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苓没有回答,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小金蟾。
裴千羽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拿过来给他,“怎么了吗?”
“这应该有作用,否则不会到你爸手里。”姜苓把小金蟾扔在地上,用脚踩碎了。
一旁的裴家父子见状都惊讶地扶着桌子往底下看。
姜苓弯腰用手拨了拨残渣,找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条,打开后纸上有一串数字,像是电话号码。他拿出手机依次输入数字,脸上表情似笑非笑,说:“你爸还真是被利用干净了。”
裴想的作用已经被最大程度发挥,现在姜苓就是不想联系他们也不行。
电话打过去很快就被接起了,姜苓问:“哪位?”
回答他的声音很年轻,开场白也跟之前一样,“仙长,久仰大名。”
姜苓一猜就是他,“你的鼻子好些了吗?”
“不太好,看着别扭,不过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不觉得疼。”
“所以你也不怕再见面我会把你的腿打断。”
“虽然我不会疼,但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做,如果你还想给他解蛊的话。”
姜苓不是一个可以说服的对象,因为本事太大,这一家的人可能多少有点我行我素的毛病,尤其是到了姜苓这一代,他是很少见的年纪轻辈分高,幼年被家中长辈托孤,在山里的岁月整个师门都哄着他,到了山外又是这一行的人捧他,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人就是一句逆耳的话都听不了。
要想逼他做不愿意的事,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拿他不愿意失去的人要挟他。当然这个度也必须拿捏得恰到好处,否则多一分姜苓都会掀桌,那就没有人好过了。
姜苓还在打电话,店员已经送来了餐食。
裴想的是牛排,裴千羽帮自己和姜苓点的巴斯克炖鸡和千层面,食物刚上桌他们就开动了。
裴千羽将对折好的餐巾铺在姜苓的大腿上,再用刀叉给巴斯克炖鸡做骨肉分离,都切好了才开始吃自己的。
裴想咽下嘴里的牛排,脑袋往前凑了点,对裴千羽小声道:“让他先吃吧,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巴斯克炖鸡凉了不好吃。”
裴千羽摇头,“不要教他做事,打电话重要还是吃饭重要他自己说了算。”
裴想耸了耸肩,继续压低声音跟儿子聊,“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可爱又最凶的中国人,我都听到了,他刚刚说要把人的腿打断。”
“嗯,他不是吓唬人的。”
裴想听得心都凉了一半,忧心忡忡地问:“他不会打你吧?”
“当然不会了,他生气了只会不理我。”
裴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姜苓不是一般人,跟之前那个姓姜的是一家人,那他这个傻儿子要是被吃了恐怕骨头都没得剩,“你记住,我们要对暴力说不!我们不对别人使用暴力,也不能让人对我们使用暴力。”
“唉,有时我真的宁愿他打我也不想他不理我,他冷淡的样子真的好伤人。”裴千羽只是想想都觉得难受,愁得眉头打结。
裴想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冷暴力在任何感情里都是重罪。”
“不过阿苓的脾气就是这样,我不能要求他什么,是我不对我认错就好了,他不会一直不理我的。”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一旁的姜苓没有在意这对父子在偷偷聊什么,冷声冷气地道:“可以,但我必须在场。”
“我恐怕不能同意。”
“你恐怕必须同意,金蟾是我的,我不相信你们可以保证他的安全,如果这点妥协都做不到,我恐怕也不能信任你们会说到做到把蛊解了。”
“……那我又要如何相信你不会趁机捣乱?”
“这是必要的妥协,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信任。”
电话里的沉默不太长,很快姜苓就听到答复了。
“可以,我会再联系你。”
姜苓面无表情地放下电话,裴千羽把干净的餐具递到他手里,轻声说:“试试合不合你的口味,不喜欢我们去吃点别的。”
姜苓往盘子看了一眼,才发现鸡肉已经被脱骨了,还切成一口正合适的大小,他默默尝了一口才说,“还可以。”
他最喜欢吃鸡肉,不至于顿顿都吃,一周大概要吃个三四回。有时候休息在家裴千羽也会给他煮鸡汤,做法是问王述要的。
看他愿意吃裴千羽放心了,问:“是之前那个找到咱家来的人吗?”
“嗯,回去后就把徐潜礼借给他。”
“可是徐潜礼会同意吗?”
毕竟当初徐潜礼肯答应跟他们立契,就是想要姜苓护住他。如若姜苓还是把他借出去了,这于情于理其实都不合适,也说不过去。
“他会同意。”
裴千羽想了想,道:“其实这蛊要是不致命的话,不解应该也没有关系吧。”
他已经发作过一次了,大概知道这蛊毒是什么样的,就是会让人情绪失控,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暂时的,发作完就没事了,平时也跟正常人一样,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
“不致命也必须要解,这事我会处理,你不用管。”
“可是……”
“安静。”
裴千羽抿唇安静下来了。
裴想不懂什么叫巫蛊之术,也不懂蛊是什么,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看到的裴千羽都是健康能吃的,能吃就说明没事,所以他不太担心,但作为父亲他还是应该问一句,“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也安静。”
“……”
裴想有自己的旅行计划,那天一起吃过饭后他就离开了,坐火车去划船。
尽管姜苓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也看出来裴千羽的性格是随了谁,心大得一脉相承,被人套麻袋估计都得挑剔一下颜色。
几天后MV拍摄结束,回去后姜苓就联系了徐潜礼。
这段时间徐潜礼正在休息,他是一个劳逸结合的人,或者说蛤蟆,不爱出门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家泡池子。
他住的房子里修了好几个水池,还会往池子里倒调配好的药水,只有他自己知道作用。
放在水池边的手机正在公放姜苓的声音,“……大概是这样。”
徐潜礼坐在水池中,水已经没过他的胸口,听完姜苓说的,他眼睛也没有睁地说:“蛊这种东西要解也容易,通常谁下的蛊你把人干掉就行了,这你不会不知道。”
“这是不得已才能用的手段。”
“看来你对他也不过如此。”徐潜礼从来学不会跟姜苓好好说话,总是没几句就要开嘲讽。
姜苓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其实也没有到那么糟的地步,事情尚有回旋的余地,所以我决定把你卖了。”
徐潜礼一下睁开眼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叫尚有回旋余地?”
“蛊我是一定要解的,把你交出去他们就解,你说这是不是简单、直接、有效?而且我还不用进去蹲个几十年,这是最优解。”
“你想都别想。”徐潜礼冷冷道:“你们情深似海凭什么拿我垫脚石?”
“这个问题不错,因为我没有什么人性。”
徐潜礼气结,“我看你根本没有意识到严重性,不管是我说的还是他们说的,你一个字都没有信。”
“没头没尾的东西怎么相信?”姜苓并不反驳自己没太当回事,“你去了,他们发现没用,这件事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那我要是去了有用呢?!”徐潜礼忍不住抓起手机大骂,“我说过那么多话你就记住我骂你没人性!别的话你是一点不听,真把我玩死了我看你上哪儿再找一个金蟾?!这世上难道就裴千羽是个人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但你确实是比不上他一根毛的。”姜苓道:“我会陪你一起去,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不管怎么说,我能回来你就能回来。”
徐潜礼脑子有些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我去你&%!……”
“就这样。”
姜苓放下手机,离开厨房去卧室叫人。
裴千羽收工回家后就睡着了,到现在睡了也快一个小时。
姜苓走过去,伸手轻轻摘去他脸上的蒸汽眼罩,“千羽,可以醒了,再睡你晚上会睡不着。”
房间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姜苓没有看到他颈侧又在蠕动的血线。
裴千羽慢慢醒了,蓝得透澈的双眼没有一丝杂质,他就这样安静地注视眼前的姜苓。
姜苓和他对视,心里是软的,“为什么这样看我?”
裴千羽坐起身,睡迷糊似地抓了抓有些乱的黑发。
他是换了睡衣睡的,领子有点歪,姜苓看见了伸手想帮他整理,但裴千羽轻轻挥开他的手。
这个动作幅度不大,拒绝的意味却很明显。
姜苓看他低着头不再跟自己对视,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又一次伸手想碰他。
可裴千羽还是躲开了,甚至掀开被子从床的另一边下。
姜苓的视线跟随他下床穿鞋的动作,起身看着他要往卫生间走,淡声道:“不想过了我可以现在就走。”
裴千羽颈侧那些扭个不停的血线瞬间静止了,他整个人如梦初醒地怔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了。
“但你必须说清楚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姜苓的声音并不十分平静,仔细听还是能发现他内心活动的剧烈,难掩伤心,“你不喜欢我了?”
裴千羽震惊回头,“我是全世界最喜欢你的人!”
【作者有话说】
蛊毒发作裴:冷血无情别碰我
苓:别过了
蛊毒吓退,魂飞魄散裴:我幻听了?幻听!
第86章
姜苓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裴千羽走回来,有些难过地拉着他的手,“你怎么会这么问?我永远最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姜苓难以释怀他刚才的态度,比想象中更无法承受他的冷漠,“我知道,但刚才我不得不怀疑,你不肯让我碰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裴千羽也有些急了,恨不能证明刚才不是他,可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姜苓看着他的眼睛,“你对我感到厌倦了?”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裴千羽急得不行,不想再听姜苓说这些话,抬手捂住他的嘴。
但他这么做从来都没什么用,只要姜苓偏开头表现出一点不情愿他都不会再继续。
“没有什么不可能,因为你已经这么做了。”姜苓偏头躲开他的手,被他拉着的手也一起挣开了。
裴千羽心里跟着一空,慌慌的好像脚没有碰到地,六神无主地又去握姜苓的手,“阿苓……”
他总觉得不能认错,认了就说明刚才真是他了,可他真的不觉得那是他。
突然他像抓住救命稻草。
“阿苓!这跟我之前蛊毒发作的感觉好像。”他拉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那几根血线。
姜苓都愣了一下,蹙眉去查看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据他所知裴千羽蛊毒发作的时候应该会伴随发热,那几条血线也会像活的一样蠕动,但现在裴千羽的状态不符合任何一项已知条件。不过刚才他也并无注意到这几根血线到底动了没有。
他问裴千羽,“哪里像?”
裴千羽说:“其实上一次的时候我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感觉好像这蛊毒就是让我控制不了情绪,但这次我失控的好像不是情绪。”
姜苓高高悬起心,紧紧盯着裴千羽,“那你这次控制不了的是什么?”
裴千羽愁眉不展,“好像是感情。”
姜苓无法理解,“什么意思?”
“就是我好像感觉不到你了。”只是说出来裴千羽都觉得很难过。
其实还有更准确地表达,但他不敢说,也不愿意说。
他不说姜苓说了,“你感觉蛊毒抹除了你对我的感情。”
裴千羽被他说出口的话刺得心脏剧痛,忍不住红了眼眶,“你为什么要说出来?”
恐惧也一起涌上心头,之前他还觉得这蛊要是不致命不解也不影响,但现在已经不能这么想。
他忽然意识到这很像自己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这个人是他又不是他,并且完全不爱姜苓,那就意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姜苓很可能会受到伤害,就像刚才那样。
裴千羽怕得两眼噙泪,他自己能做到切割,就怕姜苓做不到,把自己和蛊毒发作时的人当成同一个人。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一定会帮你把蛊毒解了。”姜苓不忍他惊慌失措,心疼地抱着他,靠在他的怀里,“别担心,我不会把他当成是你。”
裴千羽并未能松一口气,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姜苓,“他要是跟你说了难听的话怎么办?”
上次只是情绪无法控制,这次就是感情被抹消,那下一次会是什么?
“没关系,我知道不是你的真心话。”
“有关系,你会难过。”
他只要稍微想想就知道姜苓的安慰站不住脚,因为换作是他,姜苓就是有一秒钟不爱他,他都会感觉天塌了。
姜苓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那你就像现在这样安慰我,让我感觉你回来了。”
“可是现在明明是你在安慰我。”他抱起姜苓回到床边坐下,把脸埋进姜苓温暖的颈侧,“老婆,你一定要分清楚特别爱你的才是我。”
“我知道。”
虽然姜苓没有完全放下刚才的事,但裴千羽比他更难受,更无法接受的样子还是稍稍慰藉了他,因为裴千羽和那个蛊毒发作时不爱他的裴千羽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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