,小心思被言书越看得透了,伸手拽来一张凳子,坐她身边。
“越姐,你在梦阵里是怎么了,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我还以为你先我们一步出来,结果大家都醒了,你还躺在这儿。”
“是啊,遇见啥啦?”和崔北衾一同留在最后的蔡佑山附和着出声问她。
顾扶音走到言书越面前,抬手推了推眼镜,手落在记录的本子上,“是遇见了阵核?”
言书越抬眸望去,说话这人是队里留守做后勤的队员,叫顾扶音。
“嗯。”她的点头便是应和,“当时我们仨找到了梦眼,结果梦眼刚落我手中,脚下就突然出现一个洞,我还没来得及叫,顺着那洞就掉了下去,落到另一处封闭的房间,在那儿遇见了阵核。”
顾扶音望着言书越,笔唰唰唰的在纸上写着什么,不是抬头看她两眼,继续听她说。
“是孟槐。”
手上动作一滞,五人的房间却像是早间的集市,炸开了锅,吵得人耳朵疼。
“停!”言书越高声喊道,视线绕了一圈,最后落在一小个子女孩身上,努了努嘴,“阿顺你先问。”
女孩一脸兴奋,在原地蹦了几下,突然蹿到言书越面前,吓得人往后仰了仰,口水迷了喉咙。
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安顺往后挪了挪身子,手还不停在身前晃悠着。
“老大,老大,孟槐长什么样儿啊,是不是和书上说的是一样的?”
一口标准的萝莉音,真是个让人可怜的小可爱。
言书越点头,伸手比划了两下,“大概有三四米那么高,长得像头豪猪,叫声和猫一样,不过有些难听,一身毛红的发黑,对了,还有一条特别灵活的尾巴。”
安顺还想问,结果被一旁的蔡佑山挤开了身,她只能在他身后愤怒的咆哮。
“蔡佑山!”小孩儿怒吼。
“一人一个问题,该我了,该我了。”向后撇了撇手,顺便给了个解释。
带着和女孩一样的表情,可他做出来就不那么可爱,还有点恶心。
言书越撇过头看了眼崔北衾,又转眼望向蔡佑山。
“越姐,那东西不好对付吧,听说那一身皮毛遇强则强,你怎么对付的,说来听听呗,有没有受伤啊?”
身旁崔北衾打趣道,“行啊蔡佑山,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越姐的。”
“去去去。”蔡佑山挥了挥手,扭头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望着言书越。
安顺绕着身子俯在言书越手边的扶手上,也张了口,“说说嘛,要是以后再遇到,也好有对策啊。”
顾扶音又推着眼镜,注视着她。
笑着摇头,将经历之事应对之策一一说与他们听,其间讲到被孟槐尾巴割伤了手臂。
余光瞥到顾扶音离了屋又走了回来,等她讲完,顾扶音才伸手把东西递给她。
虽说入梦师入梦,性命不会受到危险,可在梦中受到的伤痛会印在脑子里带回现实,那是对意识体的冲击,倘若不加外力阻止,要不了几次,累积的强度会让身体崩溃,到时就是身死命陨,谁也救不回来。
刚把药吞下,听见急匆的脚步慢慢朝这里靠近,‘叩叩’两下敲门声,众人一同望去。
“言小姐醒了吗?”门外响起有些年迈的声音,她在询问言书越的情况。
是罗姨。
蔡佑山和安顺移开步子让出地方,言书越起身拉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人。
“怎么了罗姨?”
屋外这人脸上是岁月雕刻的痕迹,眉眼里却盛满了高兴,“夫人醒了。”
她在替她喜悦。
听到这消息,首先涌上言书越心头的不是开心而是疑惑。
“老师这么快就醒了?”她不是才刚从梦阵中出来吗?
听到她的疑问,罗姨有些不解的望她,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越队。”身后是顾扶音在叫她,言书越回身望去,听她说,“你从入梦到醒过来,已经是一天前的事了。”
言书越瞳仁紧缩,面上带着震惊,望向众人得到的也只是确认的点点头。
她睡了一天?言书越站在门框边,脑子飞速运转理着思绪。
“言小姐?”罗姨话里带着不确定,小心出声唤她。
不管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去看老师。
第4章 老师
跟着罗姨上了二楼,那扇始终紧闭着的房门,终于还是打开了。
顾扶音拉住安顺的胳膊止住她上前的步子,看着言书越进了房间,又看着房门合上。
“扶音姐,为什么我们不跟着进去?在外面站着多难受啊。”安顺挠了挠胳膊,低头看了眼手背,又抬头望了眼门,扭头看着顾扶音。
蔡佑山先她一步行动,拉着安顺离门口远了些,小声说,“你老大进去瞧的是自家老师,那又不是我们老师,我们进去作甚。再说了,倘若她要见我们,总会叫人来喊的,别急,而且进去也只是站着,在哪儿站不是站啊。”
果真如蔡佑山所言,刚进去没多久的言书越又把门拉开,把他们叫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是一位老妇人,看着年岁也就四五十来岁,若非要有个比较,也就比言书越年长个十来岁。
“老师,人叫进来了。”言书越偏头看着身后四人,低身和她说。
罗姨往许归沉头下多添了一个枕头,让她半靠着,能瞧的清楚些。
看着站了满屋的人,许归沉脸上浮出笑,目光绕了一圈,“多谢各位帮阿徵把我唤醒,倘若有什么需求,开口便是。”
蔡佑山应了下来,立在床边回她的话,脸上同样带着笑,“老前辈您先养好身子,这需求什么的,等您好了到时候我们再来向您讨要。”
许归沉被他的话给逗笑,眉眼弯了起来,“还不知道几位怎么称呼?”
还是蔡佑山打了头阵,自我介绍起来,“我叫蔡佑山。”
紧接着便是安顺,她说,“我是安顺。”
“是个好名字。”许归沉说道。
小孩儿得了快乐,望向给她取名的人,笑嘻嘻。
崔北衾顺着小孩儿的目光望去,往右偏了些,也开始自我介绍,“您好,我叫崔北衾。”
“我是顾扶音。”
崔?顾?许归沉低声喃喃着,抬眸瞧着两人,“崔家和顾家的孩子?”
“是。”
“不是。”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崔北衾转头看向顾扶音,拧了下眉,答了一下便不再作声。
许久没听人提起那两个字了,再听还是有些难过呢,顾扶音藏起脸上神色,扯了个笑容。
许归沉笑了两声来化解尴尬,言书越看她向自己招手,又走近了些。
“阿徵,你替老师请几位去吃顿便饭,先答谢他们给的帮助。”
“好的,老师。”
平时在他们面前咋咋呼呼的人,在自家老师这儿倒是乖巧的吓人。
瞧见这场景,维持的住的,依旧庄重的站在那儿,维持不住的呢,便捂着嘴搁那儿偷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言书越走在最后,跟着几人回了外面走廊。
罗姨合上房门走到床边,“夫人。”
“你派人去查查这几人的底细,小心些,别被阿徵发现了。”
靠在床头,手指捻着干燥的被面,痒痒的。
点头应道,“是,夫人。”
她一离开,屋子就只剩许归沉一个人了。
许久没开的窗户透进了光,落了一地的细碎影子。
鞋跟落在地板上发出踢踏踢踏的响儿,崔北衾抬手一个爆栗扣在安顺头上。
“别弄得这么响,这儿还有人要休息呢。唉,小屁孩儿你往哪儿跑吶。”
安顺捂着脑袋上蹿下跳,躲到言书越身边,冲崔北衾做鬼脸,一脸的嘚瑟。
崔北衾看的好笑,也给她回了个鬼脸。
看着两人打闹,言书越停步站在院落里,问他们,“去哪儿吃,有什么选好的地儿吗?没的话,那就照我的来哦。”
众人没意见,纷纷点头。
言书越十分满意,按了下钥匙后,抬手扔给顾扶音,“扶音,得麻烦你来开车了。”随后拉开副驾车门。
钥匙稳当的落在掌心,顾扶音看着几人坐好的位置就等着她开车,无奈的笑了下,拉开车门。
路边流转的光景很快,路边闪烁的灯光迷了言书越的眼,她想,倘若再历一次,她还会留在这儿。
傍晚六点的晚霞很美,耳边是他们的嬉笑打闹,莫名心里有些酸痛。
她还是没有忘掉那个帮她从护梦中逃离出来的人,她唤她阿徵,却又是陌生的声音,她不认识。
真的不认识吗?
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质疑?哪怕记忆回溯再回溯,都没有关于这人哪怕一丝一厘的信息。
可她唤她阿徵啊。
弯曲着指节敲着车窗,咚,咚,咚,很小声,混杂在后座的嬉笑声里,听不见。
还没到伤春悲秋的时节,她便被这人扰的乱了思绪,所幸是个陌生人罢了,以后能不能遇见还难说,却在这里对她这般流连。
真是奇怪。
正在等绿灯,透过后视镜瞧见神情有些木然的言书越,顾扶音开口问她,“怎么了,一副心绪难平的样子?”
后座恢复安静,所有目光都落在言书越一人身上。
这人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额头触着冰凉,反馈给皮肤一阵刺激的战栗。
“除了遇见孟槐,我还碰上了梦阵威压。”
顾扶音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待到绿灯亮起,过了十字路口,打着右转向灯,慢慢将车停在路边。
“梦阵威压?”不确定的念了两声,顾扶音上下打量着她,“所以,是有人帮忙,你才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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