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伤害我。”他卑微地求饶着,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不是惜他一条贱命,只是他如果死了,婆婆该怎么办……
暖和的脖颈,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锐利的刀剑,擦刮在肌肤上的冰凉感,甚至于,宁真生出一种可怕的错觉来。
那便是,如果他再这么颤抖下去的话,鲜红的血,便会从刀尖上缓缓滑下,滴在地面之上,发出恐怖的声响。
于是,宁真全身僵直不已,生怕刀剑无眼,使他一命呜呼。
然,谁都没发现,匕首反光之处,缓缓印出一个诡异的人,它于铁器之中,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大恐怖。
倏的,它微微勾起唇,诡异地笑了。
其红艳艳、看不真切、仿若蛇信般的小舌,从唇中伸了出来,诡异地穿透了坚硬的匕首,暧昧地舔在了宁真白皙柔和的肌肤之上。
软和,冰冷,古怪至极,无法以人类已有的词汇来形容。
宁真难以从字典里找出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若说稍稍贴切一点的、便是一股恶心黏腻感,加之,奇特的……安全感。
脖子上的触感,让他达到了顶点的恐惧,莫名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仿若婴儿处于母亲怀抱之中的安全感。
是小镜来了。
小镜,察觉到了他的危险……来救他来了。
除了宁真之外,在场其他两人,都没有察觉到这丝异常,只是贺云敏感的发现,宁真的情绪波动强烈,有着明显的起伏。
他不禁朝着宁真紧紧望去,却发现他,唇角勾起了一丝朝圣般的的笑,让他不免心生寒颤。
这笑容,不是胆小的宁真,在此刻该拥有的。
贺云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那便是,宁真像是被什么鬼东西上身,被其控制了一般。
“真真……”他轻声呢喃。
宁真对贺云的心思浑然不知,他只是鼓起勇气,对着那挟持了他的歹徒小声道:“放开我。”
小镜,救救我。
他在心底呢喃着。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召唤,很快,一股奇异的力量,自无形中升起,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歹徒:“……”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人质,还以为耳边传来的嗡嗡声是蜜蜂,没想到真是有人在说话。
“放开你?”他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在笑宁真,怎么这么天真。
“小少爷,你还没认清楚你的处境吧,你现在是我手中的人质,在警察到来之前,我怎么会放开你啊。”
说罢,他又挑衅般地将匕首朝宁真的脖子上贴了过去,宁真双目恍然,只感觉,脖子上传来细细麻麻的疼。
他顿时觉得,自己,流血了。
“别这样。”贺云看着宁真白皙的脖颈,流下一丝丝艳红的血迹,瞳孔微缩,“你要的只是钱,难道你想成为杀人犯吗?”
歹徒的神色,犹豫了几分,又将匕首松开。
他毫不在意道:“只是吓唬吓唬这小少爷而已,谁知道他皮肤这么嫩,一下就流血了。”歹徒也觉得自己很冤枉啊。
宁真神色麻木,脖颈间传来的刺痛,让他很快意识模糊不清,像是在海水中沉沉浮浮,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直到身体完全被那股诡异的力量充盈,灵魂仿若出窍,冷眼旁观,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在失去了他这个主人的意识后,他的躯体,竟然还会自我表演。
“我不是什么少爷。”宁真顿了顿,突然大大咧开嘴角,嘻嘻一笑,目光邪肆。
贺云神色顿时一怔,他完全想不明白,宁真为何要这么说,这句话,直接让他保命的机会流失了一大半。
“什么?”歹徒一愣,还以为手上的人质在跟自己玩抽象。
“真真。”贺云大喝一声,“不要胡说了。”他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连忙制止他。
可宁真却不管不顾,声音沙哑沉沉。
清冽的月光,打在他清秀的小脸上,让他一贯怯懦的神情,变得晦暗不明,笼罩在月色暗处的一边,显得有丝诡异。
“我不是什么小少爷,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贫穷,卑微,渺小……”
倏的,他又笑了一声,像是年久失修的门,被人突然打开,发出的酸涩难耐的吱嘎声。
“你……”
歹徒不明所以,心中却漫上一层无边的寒意,他忍不住垂下头瞧着宁真,竟发现他脸上,似乎有两种表情。
月光霎时一暗,宁真的左眼,越发浑浊不清,其右眼,则闪着一丝诡谲的光,仿若形成了一道诡异的竖瞳,不像是正常人能有的眼睛。
这小少爷,莫非鬼上身了?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歹徒心中一咯噔,手上的匕首都快握不住了,而后,他又痛恨自己的胆小,不停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这世界,哪里会有鬼?
有的,只是装神弄鬼。
这样一想,歹徒心中好受了不少,他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喜欢戴美瞳,他自己的孩子也是……
“别装了。”歹徒大刺刺怒骂一声,妄图掩盖心中的恐惧,“我不管你是谁,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质!”
他拿到了钱之后,肯定要弄死这个吓他的家伙。
“我没有钱。”宁真倏的抬头,对着歹徒轻轻一笑,“你抓我,又有什么用呢?”他竟是丝毫不顾自己的脖子被刀子挟持,还想主动往上撞去。
那歹徒目前也不是真的想杀人,见宁真自己往上撞,吓了一跳,连忙将刀子移开几寸。
“你疯了?找死吗?你想死,我成全你。”歹徒恐吓道,他不承认,自己是被宁真吓住了。
“宁……宁真。”贺云瞧着宁真主动撞上刀子的这一幕,也觉得他疯了,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宁真身体里,似乎住着另一个人,他有与宁真截然不同的性格,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疯意,将原本懦弱的宁真,压了下去。
莫非,他的同学,是双重人格?
在遇到了危险之后,第二个人格,便会立刻出现帮忙?
贺云眼睛一闪,对宁真越发好奇了。
“你……还是宁真吗?”贺云试探着问出了这句话。
然而,就在他这句话落下之时,宁真右眼眼珠子骤然翻转,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动作,将贺云吓了一跳,差点维持不住沉着冷静的表情。
此时的宁真,仿佛就是一个可怕的人形机器人……
宁真右眼淡淡锁住贺云,一动不动,竖瞳散发出一阵若有所无的幽幽暗光,似乎第一次以“肉眼”,打量着宁真口中经常出现的班长。
要仔细看看,他究竟长着何种模样。
“嘿嘿……”
宁真诡异地笑了一声,只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回答。
可他的眼神,却是越发冰冷起来,贺云恍惚觉得,宁真看着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死人?
怎么会呢?
贺云薄唇一抿,直觉告诉他,宁真的第二人格,将他当成了一个亟待杀死的敌人。
“你在说什么?”宁真一动不动地望着贺云,声色带有一种装腔作势的虚假软弱,“我当然是宁真啊。”
可惜的是,贺云不信。
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只是,他从来不觉得,宁真敢这么阴阳怪气地和他说话。
“你们两个家伙,休想吓我!”歹徒从二人互动中,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可贺云此刻,全身心都在宁真身上,哪里会管歹徒的反应。
他冷冷地看着“宁真”,薄唇轻启,确信道:“你不是他。”
那歹徒被冷落,看着二人当他不存在,说着让他听不懂的话,差点被折磨疯了。
一股莫名而来的暴躁,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冲动起来。
“我杀了你!”他怒吼一声,目眦尽裂,脸上尽是失控的疯狂。
贺云一怔,面色发白:“小心!”
虽然此人不是宁真,可他却掌控着宁真的身体,他不想,让宁真就这么无辜地死去。
真正的宁真,灵魂淡淡地瞧着这一幕,看着那歹徒的刀子,就要割到了他躯体的脖子上,却无一丝紧迫与害怕之感。
他像是在看热闹似的,看着这一切,神色间有丝婴儿的天真。
然,眼前闪过一丝奇异的白光,宁真只觉灵魂上传来一阵困意,便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记忆的最后,是他被交易的右眼,骤然散发出一丝幽幽的冷光。
冷光仿若凝成实质,被这光一照,就算是世间最坚硬的东西,也要被割开。
血光四散,如细密的小雨般,溅落在地上。
同时,空气中传来一声剧烈的碰撞声,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倒塌。
屋子里,除了惊恐的贺云之外,便只剩下昏迷的宁真,以及,零星溅落的血迹。
……
贺云没有报警,他也无法报警,因为他手中的手表,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而已,他先前那样说,只是为了吓唬那个歹徒罢了。
面色阴郁,贺云久久不能回神。
许久,他蹲下身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宁真如天使般纯洁的睡颜。
手,轻轻将他额间的发移开,却自然而然避过了他的右眼,指尖撩拨,一路往下,滑到他白皙的脖颈之上。
手掌张开,再一合拢,宁真脆弱的脖颈,便被他的大掌,一掐到底。
力气变大,逐渐收拢,贺云面无表情,若是外人来看,根本不知,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潜在的杀人犯。
随着脖子上的异动,就算是昏迷的宁真,也感到了不适。
他眉头紧蹙,喉咙传来一声沙哑的喘.息,其呼吸急促,像是陷入了梦魇之中,看起来极为可怜。
贺云掐着宁真的手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忍,随后,他深呼出一口气,将手缓缓从宁真脖颈间移开。
这样一来,宁真脸上隐含的痛苦,便缓缓消失,又回到了那副恬静的模样。
“……怪物。”贺云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心情极为复杂地靠在窗边,眼神,却诡异地望着宁真。
他以为他是双重人格,没想到,事实却更让他恐惧。
然而,贺云眼中点燃的兴味之火,却是越来越浓厚了,自从幼时被绑架之后,他便在寻找着这股非人的力量。
如今,这股力量又重新出现了,他,怎能不为之痴狂!
……
不知过了多久,宁真缓缓醒来,总感觉自己的脖子有丝酸软,像是被什么人掐了似的,他还以为,是那歹徒做的恶事,便没再想。
他,还活着?
他,从歹徒的手中活下来了?
小镜,再次救了他。
宁真想不起发生了何事,他仅有的记忆,便是被小镜交易的右眼,闪过的那道暗淡的光。
劫后余生,当然值得高兴,宁真差点喜极而泣,可随之而来,便是害怕自己在班长面前暴露了。
最糟糕的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想不起来。
睁开眼,是熟悉的天花板。
眼睛一转,便赫然看见了守在床角的班长,他此刻正在闭目养神,可宁真发现,他的眼角,有不可忽视的疲惫。
班长……竟然在守着他么?
宁真不敢相信,可事实如此,由不得他不信,思绪万千,归根结底,便是无尽的感动与感激。
班长,真是个好心人,他昏迷不醒之后,他竟然还在床边守着他……
为数不多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好意,让宁真心绪翻滚,眼眶又是一红。
“班……班长。”宁真坐起来,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一床薄薄的被子,生怕贺云感冒了。
不过,就算他动作实在很小心,可依旧将贺云给惊醒了。
本来还有丝困乏、双目睁不太开的他,一看宁真双目亮晶晶、眼眶红红的望着他,顿时朝后一仰,脑袋磕在了柱子上。
“砰”的一声,极为明显。
“班……班长,你没事吧。”宁真愧疚不已,还以为是自己将他吓到了。
他确实是将贺云给吓到了,并且让他失去了往日的风度,只是,不是他所以为的惊吓,而是惊惧。
见宁真要上前来“关心”他,贺云脸色立刻一变,阻止他:“没……没事,你……不要担心。”
虽然宁真已经恢复正常,可保不准,那个可怕的他又会出现。
想到几小时前那可怕的一幕,贺云遍体生寒,他十分确信,若不是那东西,兴许不能久留,或许,他真的会被他瞬间拍死。
就和……那个可怜的歹徒一样。
是的,可怜的歹徒。
贺云本不愿用这个词来描述歹徒,可那一幕深深地留在了贺云的心中。
那歹徒全身化为灰烬,死无半点尸体,只留下几滴猩红的血,还被他忍着恶心擦干。
班长对他的抗拒,让宁真面色一变,他试探着说:“班长……我,或许是我又发病了……我意识不清醒,都忘记发生了什么,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吧?”
小镜,没有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吧?
“没……没有。”贺云连忙否认,唇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来,“你……你昏迷了之后,警察来了,将那歹徒逮捕,随后我做了笔录,警察便离开了。”
“这……这样嘛?”宁真面色一松,眼角一垂,勉强信了班长的话。
然而,在他的眼睛,不经意朝着床下扫过之时,惊悚地发现,有一滴干涸的血迹,正黏在了昂贵的木质地板之上。
这血迹,是如此的扎眼,却又很不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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