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禹勾唇轻笑,淡定地说:“一个小法术。”
共感术,两个连接者可以无障碍沟通交流,但前提是充分信任对方,否则不仅无法起效果,还会让双方在一定时间内感知能力变得迟钝。
谁也不知道等下会遇到什么情况,万一他们其中一个变成看不见又无法交流的村民,再碰上意外事故各自为营,就更加危险了,所以江禹才用了这个小法术。
于术惊讶地笑着说:“你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很多。”江禹又不说话了,不用张嘴就能沟通虽然方便,但有些话没到时机不该说还是需要控制一下,免得吓到人。
“我想学这个。”于术对这个小法术有股没缘由的喜欢,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学会,但还是问了出来。
“得交学费。”江禹挑眉,莫测地笑了起来。
“行。”于术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江禹笑而不语,拿出一张新的符咒在空中比划,写了个像符号的字。
炫目的雷光陡然降下,巨大的轰隆声让人耳朵法藤,顷刻间结实的石桥碎出大小不一的残块落入碧绿河水中,溅起数不清的皇冠状水花和水雾。
彩虹不偏不倚在桥的正上方,看着就像一道门。
不过剎那,于术的视线从彩虹移回身边,已见不江禹的身影,但能感觉到,旁边有个人。
“江禹?”于术心道,并胡乱摸了一通空荡荡的右手边。
“还好做了准备。”江禹回话。
他也看不见于术,但于术身上充满灵性又干净的阴气特别有辨识度,几乎能锁定具体方位。
“你那边什么情况?”于术紧张兮兮地说道,桥明明遭雷劈了,而他眼前的桥完好无损。
“村子很荒凉。”江禹回应:“没有人活动的痕迹。”
于术眉头一皱,他跟江禹遇到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不远处有很多穿着朴素的居民,但还有好些穿着时髦衣服的人混在其中。乍一看,像两个世界的人。
于术往前走,没注意到旁边有人冲出来,来不及躲闪。
“嘶……”于术倒吸了口凉气,预想的冲撞和摔倒没有如期而至,那人直接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但又有点不对,如果他没感觉错,那么应该是有道力拉了他一把。
周围的人看不到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和动静,那道力难道从虚空诞生?
江禹听到于术那声嘶,关切道:“怎么了?”他说话的声音都拉紧了,就像根刚刚还挺松弛的琴弦突然绷紧。
“没事,我这边很多人,但他们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于术顿了顿:“甚至从我身上穿了过去。”
“有没有不舒服的症状?”江禹能感觉到于术在前面,而村子十分荒凉,完全没看到村民。
于术习惯性摇了摇头,视线转了一圈儿才想起来,江禹看不见他,有些失落地说:“没有不舒服。等我一下,我发现了些东西。”
他瞥了眼屋内的摆设,是前段时间网络上很流行的复古港风装修风格。
他凑近人堆,听到了陌生语言的低声耳语,抬头一看正是那群穿着很时髦的人。
“彼らはここから引越しねえと、计划はうまくいかねえんだ(他们不搬走,计划没法进行下去)。”
“生死の前にルールは自然に壊してくれるんだ(生死面前,原则会自然瓦解)。”
于术大学期间研读了很多日本的医学文献,能大概听明白他们的对话。
他转眼就知道他们的计划是破坏河谷的龙脉。
“江禹,还在吗?”于术心念。
“我在,你说。”
于术简单概括了一下说给江禹听。
江禹吸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们在不同的时间线,你看到应该是他们踩点的时间线。”
“而我这边的时间线不确定,很荒凉,没有人。”
“那我们能回去吗?”于术发出灵魂拷问。
他们身处错位的时间线,又看不见摸不着,哪怕能感觉到彼此,也还是会控制不住不安跟慌张。
“我一定能带你回去。”
江禹淡定从容的语气是最好的定心丸,于术松了口气。
“我看到他们了!”于术惊呼。
“失踪的人?”江禹追问。
“是那两个小孩。”
于术看见了小女孩跟小男孩,他们在从巷子冲了出来在河边追逐,脸上的笑容天真无邪。
但那两个小孩似乎感觉到了于术,他们停下了脚步,朝着他的方向慢慢走过来。
“你来啦~”稚嫩的童声闯入他们俩人的对话。
“我……”于术才开了个头,就没声儿了。
江禹愣住了,寒意从脚底蔓延而生,让他眼前微微发黑。
那两个小娃娃居然能中断共感法术。
江禹脑子飞速运转,龙脉受到侵染但又没有完全受损,眼下混乱的时间线应该是龙脉的求救。龙脉的灵性非比寻常,要是找出龙首的位置,就有可能跟龙脉意念交流,只要龙脉给出回应跟更细致的指引,困难就能迎刃而解。
冷静下来,他想起来自己带着司央鱼。
司央鱼的另一个能力是寻宝,而龙脉就是能造福一方水土维护国气运,无形无质的天然宝藏。
江禹滴入一滴指尖血,司央鱼张大嘴迅速吞下,过了几秒钟吐出来一颗殷红的珠子。
司央鱼正要摇动身子,给出指引,竟有双看不见的手将珠子推了回去鱼的嘴里。
“你回来了。”陌生的声音凭空产生,直钻江禹脑海。
“不要浪费心神和指尖血,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才能完成。”
“谁?”江禹张望一圈,警惕起来。
“我是朱毓民啊,风景区老板的弟弟。你不记得我了吗?”依然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都不认识你,怎么会记得。”江禹声音凝起冰霜。
他虽然笃定朱毓民还活着,但没想到会在错乱的时间线里遇到。如此说来,他所在的时间线,应该是十年前。
只是朱毓民认识他,说不通。
“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你也说了这样的话。”朱毓民继续自说自话:“龙首在村庄东北方向的小山上。你要快点,不然天黑了,于术就要被抬上红花轿沉江了。”
江禹:???
清除污染的办法,一是祓除,二是稀释降低污染,而龙脉的选择就是用于术的体质来实现自救。
难怪他们看到的竹筏轿没有人,是因为于术还没去到那个时间线。
江禹拔腿就跑,没有回应朱毓民。
越靠近龙首,那种浑浊的灵气就愈发强烈。
霎时间,江禹明白了朱毓民说的第一次遇到是什么意思了。
师父确实教过他一种只有在灵气混沌的地方才可以施展成功的法术——穿行咒。
顾名思义,借助混沌的灵气在某个地方不同的时间线里穿行,但因为不可控去往哪个节点,危险性也大幅度提高。
好在于术的体质之于河谷龙脉,就如同灯塔之于茫茫大海,想去到那个时间线并不难,只是他第一次实操用这么高难度的法术,心里也没底。
他拿桃木剑在地上画好符文阵眼,重新画了一套符纸贴在法阵十六个方位。
混沌的灵气凶猛起来,如滔天巨浪将他吞没,强烈的窒息呛水感将他包围,仿佛困在巨大的水泡之中,随海浪颠簸起伏。
“不能让他们得逞,我哥不清醒就算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变到无可发展的地步。”
是朱毓民的声音。
“江禹,你应该办得到,让我去替他们。”
江禹眼前终于恢复清明,四周并无太大变化,依旧房屋破败长满杂草灌木,一片荒芜。
“替他们?”江禹揉了揉太阳穴,缓解那股晕眩。
朱毓民有了实体,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戴着一副圆框眼镜,斯文白净,有点儿瘦弱。
朱毓民焦急地点点头:“嗯,让我替那两个小孩,只有他们出来了,才能把有能力的人引来,也就是把你跟于术引来,唯有这样,才能保住这里的龙脉。”
江禹有些懵圈。
朱毓民神色焦急地指向横跨在碧绿江水上的大石桥:“红衣小女孩跟蓝衣小男孩,他们是一对龙凤胎,也是那座桥的生桩。”
江禹瞳孔微微颤抖。
一个活人,居然要顶替两个小孩做生桩?!
第74章 沉眠河谷(十)
“想清楚,等下真没有回头路。”江禹沉重道。
朱毓民果决的目光不带半点犹豫:“我不这样做才是真正的没有回头路。”
流淌在血脉里的热爱跟赤诚如同篆刻在灵魂深处的刺青,哪怕时过境迁也不会轻易褪色。
朱毓民就是这样的人,他跟老板不是亲生兄弟,生父执行很危险的任务没能回来,父亲的朋友才将他接到家里好好抚养。
生桩是用人的魂魄作为系带,稳固地基桥梁以达到破坏或者招福,绝大部分的生桩都是被迫活埋入地底,但朱毓民不一样,他是自愿的。
“站到圈里,别紧张,放空。”江禹在地上画了个法阵。
“我……”朱毓民话没说完,就睁着眼睛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朱毓民三魂七魄离开身体飘荡在周围,河流上方萦绕的雾霭慢慢凝聚成龙状,他的三魂七魄与之融为一体,一部分飘向对面的林子,一部分钻进逆鳞处。
生桩本质是魂魄起作用,所以江禹用了另外的办法让朱毓民顶替那两个小孩,让他的魂魄融入这片土地,如此一来他不会彻底死去,还能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保护这个地方。
“原来真的是我。”江禹看着林子的方向,喃喃道。
林子里的困魂阵跟散魂阵,原来都是他的手笔,一个用来限制住朱毓民的魂魄不会和龙脉同化;另一个用于分散魂魄,让朱毓民的魂魄出现在不同的时间线,给予指引。
猛烈的冷风刮过,却不见湖面有半点波澜,听不到一点儿树叶的摩擦碰撞,那风奔着人来。
江禹去往的时间线不对,他处理完这里的事返回龙首处。
“于术,等我。”
他再次施法,强烈的头晕目眩和溺水失重感侵袭全身,最后被看不见的波涛拍到礁石上,难受得差点站不起来。
这个法术消耗极大,连续使用会让身体超负荷,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必须在入夜之前找到于术,将他带回来。
“我们没见过你,你是外面来的大哥哥吗?”稚嫩的童音充满好奇。
江禹转身看去,正是那对龙凤胎。
“你们有看到一个白白净净很帅又很温柔的大哥哥?”江禹又想了想:“他左边耳背有颗痣。”
龙凤胎不约而同摇头:“没有,大人不让外人来,你也快走吧。”
江禹没从两个小家伙身上感觉出异端,再抬眼看去,不远处的村庄挺热闹,好些人在干农活晒太阳,俨然岁月静好的模样。
“等下大人发现了,会说些很难听的话还可能会拿扫帚把你赶出去。”小男孩再次提醒。
“我能帮到你们。”
江禹很快从他们的话之中发现关键——居民不让外人来。
正常的外人肯定不会让居民有那么大的反应,那么外人的身份就显而易见了,要么是开发商,要么是踩点龙脉那伙人,而开发商的事跟朱毓民基本同时期,所以可以肯定是来踩点那群人。
他现在身处的时间线应该跟于术接近。
两小孩外头打量了江禹好一会儿,然后得出很符合他们年龄的结论:“哥哥看着不像坏人,我们带你去找村长。”
江禹叹了口气:“坏人不会把他是坏人写在脸上。”
他想到了于定安,也想到了伍艺晗,他们无疑都很好看,但做的事情一个比一个没有下限。画皮画骨难画心,靠脸认人最不实际。
村里的大人方才还悠然自在,看到俩小孩儿带着江禹进村,瞬间拉拢下脸,眼角的鱼尾纹都散开了。
为首的奶奶一把拽过两个小朋友,严肃又警惕地道:“你们别到处跑,被拐跑了要被打断手脚挖内脏去卖的。”
“村长奶奶,这个大哥哥说他有办法帮我们,我们才把他带过来的。”
“嗯,我们在山坡上发现他,他不像坏人。”
小女孩跟小男孩一人一句解释。
村长奶奶把两个小孩拉到身后,眼里的戒备更加明显。她给旁边几个壮汉使眼色,壮汉得到指示拿起鼓棒绕到江禹后面。
江禹懒得耗费时间,开门见山道:“日本人想让你们搬走,我能帮你护住龙脉。”
村长奶奶眉头跳了下,她什么都没说,眼前的年轻人倒是一清二楚,而且他那焦急认真的神色,不像说谎耍她玩儿找乐子。
她摆摆手让围住江禹后路的男人们散开,但还是留了一份怀疑:“口说无凭。”
“这里经常出现山泥倾泻跟洪涝,你知道原因。”江禹眯起眼睛。
河谷的灾害并非自然产生,而是那些人来踩点时就已经在动手脚,现在还只是自然灾害,但放任下去,真要让他们得手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相信,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村长奶奶肯定心里有数,之前一直相安无事,自从那些人来踩点之后就开始出问题。
村长奶奶眸底凝起浑浊的漩涡,担忧和愤怒不断盘旋。
她目光铮铮地看了江禹好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沉重道:“跟我来。”
村长奶奶家里整洁朴素,装饰很眼熟。
江禹往里瞟了眼,才认出来,这是于术睡过的那间屋子。
“你打算怎么帮?”村长奶奶给江禹倒了杯白开水,语气缓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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