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是她曾经在陆稚延身上嗅到的魔息味道。
那个有些荒唐的药浴夜里,她曾被这股气息引起体内的躁动。对这种奇怪的感觉,她可以说是刻骨铭心。
池息等人紧屏着呼吸朝着魔主看去的方向瞧去,在意识到自己什么都察觉不到之后便自觉地低着头等候魔主发话。
花颜心头怪异的感觉越发重了,她唤出了祟,将它扔了出去。
“找到那股气息的来源,然后给我绑过来。”
在祟呲牙咧嘴吐信子的恼怒中,她颇为严肃地朝某处一指,眼中是不可忽视的威胁。
祟恶狠狠地发出呲呲声,然后分外不情愿地游走而去,速度极快。
花颜一扫慵懒,她负手而立,侧头看向池息。
“什么病症,带我去瞧瞧。”
被问话的池息这次罕见地犹豫片刻,眼神里并没有“自己的魔主大人看自己了好开心”的热忱,而是语焉不详。
“魔主大人,这病症怕是太过邪性……”
花颜打断了她的话,她的眼睛见识过很多,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觉得震惊了。
“只管带我去瞧。”
花颜利落地拿过黑色外袍,虚虚拢在身上遮盖住涌动的魔息便往外走去。
池息等人面面相觑一瞬,紧接着便跟了上去。
几人特地遮掩住了自身的修为,徒步沿着城中而行。
花颜边走边回想着前世里的魔地。
意料之中的发现自己并没有特地留心这些事情,甚至都不曾听闻魔地又什么古怪的病症。
未及,几人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小胡同,朝着深处走去。这里与雄伟的主城截然不同,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重的腐朽之气,以及郁郁蔓延开来的腥臭。
两侧皆是横卧的长屋,奇怪的是,诺大的长屋上并没有安置开窗,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货房。
在池息等人的引领下,花颜走进了长屋,明明是青天白日,里面却需要蜡烛来照明。
她被扑面而来的恶臭袭了个满怀,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抬眼细细瞧去,饶是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待看清眼前的一切之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里的人,甚至都称不上是人。
第23章 秘密
昏暗的长屋内,密密麻麻地摆着破旧的木板床。上面横七竖八地摆满了人。
若不是他们的胸膛还在夸张而又急切地升落,花颜都差点以为这些全都是尸体。
血沥沥的一片像极了一滩滩堆砌的肉块。
可凝眸看去,才发现这实际上是他们的皮肤正在渐渐溶解,血水从小孔洞中流出来。孔洞之下可以看到汩汩跳动的血管中,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挪动。那些人的眼睛睁得极大,嘴巴呈现出极夸张的大张姿势。
想呼痛却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们身体都不自觉地开始痉挛抽搐着,裸露出来的血肉中还冒出来一个个黑色的鼓包,密密麻麻的像极了什么虫卵。
她被眼前的惨状惊得微微愣住。
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起来,这般真的是比死都痛苦。活便活的坦坦荡荡,死就死的干净利落。像这样生死都无法,像会呼吸的尸体时时刻刻被痛苦折磨。
她走了过去,脚下踩着滴落而下的血滩上,轻言问出声:“都这样了,为什么不给他们个痛快。”
池息的灰衣上也被血液浸染,背后沁出了大片的殷红,但她除了脸色苍白几分之外似乎并没有太过虚弱。
“他们活着比死去更有价值。这些人被奇怪的蛊虫寄生,一旦寄主死去,这些蛊虫便会疯狂地涌出去找下一个寄主。”
花颜对此不允可否,她瞧着这些人,问道。
“这种现象多久了。”
池息看着这些痛苦悲惨的人,眼睛毫无波澜,像是在看什么平常物件。
“回魔主,每年到了谷雨祭这个月份都会出现一次,但过了这个月这些蛊虫便会自己死亡。”
花颜听着池息淡漠的声音,心中微讪。
“你们没有查过?”
池息看向花颜,微微笑道:“查过。”
“每当在谷雨祭到来之际,都会有不明身份的人偷偷进城。他们的气息我可以探查到,但我抓不到他们。”
闻言,花颜心里有了几分思量。
又是谷雨祭……
那这些蛊虫看来是被人故意投放在城里的。
但池息却抓不到那人……
虽然池息人品不怎么样,但从魔地人对她的态度来看,她或许在这群魔修中算是能力很强的存在。
如果连她都抓不到,那会是什么人呢?
会不会就是她刚刚察觉到的那抹刺鼻而又奇怪的气息。
她走近其中一个可怜的病患,无视池息的惊劝,直接用利爪从他的皮肉中捏出了一个蛊虫。
黝黑胖软的躯体,同她在海门里炼制而出的同命蛊有些相似。
但从这毒辣的功用来看,倒是截然不同。
池息看着她的侧脸,又将目光挪到了花颜指尖捏住的蛊虫上。
“像同命蛊,却与同命蛊不同。”
“它火烧不死,水淹不死,甚至捏碎成块都能继续分衍出新的蛊虫。”
花颜心头一跳,同命蛊是在素泠师父给她的《蛊术编纂》中记录的秘法。她也是无意间才炼成的,池息如何得知。仙门的秘籍,按理来说是不会流落到魔修手上。
“你知道同命蛊?”
池息微愣,笑道:“魔主大人,同命蛊是魔修的法笈。虽然能炼制出的人不多,但确实是每个魔修都知道的。”
听到这话之后,花颜心中涌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海门里的蛊毒秘籍竟然是魔修的法子。仙门人这么厌恶魔修,竟然还会用他们的法子?因着疑虑她询问了池息炼制同命蛊的步骤。
细细想来,竟是一模一样。
她不禁心中犯嘀咕,
当真是奇怪。
“哐——”
长屋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有几个人拉着一个瘦骨嶙峋身上不断冒血的小孩走了进来。
见到长屋中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子还有瞬间的呆愣,待看到池息后便点头致意,各忙各的去。
只一眼,花颜便瞧见那孩子的手臂里有许多虫卵在破茧而出。
她刻意隐匿着力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静静地看着这些人要如何做。
她看着那个孩子被剥下上衣,露出了皮肤开始溃烂的胸膛。他开始害怕地哭泣出声,身体在恐惧得发抖。
那些人拿出了一枚药丸,将它捏碎成粉末。
花颜疑惑地看向池息,池息会意,以传音道:“将这药粉涂在他们身上,蛊虫便不会四处跑动,传播给其他的人。除非他们死亡……”
任由蛊虫在体内啃食内脏,有活人封存住这些蛊虫……
她手掌抬起,刚想挥散那人手中的粉末,却被理智制止住。
如今在没有方法彻底消灭这些蛊虫的情况下,不让它们继续扩散寄生是最好的方法。
况且池息刚刚也说了。
火烧不可,水淹不可,甚至暴力摧毁也不可……
若是这样,他们的确是该如此。禁锢住蛊虫,等待这个月份过去。
她不再出声,眼眸流转间一股温和的魔息渐渐将整个长屋包裹住。魔息紧紧地将每一个病患托扶住,而后以极快的速度侵入血肉牵制住里面所有再吸食涌动的蛊虫。
她虽然不能彻底消灭虫子,但还是可以牵制住它们,为这些人减缓痛苦。
做完一切,她没有多呆,直接走出了令人压抑的长屋。
想起来时那群魔修崇敬而又期盼的神情……
她要查明一切,至少不能这些将她奉若神明的人遭罪。
“嘶……嘶……”
有黑蛇从远处游走而来,它的肚子鼓鼓囊囊。见到花颜走出长屋后,便迅速缠到她的腿上。
大嘴一张,直接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吐了出来。
那男人身上沾染满了祟肚子里的粘液,花颜没忍住捏起了鼻子。就这么几眼她便看出了名堂,是海门里的人。
她用利指在黑衣男的手臂上划开了血口,将手中一直捏着的蛊虫塞了进去。恶劣地想让他也尝尝这份痛苦……
魔化之前她对气息的感知非常不灵敏,可是现在的她可敏锐地发觉到,这黑衣男也是半魔。
他和陆稚延一样。
她甚至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海门里中“豢养”了许多半魔,或许不只是黑衣人和陆稚延。
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真的是为了除掉她和邪祟吗?
她转身对池息命令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给我挖出他知道的一切。”
说完,她颇为放心地转身离去,无视灼灼望着她的池息。
池息手段多,想必她是可以探出什么事情的。
但谨慎起见,她还是隐秘地留了一绺魔息在池息身上,而后踱步往魔殿方向走去,刚走没几步便发觉祟没有跟上了。再瞧去时,发现祟在瞧着黑衣男发呆。
祟半直着身子,蛇尾紧紧盘缩在身侧,蛇瞳像是想透过那个人看着什么。
她在脑海中与祟交谈:“怎么了?”
祟的声音出乎意料得恍惚,甚至带着怀念。
“那个人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
花颜不解,缓声轻言:
“半魔的味道,你在陆稚延身上也应该闻到过。”
祟轻轻吐着信子:
“不一样,他身上的味道更加浓重,是我刚诞生时身边充盈着的味道。”
祟的……诞生?
她静静地看着祟,她从未想探究过邪祟的过往。心中有种刻板的念头,魔和祟都是恶的代名词,她俩都是天生的坏种。
就这样等着祟慢慢回头,花颜伸出手,任祟游走过来缓缓攀上她的肩。听着祟慢慢地讲述着,语气褪去了雌雄莫辨的诡异,有着如同幼孩般的低喃。
花颜隐匿气息,挥退了跟随的人,独自穿行在偏僻的小巷里,听着祟在说着它的故事。
腐朽腥臭的气息渐渐被一人一祟甩在身后,花颜沿着墙边行走在光影之下,脚下是踩踏在石砖上哒哒作响。
脚步声像是从巷子这头伴随着光影沉沉地压下了岁月,是慢,是缓,是故意延误时光。
“我应该是……诞生与一片极香甜的恶意中。我只隐隐约约记得,我在漂浮中紧紧攀附着空气中余散的魔息生存。”
花颜静静地听着,一时竟不能把耳边这股低喃的声音,同不久前和她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邪祟联系起来。
“后来,我能看到东西了,看到有很多沾满鲜血的人,他们在吮吸着什么东西的尸体。随着那些人疯狂吸吮尸体里的鲜血,空气中香甜的恶意也越来越多,我也开始变得很强很强……”
花颜垂着眸子看着脚底下的光影交错,阳光像是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祟的声音也像是因此变得悠长了。
它如是说:
“我就这样成了我……甚至没有名字。直到有一天,那些人把我叫做祟,在他们与世人的讲述中,我才知道原来我应该要毁掉这个世界。这是我的使命,只有这样我似乎才是真的自己,才是真的祟。”
“那后来呢。”花颜问道。
“再后来,他们想要消灭我,我不想死。他们来打我,哼,打就打呗。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群我就都杀光他们。”
花颜没忍住笑了起来,光影铺陈的侧脸是调皮地坏笑。
“你真勇。”
祟倒是蛮受用地哼了声,渐渐一人一祟没有再说话。
花颜沉思着祟的话,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魔殿近在眼前,她提步踏上台阶,便听见祟略带犹豫地开口,像是挣扎了很久,还是出声问出:
“你不想知道他们吸食的尸体是什么吗?”
闻言,花颜更加确定了一路走来徘徊在心头的想法。她无波无澜地说出声:“魔?”
“嗯。”
听到祟的肯定,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很复杂,有些恶心。
她原以为半魔是魔与人结合的后代,可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甚至陷入更深的思索,这么强大的魔族,怎么会被人给啃食。
她又想起了素泠给她的秘籍,又想起了那群给她执鞭刑的黑衣半魔,还想起了那些道貌岸然的仙门人,甚至又联系到了他们朝魔修下蛊。
这群家伙,到底在下什么棋。
她总有种感觉,觉得这些人或许在做着有违天道的事情。
一步步拾阶而上,这里的一切都让她熟悉,甚至是气息。
慢慢走着,黑焰从她身旁燃起,再出现时已是在大殿的顶端。她蹲坐在上面,看着城中逐渐亮起的灯火,觉得格外心安。
她静静地复盘着察悉到的一切,觉得自己就像是笼罩在一团迷雾中。
说实话,她有种孑然一人孤独感,这世间只有她自己在应对这些烂俗的阴谋……这世间最后一只魔。
就这样一直坐着直到天色渐凉,她的后背又开始隐隐作痛,该不会是骨头没长好吧?
心中对自己身体的疼惜竟然渐渐将心中的无力感压了下去。
糟了,如果真是骨头长歪了,再把它敲断,坚持喝牛奶还能补救回来吗?
她坐不住了,开始大步流星地往自己寝殿内走。
所有的仆人都不禁退避三舍,因为魔主大人好像不高兴!魔主表情异常严肃,娇俏精致的脸上有些许冷峻。
她彭地一声甩上门,脱下衣裳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后背。
衣衫半褪,似是花遮柳掩间半露半显,袅袅女儿腰肌白骨肉匀,媚色动人。而最熏人微醉的是般般似画的合欢花样式的红印,更是让这妙肌纤骨更加撩人。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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