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就是为了宋宁，如果不是他，我们就不会分裂！”
风青岫脑袋里闪出那些属于往昔的记忆。
就如崔嵬说的那样，他们还未曾分裂时候，天降暴雨，席卷了天地，无数人痛哭流涕，祈求神明的救赎。
于是他出现了，将人送到山顶上。
可很多人早已不供奉山神，以至于他的神力十分微弱，即使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地往返洪水之间，也没有把所有的人救下来。
洪水退去后。
那些人非但不感恩图报，还将所有怪在他的身上。
他们对风青岫拳打脚踢，不听风青岫的辩解，将他驱逐到大山深处，还扬言要烧死风青岫。
当时的风青岫想不明白，于是日益压抑中，逐渐萌生报仇的想法。
恰巧，风青岫碰见了宋老三。
宋老三和他的妻子多年来一直没有儿子，于是求到了他仅剩的最后一座庙宇前，希望山神能赐予他一个儿子。
风青岫答应了。
他告诉宋老三：在孩子二十二岁的时候，他们必须亲自带着孩子前来此处还愿，将他们的儿子嫁于山神为妻。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祈愿。
风青岫在试探人性。
如果二十二年后，宋老三信守承诺，风青岫愿意既往不咎。
如果宋老三违背诺言，风青岫将会狠狠地报复所有人。
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会淹了这里，杀死他曾救过得所有人！
至于为什么是二十二年，那是因为风青岫需要时间恢复自己的神力，来酝酿这场灾难。
风青岫当时维持不了实体，只能维持灵体状态，于是他一边修养，一边看着宋老三将宋誉养大。
宋誉被宋老三养的贪婪、虚荣、蛮横、娇纵、狠毒……
风青岫对此嗤之以鼻，从宋誉的身上，他看见了所有人都未来。
他甚至觉得，宋誉可以再坏一点，最好长成一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这样他就可以毫无波动地杀了所有人。
直到他看见宋宁。
宋宁是被他爷爷捡回来的。
风青岫记得那是个天气明媚的日子，还不会说话的宋宁躲在小老头的身后，一双湿漉漉的鹿眼，怯生生地看着和他一般大小的宋誉。
像是一个软乎乎的奶团子。
小老头笑嘻嘻地将宋宁拉出来，对宋誉道：“小誉，这是你的哥哥……”
然后，宋誉就当着小老头的面，把宋宁推到了，大叫着：“走开，脏东西，我才不要你当我的弟哥哥，恶心死了！”
宋宁哭了起来。
本来不脏，可是这一摔，奶团子真的变脏脏包了。
那是风青岫第一次觉得宋誉怎么这么讨厌，同时风青岫又在心里不屑宋宁就是个哭包，懦弱无能，宋誉都这样欺负他了，第一反应竟然是埋进爷爷怀里哭。
当时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喜欢这个小哭包的。
“是因为他又如何？”
他不喜欢这些人，可宋宁不愿意看见他杀人。
毕竟在村长家里的时候，明明宋宁和他们不认识，顶多算是萍水相逢，都能以命相护。
“我不会再强迫他，只要是他不愿意的事情，我绝不会再逼着他做，同理，他不想我做的事情，我也不愿意去做。”
“你他妈的就是个傻逼！”崔嵬猛地抬手，将压在他武器上的人直接抛出去！
风青岫猛地蹬地，再次迎面而上，两个人死死地纠缠在一起，兵器相撞，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很快风青岫身上就流了血。
“他已经抛弃了你，你唯一的信徒也没了，山神庙也塌了，没了信仰之力的你，还能打得过我吗？！”崔嵬怒吼道，“风青岫，既然你执迷不悟，如此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山神的神力来源于信仰。
而崔嵬很早就不依靠信仰了，而是怨念、憎恶和恨意为生。
现在的风青岫根本不是崔嵬的对手。
随着风青岫力量逐渐耗尽，终于，在一次直面对抗时，风青岫手里的镰刀被劈碎，黑镰刀砍在风青岫的肩膀上，鲜血喷涌而出，将那雪白的长衫染成血色。
“去死吧！”崔嵬一脚踹在风青岫胸口，风青岫整个人都飞出去，连连撞断几棵树才停下，倒在废墟中。
风青岫半跪在地，发丝垂落身前，并不能让人看清楚他的神情。
“风青岫，你现在求求我，我大发慈悲留你一缕神魂，到时候让你亲眼看看，我是怎么将那群白眼狼杀死的！好不好？”
风青岫低笑一声：“我杀不死你，你就能杀死我了吗？什么狗屁留给我一缕神魂，不过是你根本无法吞噬我罢了，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是，我是无法吞噬你！难道你就能杀死我了吗？”崔嵬厉声呵斥。
风青岫抬头，诡异一笑：“你怎么知道不可以？”
崔嵬轻蔑道：“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不会死，风青岫，别妄想了。”
可是宋宁不要他了，他唯一的念头也没有了，与其活着，每天忍受求不得放不下的痛苦，还不如死了。
成全了所有人，也算是成全了自己。
无视傲慢的崔嵬，风青岫没再说话，而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树上，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不远处的山道。
崔嵬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又收回来，眼中闪过恶意的微笑：“怎么，你不会是在等宋宁吧？”
风青岫坦言：“是。”
崔嵬：“哈哈哈哈哈，他现在恨你入骨，巴不得你早死早超生呢，你竟然还在等他，你以为他会来嘛？八成早就跑了！”
风青岫淡淡地看了崔嵬一眼：“要杀就杀，废话太多！”
看见风青岫这样，崔嵬却是越发的来劲，不断地刺激着风青岫。
“你说，等我把你杀了，我就用着你这个模样，去到他的身边，他会认出我吗？”
“我知道的你的一切，拥有你所有的记忆，知道你所有的美好和龌龊，他肯定认不出来我！”
眼看着风青岫面色越来眼看，崔嵬得意洋洋道：“到时候，我就当着你的面和他卿卿我我，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话音响起，却不是风青岫说的，崔嵬下意识寻找来声，却听见了一声匕首刺入皮肉的声音。
疼，太疼了。
崔嵬的脑袋尖叫着，一百八十度转弯地看向了背后的人。
身后的宋宁冷冷地看着他，手中的匕首在崔嵬的身体里不断地旋转搅动：“你永远都成为不了风青岫，即使你曾脱胎于他。”
风青岫听见这话，微微失神地看着宋宁的脸。
“啊啊啊啊啊——”
崔嵬惨叫着：“这是什么东西？”
宋宁继续道：“风青岫曾告诉我，这把匕首能够弑神。”
崔嵬强忍痛苦，分出精力往下看，在看见匕首的剎那，崔嵬目眦欲裂，无数长着人脸的黑气尖叫着从他的身体里窜出来，几乎成了炸开的烟火！
随着黑气不断的溢出来，他躯体竟然像是太阳底下的雪人一样迅速融化！眨眼就变成了骷髅架子。
崔嵬大叫着：“风青岫你怎么敢的！你竟然把匕首给了他，风青岫，你怎么敢这样！啊啊啊啊——！”
第30章 山神在上
“我要杀了你！”
崔嵬周身荡开罡风，力量几乎能够撕裂空间，宋宁直接被弹飞出去！
“宁宁！”风青岫起身接住宋宁。
宋宁抹了抹唇角的鲜血，看着手里冒着黑气的匕首，又将目光落在崔嵬身上。
“我没事。”
崔嵬：“我要杀了你们这对狗男男！！！”
力量不断溃散，崔嵬气急败坏之下，竟然想要和宋宁同归于尽，无数黑气冲天而起，苍白的人脸朝着宋宁他们撕咬而来！
宋宁举起匕首对上！
强大的力量让宋宁手臂一麻，身体抵抗不住地往后踉跄，却和风青岫的胸膛紧紧贴在一起。
血色红光炸开，身后的风青岫伸出手，包裹住了宋宁握着匕首的手。
淡淡的清香从身后弥漫而来，千钧一发之际，竟然不是惊心动魄，反而有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宁宁啊，不是说不见了吗？”
像是感慨，像是开心，又像是释然。
宋宁不答，只是问道：“我要是杀了他，你会死吗？”
风青岫的脑袋枕在宋宁的肩头，声音温柔：“不会。”
宋宁：“如果匕首能弑神，为什么把匕首留给我，不去杀他？”
风青岫道：“我无法杀死我自己，这把匕首是我心血所铸，这世间唯独你能使用，即使我也不行。”
看着越来越浓郁的黑气，几乎把他们包裹住，崔嵬是铁了心在死之前拿他们陪葬。
宋宁又问：“那我怎么才能杀死他？”
风在他们之间流转。
像是不舍，又像是在告别，风青岫眼神是这样的缱绻，满目的情意让他快要碎掉。
“跟着我念。”
宋宁：“好。”
风青岫：“以血为祭，以神化形。”
如果，我是说如果。
宁宁，如果我能早点想明白就好了。
我们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宋宁声音又冷又稳：“以血为祭，以神化形。”
匕首上的血光被圣洁的白光取代，在遮天蔽日的黑气里，倔强的散发着莹莹光辉。
风青岫声音好听，继续道：“万山、日月、天地为证。”
宋宁，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开心。
那个女孩说的对，我这个男朋友真不合格。
宋宁睫毛颤抖，眼底有不知名的情绪弥漫开来：“万山、日月、天地为证！”
万山呜咽，山河同悲。
一半天际漆黑，白月当空。
一半天际白昼，烈阳于天。
暴雨停止，天地惶惶。
崔嵬尖叫着，大吼着，不断地加大力度，想要突破宋宁周身的结界护罩。
随着风青岫所有的力量全部汇聚于宋宁的身体，他缓缓松开宋宁的手，慢慢地后退，念出了最后一句：“吾以吾名诛邪魔！”
宋宁没有回头，却不知为什么，他的眼圈红了，一滴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被风卷去。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身上绽开雪白的光芒，将那黑气一点一点劈开。
衣袂翻飞，发丝飘零。
巨大力量将崔嵬控住。
“不要，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
“宋宁，你要是杀了我，风青岫也会死的，他也会死的！”
“我就是他，他即是我，啊啊啊啊——”
宋宁一字一句，声音悲怆却前所未有的决绝：“吾以吾名诛妖魔！”
匕首高高举起，日月天地万山之力瞬间凝结于此，以他为中心，狂风席卷而上，蜿蜒至天穹，衣袂翻飞中，携带巨大的力量的匕首，变得晶莹剔透！
“噗嗤——”
匕首毫不犹豫地扎入崔嵬的心脏。
崔嵬尖锐阴郁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乎是瞬间，所有的黑气消失，崔嵬面色空白，眼珠子里还带着惊恐，就像是定格一样，身体越来越透明，最后消失于无形。
甚至连遗言都来不及说。
世界恢复正常。
漆黑的夜空里，月亮高悬。
万山之上，树影斑驳。
宋宁握着匕首，僵硬地转身，看向了那站在树下的风青岫。
狼狈、可怜、温柔、美好……
这让宋宁想起来以前。
那时候，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里，宋宁一直被宋誉带着人欺负，他没有朋友，没有同桌，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每次集体活动，他总是被孤立的那一个。
他恨死了宋誉，却也羡慕死了宋誉。
宋誉好看，招人喜欢，被人簇拥着，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
宋誉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身边还有个风青岫。
没错，从小到大，他其实能看见风青岫。
只不过他一直装着看不见。
因为他知道，风青岫并不属于他，而且风青岫看他的眼神并不友好。
可大概是犯贱吧，他总会用余光打量着风青岫。
还会想，这人怎么可以这么好看。
渐渐的成为了习惯。
那风青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凶的呢？
是那一日，宋宁在山里迷了路，误打误撞来到山神庙前。
那天的雨下的很大，宋宁还这么小，只能蜷缩在神像底下，直到爷爷找过来，宋宁才离开。
小老头害怕宋宁饿，给宋宁带来了他最喜欢吃的桃酥饼。
宋宁接过桃酥饼以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吃，而是拿出一块桃酥，放在了面前破破烂烂的山神像前面，轻声道：“谢谢山神哥哥收留我，我请你吃桃酥饼。”
然后，宋宁就离开了。
走出门的宋宁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风青岫漫不经心地站在神像前，将那块桃酥拿了起来，像是纠结，又像是不解，更像是不可思议。
然后，他拿了起来，咬了一口。
甜腻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让风青岫头皮发麻。
宋宁觉得，风青岫应该是喜欢的。
后来宋宁总是能看见风青岫，并不再局限于宋誉的身边。
看见他在树下看书，在院子里踱步，在宋宁被欺负的时候他还会偷偷出手帮忙，偶尔还会在他的桌子上放一块漂亮又好吃的点心。
先开无聊时，还会故意凑到他的跟前，去勾宋宁耳边的发丝，自言自语地说上几句话，惹得宋宁心脏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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