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厌晚回头瞥了那男子一眼,语气冷淡:“你管得了道盟再来管我。”
男子一愣,那站在门口看着端庄高贵的公主也是一怔。
那公主虽然给洛川雪的初印象就是跋扈,但却意外地有脑子。她毫不犹豫就回头唰地给了男子一巴掌,手上的珠链蹭过,生生在男子脸上挂出几道血丝,她骂道:“你是眼瞎瞧不见这三位是仙家弟子吗?!去道歉!若是他们不原谅你,我今日便要你五马分尸!”
千秋名伸手拉了一把欲要说什么的初厌晚,率先开口:“道歉就不必了,不知者无罪。”
他笑了下,态度有点散漫:“公主也不必放在心上。”
千秋名那张脸确实生得俊朗,虽说初厌晚说他到洛川雪面前就没什么光辉了也不是假话,但他和洛川雪不一样,洛川雪修行早,哪怕现在看上去也带着青涩感,而且还无端有点让人不敢看。
千秋名这么一笑,就有点风流公子哥的意思,登时叫公主心怦怦跳,还冲千秋名行了个女子礼:“道长海量。”
他们进了厢房后,洛川雪跟着他的眼神先和洛雠进了他的房间,千秋名还在找符,洛雠就已经抬手施了结界:“说吧。”
“哎呀。”千秋名又跳脱了起来:“洛兄你还会这个?厉害厉害。所以师弟那些手段都是你教的吧?真好,我也想要个散修朋友。”
不等他们说什么,他又哄初厌晚似的,双手合十:“小晚晚,你别摆脸色了,你当时要是开口讥讽她,倒霉的还是她手底下的人。她刚才那一巴掌我就知道她是谁了,南梦国的小公主,排行老六,山月梓——梓树的梓。”
初厌晚显然也听过一点,瞬间就皱起了眉:“是她?”
洛川雪微怔,都不用问,洛雠就在识海里告诉了他:“山月梓从小便被宠坏了,性格嚣张跋扈不说,手段还很毒辣。你别看她刚才好像被千秋名迷了,但她根本不会被任何人所迷惑。她现在还在参与夺嫡……这个时间线,她大姐山月锦书大概被她整得很惨。”
洛雠微垂眼帘:“风之西就在她手底下。”
千秋名那边也是说:“她如何对她手下人我们确实是管不着,但她手底下有个散修天赋极高,加上修行的功法有些邪门,实力是强过你的,如若她因此记恨上你,你日后就麻烦了。”
他叹气:“那可是个疯子。”
初厌晚显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更有几分嫌恶:“拿着一点恩情把人当狗…仗着对方重恩……”
“好了好了。”千秋名给他顺毛:“别气别气,左右风之西的命长过她,以风之西的境界来看,几十年一百年也不算什么,眨眼就过去了,就当渡心魔劫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们都清楚,怕就怕风之西的道心在其中磋磨了。
尤其洛川雪是知道的。
洛雠低声说:“风之西后来堕魔了。”
洛川雪在心里叹了口气。
而且千秋名和初厌晚也在困惑:“不过听说她平日里最是喜欢带着风之西出行,怎么今天没见风之西?”
若是风之西在,定然能够认出他们是修士,也不会闹今日这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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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山月梓丢了这个脸后,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咬牙切齿的回了自己的府上,一抽旁边的鞭子就往男人身边甩了两下:“风之西能做到的你为何做不到!?今日若是风之西在,就不会闹出这般笑话了!”
男子唰地一下就跪在地上,不敢辩解一句。
她身侧的婢女端着茶盏上前一步:“殿下,可要奴去叫他过来?”
山月梓攥紧了手里的鞭子,恨恨道:“让他过来做什么?!他现在心都不在我这了!救他命的是我!是我!他怎能帮山月锦书说话?!山月锦书要跟我争皇位!争那唯一的皇位!”
山月梓恼怒不已,又砸了那茶盏,眼里淬了毒般,猛地缓了口气,冷冷道:“让你们去寻控制他们那些个修行人的法子,寻到了吗?”
婢女低头弯腰,掩住了眸中的冰冷:“奴已寻得,只是殿下若是想要当风大人的主人的话,还得取殿下的心头血。”
山月梓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你确定有用?”
婢女轻声:“自然,这法子是从东冥仙手里求来的,只要契成,殿下往后想要他做什么,他都会毫无条件地听从殿下,他日后便是殿下的一尊木偶。”
第67章 067(十更)
关于风之西如何堕魔的,洛雠知道的并不详尽。因为他在入魔前并未来过南梦国,第一次见到风之西时,风之西也已经成魔更名。
但这种事,既然在那公主身边没见到风之西了,就说明情况多少有点不对,又或者风之西又被她派去干什么勾当了。
风之西本就是散修,修行不像门派间有诸多规矩。
他跟着山月梓,只坚守了不随意杀人的底线,若是他觉得确实可以杀,他也不会留情。
风之西是在底线上帮亲不帮理的性格。
不管如何,洛川雪和洛雠还是暂时和初厌晚他们分开行动。
洛雠回到了洛川雪的识海里——“两个人”不如一个人方便。
他们是修士,没必要大晚上的才能行动。
洛川雪找了个借口,施了个隐匿术,便直接飞身进了山月梓的府上。
有洛雠指引,他很轻松地就找到了风之西的所在地。风之西在山月梓府上的一处角落,那小院周围看似随意堆放了一些石头、草木,但其实是一个小阵法。
所以洛川雪在外顿了顿。
尤其洛雠让他等一下。
洛雠皱起眉:“……这是困阵,而且他被关起来了。还是锁灵符。”
洛川雪一愣:“…山月梓府上还有散修?”
洛雠眸色微冷:“那锁灵符上有邪修的味道。”
“……我记得不错的话,皇族和邪修勾结,是能被道盟处置的吧?”
“是。”
洛雠:“这阵不是问题,可以不破但进去,拦不住我们。只是那符暂时不能解,我现在没有身体,没有法子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解开。”
洛川雪懂了:“那我先进去。”
话是这么说的,洛川雪却没有第一时间动。
洛雠明知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却还是故意要问怎么了,因为他想听——
洛川雪蹲在树上,望着困阵里的小院,有些别扭……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别扭,但就是有点不舒服,可他还是慢吞吞地开口:“要不要我在这里等你,你进去跟他聊聊?”
洛雠听着他话里的酸味,无声地勾了勾唇,心情极佳:“我们是一个人,你这话说得倒是割裂了。”
洛川雪知道自己不该说,可他就是忍不住,又嘀咕了句:“你们之间的种种我都不知晓,无论是主仆情谊还是旁的……”
“阿雪。”
洛雠轻声:“没有旁的。”
他在洛川雪身后凝聚了半个身影,双臂揽住洛川雪的肩臂,低头轻轻靠着人,柔声道:“再说该是我跟你犯嘀咕,你明明没见过他,只是听我说他因山月梓堕魔,便好几次急着要来救他……他就那么重要?”
反被倒打一耙的洛川雪动动唇,一时无言。
他不说话了,洛雠反而过不去了。
他困着洛川雪的臂弯收紧了几分,语意也有些不明:“阿雪。”
“……你明知我为何会有些着急。”
洛川雪回首看他,过近的距离叫他顿了下,语气也不自觉地缓了下去:“…我,我们是一个人。”
他就是见不得。
见不得自己明知有灾难发生,明知自己能出手帮一帮,却要视若无睹。哪怕都说他们修仙之人不能插手俗世之事,只是凡人和凡人之间的事,他也会忍不住出手。
洛雠低垂着眼,克制了许久,才没有亲下去,但还是撇开了视线,甚至转移了话题:“…进去吧。”
好在是洛川雪的思绪显然也是散的,所以没有在意:“好。”
风之西如今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和洛川雪一个境界。
洛川雪轻松进入他屋内时,他正好低着头在看没有封皮的书,洛川雪先下了结界,再退去隐匿术。
面对屋内突然出现的人,风之西也没有半分惊慌,而是撩起眼皮看了洛川雪一眼:“……”
风之西和洛川雪想象的模样不太一样。
他还以为因为恩情被困住的人会像南樛木或是君随那种,眉眼间总是带着淡淡温文儒雅,颇有霁月清风的感觉。
但风之西眉眼凌厉,甚至那对眼眸是深灰色的,压着明显的戾气,瞧着很是凶悍。
不过洛川雪不怕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句:“你想出去么?”
风之西垂下眼帘,重新看回书卷:“救命之恩,尚未了断。”
“……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事,还没了断?”
洛川雪在初厌晚和千秋名那儿听了几句:“你都替她杀了多少人了,你就不怕你渡心魔劫时堕魔吗?”
风之西微停,攥着书卷的手紧了几分:“我答应了她要给她当二十年手下,如今她才十六,还有十年。”
洛川雪心说哥们你再等十年你这道心就真毁得差不多了。
不过……山月梓六岁救下风之西的么?
风之西又看向他:“……你是谁?”
他说:“你看着不像天地山的人。”
天地山!
洛川雪微微睁大了眼睛:“天地山找过你?!”
洛雠也皱起了眉:“未来他并没有与我说过这事。”
而现在的风之西也不瞒着:“看来你不是天地山的人了。”
他松开了手里的书卷:“我虽看不出你修为如何,但你既然能不惊动他们进来,那想必也是有几分本事。可你是只身一人前来,就代表你只是单纯地想拉我出去。多谢你的好意,我劝你早点离开,南梦国这滩水,比你们想象得浑。”
洛川雪没说话,而是在识海里问洛雠:“找到了吗?”
“约莫有遮掩气息的法器。”洛雠轻啧了声,难得地在洛川雪面前有点躁:“还伤着真烦。”
如若他的魂体没有伤,即便有法器在,只要不是渡劫期炼制的,他都能无视。
“不过……”
洛雠低声:“山月梓要取自己的心头血?”
他听见山月梓跟身边婢女说准备一下取血。
洛川雪微愣:“什么?”
他是下意识地问出了声,所以风之西打了个问号,皱着眉要干脆利落地下逐客令,就听洛川雪突然问他:“山月梓取自己的心头血干什么?”
风之西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洛川雪补充:“她那婢女身上有邪修的气息…你知道吗?”
风之西:“我前几日见她时还没有,是哪一个?脸上有雀斑的那个么?”
洛川雪说是,风之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她不仅没有修炼的根骨,胆子更是不大,不可能会接触邪修…不行,我得去看看。”
风之西冷声:“她是山月梓从小到大的玩伴,山月梓最信任她了!”
他们都是修行之人,自然知道心头血都能做什么,尤其是落在邪修的手里。
洛川雪看向贴在他手腕上的锁灵符,扬唇一笑:“那就干脆玩个大的吧。”
风之西也垂眼看向了自己的手腕:“……你能解?”
“没什么不可以的。”
洛川雪说完这话后,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发生改变。
他那双明亮的柳叶眼也变得冷寂压抑,叫人无端心生恐惧。
洛雠微微抬手,以灵力在空中画了一个咒文,冲着风之西的手腕隔空一点。
随后那张符就直接化作烟灰消失,风之西体内的灵力也终于得以运转。
他只来得及说一声多谢,便匆匆离去。
外头的困阵对于他而言也不算什么事,一掌轰出就毁了个干净。
洛川雪再套了个隐匿术,便跟过去看戏了。
风之西直接飞掠到了山月梓的屋内,一挥袖就震开了紧闭的门窗,还没解开衣襟的山月梓一惊,就见他再一挥袖,那放在托盘上的匕首就直接被他掀飞,直直插在了外头的树木上。
“山月梓!”
风之西怒吼:“你疯了叫人取你的心头血!?我同你说过多少回了心头血和眉心血是最不能随意交予人的!”
山月梓攥紧了手腕,冷笑:“我就说你不是个安分的,你在我身上施了什么术法监听我?!我取心头血也不是做他用,只是想与你结契,叫你听从我一辈子!”
风之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我们当时说好了二十年。”
山月梓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二十年太短了……对于你们修士而言,我凡人的一生不也是十分短暂么?你就帮我登上那至尊之位,再辅佐我一生,对你而言也算不上多长的时间!而且是我救了你啊,是我把奄奄一息的你带回了南梦国,如果没有我就没有今日的你,你就守护我一生又如何?”
风之西气笑,他想问她还记不记得她当年低着头看南梦国万民朝拜时,与他说她这辈子无争无求,只希望大家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就好;还记不记得她曾说她想看大姐姐登基,说最喜欢大姐姐了……
但话还没出口,风之西便知自己不必再问。
从山月梓漫不经心地与他说她想争一争那个位置,从山月梓害得山月锦书双目失明时,那个小女孩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权和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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