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达,处理掉……”暗十两个字在楚锦佑的嘴边憋了半天,愣是没能说出来。
他攥紧拳头,一拳锤到马车窗棱,手都锤红了,也依旧没说出谁的名字。
“算了,他还有用,暂时留他性命。”楚锦佑语气稍缓,令同达冷汗直冒。
同达了解楚锦佑,往常从殿下嘴里报出来的人名,那人基本上已经算是个死人了。
同达不敢说话,简单将报纸的大概内容又从头到尾过了一眼,便将报纸又隔着马车窗子递给楚锦佑。
“殿下,报纸上写的东西,有些竟闻所未闻,您不如先赏光看一眼?”
楚锦佑没接,同达举了一会,拍了自己脑壳一下,将报纸上的脏污之处都擦拭干净,才往马车内递。
楚锦佑接过报纸,细细地浏览着报纸上的内容,时而皱眉,时而眼中透露出对内容的欣赏。
报纸一共分为七大版块。
第一版块为头条,往往最为醒目,主要是一些关于大顺律法相关内容的宣传,本意是为了让百姓恪守法规。
这一版块字数不多,只有三百字左右。
第二版块为大顺的秀美山川的描述,本期主要是讲述大顺边境的环境,以及边境百姓的生活概述。
第三版块才是百姓们的生活小技巧,篇幅也是最长的。
这一板块包含的知识种类很丰富,有种地知识、食谱、养生知识、护肤知识、幼儿启蒙知识……
干货非常多,简直物超所值。
第四版块全是跟医术相关的知识,鼓励百姓先按照报纸上写的自我诊治,若不成,才去就医,当然,这里指的是一些小病和皮外伤。
若是伤情、病情严重,必须第一时间就医。
第五版块才是娱乐八卦版块,此版块的内容本来是连载小说的位置,只不过尚在禁期,位置还空着,纸面上空白的位置只印着一枝梅花。
第六版块则是诗词鉴赏区,书友们可以欣赏到不同风格的诗词,开拓眼界。
第七版块是书友们的反馈区,若是对报纸内容有所不满的,则可以将粘在第六版块的信纸揭下来,将想说的话写在信纸上,次日来报社投稿即可。
“此报纸一份需多少银两?”楚锦佑捧着报纸,坐着的姿势都端正了不少。
前两个版块写大顺的律法和地质,倒是不算出奇,但从第三版块开始,内容开始精益起来,几乎囊括了百姓们生活中遇到的所有困难的解决方法。
简直就是一份‘百晓生’!
想必价格定然便宜不到哪里去吧?
但同达的话却让楚锦佑惊异万分,“殿下,此报纸不贵,寻常百姓都能买得起,只需要六文钱即可。”
“六文?!”楚锦佑彻底坐不住了。
“是的,殿下,仅需要六文钱。”
“暗十不会赔本吗?”楚锦佑不禁发问。
同达无奈,“殿下,您忘了,这些报纸可都是您的工匠连夜印刷出来的,暗十可没付过您本钱。”
楚锦佑迅速冷静下来,“他可真是做了一笔好买卖,既然本钱是吾承担的,那这分红理应有吾一份吧?”
有了这笔银子,军饷可有着落了。
“确实如此。”同达迎合了一句。
……
沈亦初和钱铁嘴忙活了大半天,这才将今日份的报纸售卖一空,正想着歇一口气,便看到又有客人光临报社。
“客人来晚了,今日的报纸已经售罄,您明日赶早吧。”钱铁嘴见沈亦初已经瘫坐在椅子上,便自觉上前招呼客人。
“吾不买报纸,吾找人。”楚锦佑操控着轮椅,绕过钱铁嘴,径直来到沈亦初的身旁。
钱铁嘴恍然大悟,“原来是沈老板的朋友来了,瞧我这眼神,那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备些茶点,你们坐下来慢慢聊。”说着,便转身去了厨房,给二人腾出了说话的空间。
见碍事的人都已经离开,楚锦佑随手将轮椅旁边发财树的叶子揪下来,朝沈亦初丢去。
“沈老板,有段时日不见,别来无恙。”
第58章
沈亦初早就已经知晓来人是谁, 那轮椅声太熟悉,他闭着眼都能猜出来是谁。
他睁开眼睛,甩了甩头, 一片发财树的叶子从头顶滑落下来。
“你!”沈亦初心疼地将发财树的叶子捏起,愤怒地看向楚锦佑, “你有病吧?是不是有病?!你为什么要对我家的进宝动手?”
进宝,是沈亦初给发财树取得名字,平日里他对这棵发财树也很是上心。
就算是发财树黄了一片叶子,他都会心疼, 更别提被人为揪掉一大把叶子。
“不就是一棵树苗吗,为何如此大惊小怪的?”楚锦佑不理解沈亦初为何会如此重视一棵树苗。
叶子落了还是会长的, 有何可气之处?
沈亦初气笑了,“我现在不想同你争论,你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打哪来回哪去好了,我这里不欢迎你!”
“你就是这般对待帮你寻找工匠的人吗?别忘了, 印刷报纸的本钱都是吾出的。”楚锦佑一句话, 让沈亦初安静如鸡。
他情绪上头,竟忘记楚锦佑是他拉的外援了, 若此时得罪楚锦佑, 那明日的报纸可就没了着落,银子便也赚不了了。
闻言,沈亦初怒气消了大半,“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幼稚的一面?说吧, 找我来有什么事?”
楚锦佑淡笑,“吾知你并非池中之鱼,日后恐有大造化, 便想来找你合作,不知你意下如何?”
沈亦初蹙眉,谨慎地回应:“你先说?我再决定要不要跟你合作。”
楚锦佑打量周围的环境,听着报社外的喧嚣,没有直言,“吾认为,你至少会邀请吾去更私密一些的房间去深谈,你以为如何?”
沈亦初懒得跟他计较,转身便走,“跟我来。”顿了顿脚步,“仅限你一个人来。”
任谁也不知道,报社在建立之前,他特地找工匠在报社某个房间的地下挖了一处隐蔽的地下空间,其地下空间的隧道又直通京都城外,方便他遇到危险,可以随时逃生。
而隐蔽的地下空间之上的房间,隔音效果也是最好的,故而最适合密谈。
同达想跟着来,楚锦佑给了他一个眼神,便只能委屈地待在报社一楼喝闷茶。
沈亦初带着楚锦佑来到一处房间,房间之内一片空旷,连桌子椅子都没有。
但房间胜在干净,楚锦佑依旧坐在轮椅上,沈亦初没那么讲究,直接席地而坐。
“此处隔音效果很好,不会有人来打扰,你有什么事便直说,别卖关子。”沈亦初依旧对他没有好脸色,但态度却端正了不少。
楚锦佑笑得无奈,“你还是如此我行我素,对吾真是一点也不客气,那吾便直说……”
“吾想请你帮吾登帝。”
沈亦初惊呆,连说话都不利索,“你你你……这种事,为什么要我帮你?!”
搞没搞错,他只是一个暗卫啊,楚锦佑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吾很清醒,此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在做鬼之前,也定然是一位才华横溢之人,吾不想让你埋没,如今人人皆知你是吾府上的门客,倘若吾夺帝失败,你自己是何下场,想来不用吾多说了吧?”
楚锦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开始给沈亦初画大饼,“事成之后,吾许你太平盛世,荣华富贵,也可许你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吾愿同你荣辱与共。”
沈亦初面无表情地鼓了鼓掌,这大饼画得的确很有吸引力,不愧是心机深重楚老五,若不是之前楚老五屡次过河拆桥,坑他数次,他都要心动了。
“我们那边有个叫刘备的,为了请卧龙先生出山,还三顾茅庐呢,你连个诚意都不出,就凭一张嘴,也想让我帮你?你看我像是那么好骗的人吗?”沈亦初嗤笑道。
“那你想要什么?”楚锦佑进一步问道,“权利,美人,财富,地位,无外乎如此。”
沈亦初摇了摇头,“我也没那么高尚,但我答应了某个书简,要对百姓好,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如果你答应跟我一起帮扶百姓,我便试着帮你登位。”
但依照他的任务零成功率来看,也不知此事会不会给楚锦佑帮倒忙……
楚锦佑是哪来的自信,让他去帮忙,出了事谁负责?
“理应如此,吾手底下有一队手艺卓绝的工匠,吾明日便将他们的奴籍挂在你的名下,供你差遣,而他们的月例银子依旧是吾来承担,你只需让他们做工便可。”楚锦佑拿出了一部分诚意。
这些工匠可都是楚锦佑花了若干年才训练出的匠人,每一个人皆是能工巧匠。
另外一提,沈亦初之前拿出的玻璃制作方法,这些工匠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能制作出一批成熟的玻璃。
其价值可想而知。
若沈亦初拿出更多的图纸让他们制出成品,恐怕也并非难事。
这次楚锦佑拿出来的诚意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了,沈亦初的本职工作还是以医生为主。
但古代没有趁手的医学用具,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手术刀等医疗器具,沈亦初能发挥出来的医学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
他这么拼命地开粥铺、报社,就是为了挣更多的银子去提高大顺的医学、教育水平,让百姓的生存有个保障。
楚锦佑的这一批工匠对沈亦初来说,是及时雨。
这一波,沈亦初确实无法拒绝,“既然你都把自己的工匠送给我,那我就尽力一试。”
楚锦佑笑得很高兴,在沈亦初面前,也换了自称,“你能亲口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沈亦初。”沈亦初朝楚锦佑伸出右手,“你呢?”
“楚雍,字锦佑。”楚锦佑回握住沈亦初的手。
本来父皇给他取的是楚庸,平庸的庸,但是母妃却在私下里将平庸的庸又改成雍和的雍。
而他的‘锦佑’二字,在父皇那里本来应该是‘锦右’,大顺向来以左为至尊,而以右为至贱。
母妃气不过,又不能忤逆父皇,便只能私下里给他重新取字,为‘锦佑’。
父皇赐予他耻辱之名,然母妃却赠与他美名,他素来不喜欢以‘我’来自称。
只因他不喜与此世之人同流合污。
但在沈亦初面前,楚锦佑愿意自称‘我’,而非‘吾’。
“丑话先说前头,我如果生命受到了威胁,会优先考虑自己的性命,帮你登帝的事太重了,我顶多给你打打辅助,失败了不要怪我。”沈亦初说道。
以他任务成功率为零的事实来看,楚锦佑登帝的事情,估计悬了。
让他帮忙,确定不会拆台吗?
“打辅助?词倒是新鲜,此意何解?”楚锦佑一改之前淡漠冰冷的态度,表现得很好奇。
“是辅佐的近义词,但又比辅佐偏日常化一些,大概就是这样,算是我们那边的游戏术语。”沈亦初解释道。
楚锦佑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你们那边到底是何模样的呢?能不能给我讲讲?”
想听。
沈亦初突然想逗逗他,“想知道啊?要不,你叫我哥哥,我就讲给你听,怎么样?两个字让你开辟新视野。”
“我突然也不是那么想知道,况且我年过二十又四,如何能唤你一声哥哥?”楚锦佑也不想被白白占了便宜,不满道。
“可我二十五岁了,确实比你大一岁啊,算了,你不听就不听,我还嫌讲得东西太多,浪费口舌呢!”沈亦初背过身,佯装生气。
过了一会,沈亦初没听到背后有动静,便悄悄转身观察楚锦佑,却看到楚锦佑正盯着他的后背,眼神幽幽的,犹如怨灵降世。
“你盯着我做什么,你不是不想听吗?”沈亦初被他吓了一跳。
“嗯,不想听,但你自己不会讲吗?”楚锦佑偏了偏头,耳垂微微泛着粉。
“我发现你这人怎么那么别扭呢?!”沈亦初都无语了,口是心非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做人就不能耿直一些吗,非得多那么些弯弯绕绕才能达成目的吗?
楚锦佑摆正坐姿,眼神不停地催促着。
“好吧,好吧,我讲还不行吗?反正我这辈子算是回不去了,你就当个故事听吧。”沈亦初摸索着下巴,“我想想,该从哪里讲起比较好呢?从商朝还是周朝呢?”
“算了,太长了,一会我跟你回家,直接把我家乡那边的史书甩给你,你自己看,几千岁的祖国妈妈啊,我这一时半会还真讲不清。”沈亦初十分庆幸,古书简将自己整理的那两万本书带了过来,不然他还真得抓瞎。
“千载年的国?那我还真得了解一下。”楚锦佑说着,便迫不及待地控制着轮椅离开房间,看沈亦初还待在原地,便催促他,“还愣着做甚?跟上。”
沈亦初仗着二人距离远,小声蛐蛐楚锦佑,“还说不想听,这不想听的人都催着我走呢……”
“你等我一会,我把川川也带走,今晚在府里睡。”沈亦初去了二楼。
没一会,沈淮川满脸疲惫地跟在沈亦初的身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明状况地便拽着沈亦初的衣角,企图边走边睡。
这下子可把沈亦初心疼坏了,“怎么累成这样?来,哥哥背你。”
沈亦初利索地将沈淮川背起,沈淮川的小脑袋趴在沈亦初的肩上,沉沉睡去。
第59章
沈淮川疲惫的精神状态令楚锦佑皱了皱眉, “他做何事,为何累成这般模样?”
“挣银子。”沈亦初叹了口气,“川川认为自己是我的累赘, 不想吃白饭,就想帮我做些事情, 我拗不过,答应了他,便教他做一个小项目,这孩子太拼了, 也怪我,这两天我也没怎么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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