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勾唇一笑,手指一勾,立刻,贺云的尸体,便凭空出现在了宁真的面前。
看到神色灰败的贺云,宁真悲伤地捂住唇,踉跄了几步,无法接受班长死亡的事实。
“呵……这只畸形的水鬼,似乎想要对付我呢,真是胆大包天啊。”镜中人嬉笑一声,眼中闪现出一丝红雾。
立刻,不远处的秦万,便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制住,空气逐渐抽离,赖以生存的水也开始蒸发。
“该……死……”
秦万痛苦地叫起来,附在他身上的水鬼,更是发出了高昂的尖叫。
“饶了我,啊啊啊……好痛,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秦万连忙跪地求饶,甚至朝着未知的方向磕头。
水蒸气上,闪现出“宁真”可怖的脸,它喃喃自语:“看在要成熟的份儿上,就暂且放过你。”眼中,则闪现出满意的神色。
这只水鬼,倒是做了一件好事儿呢。
宁真这边。
“亲爱的小宝贝,我想告诉你,一件很不妙的事情。”镜中人没说能不能救,只是在阐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什么?”宁真强迫自己,与小镜对视,在它眼中看到了一丝可惜。
心中顿生不妙之感。
“李福爆炸之后,我助你脱离死亡,收取了代价。如今,你身上值钱的、在我看来勉强可以交易的东西,只剩下两种了。这样,你还要选择救他吗?”
如果救了班长,那宁真身上便仅存一件交易物。
这样一来,最后一次交易,便很快来临,彼时,宁真便会成为一个没有丝毫价值的废物。
他到底该有何结局,无法想象。
很显然,宁真自己也清楚这一点,他甚至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预见这一幕了。
因此,这一天来临之时,他也没有丝毫恐惧,
“我要救他。”宁真睁大了眼,眉宇间净是坚决,“就算是只剩下一个可交易之物,我……也是要救他的。”
这是宁真不可动摇的原则。
“亲爱的小宝贝,你这是何苦呢?”镜中人十分不解,它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宁真了。
之前的他,明明是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可如今的他,变得越发亮眼迷人,心思,也越发难测。
“你既然这么讨厌他,他死了,你为何偏偏要付出你一件珍贵的交易物,来救他呢?”
在镜中人看来,这是不符合逻辑的。
可它不知道,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
宁真双目空洞,压下心头的麻木,一字一顿地合理化他的行为。
“小镜……你不是人,你不知道,人心,是十分复杂的。是的,我确实讨厌贺云,可是,他选择来救我……虽然并非我所愿,我对他……”
“你是说,你现在已经爱上了他?”镜中人眼睛一亮,似乎在琢磨着该如何摘取美味的胜利果实。
“……不。”宁真矢口否认,“这不是爱,这是属于人的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我虽然恨贺云,可也不想白白欠他,眼睁睁地看着他死。这样说,小镜你,明白吗?”
宁真不指望它明白,他只想,快速将他糊弄过去。
镜中人眨了眨眼睛,看似明白地点了点头。
“我懂了。”它甜蜜地笑着,“所以说,还是关乎于爱吧,小宝贝,你不想欠了贺云的爱,就想着,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他。”
宁真抿唇,点了点头:“差不多还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镜中人笑了,“看来,亲爱的,你是铁下心要救他了。”
答案,不出镜中人所料。
实际上,不管宁真救不救贺云,镜中人,也没有半分损失。
只是,宁真选择救贺云,倒是离它的目的更近了一些。
“小镜,告诉我,我剩下的两种交易物,到底是什么?”
“记忆,和善良。”镜中人贪婪地舔着唇瓣,似乎已经闻到了两种交易物的芬芳,“亲爱的,你的记忆,之于我来说,便是甜美的果实,一咬开,则会爆开甜蜜的汁水。”
它若是拥有了宁真的记忆,便可以随意侵入他的任何思维,宁真的所有想法,都瞒不过它。
这,当真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
这样一来,宁真所有的谎言与真实,都将无所遁形。
可惜的是,宁真不知道这一点,他只是有些疑惑:“小镜,交易了记忆之后,我是不是,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拒绝交易。
“不是的。”
镜中人耐心地解释着,眼神诱惑,仿佛在诱导宁真做出这个选择。
“亲爱的,你如果与我交换了记忆,你的记忆,便会全然为我打开。”不管是过去的,还是未来的。
“这对你的日常生活,不会有丝毫影响。”它又天真地补充了一句,语气真诚,神色令人信服。
可真的是这样么?
宁真不太信,小镜越是做出这副纯善的模样,它的算盘,便打得越响。
镜中人看穿了宁真,宁真,又何尝没看穿它。
“所以,小宝贝,你会选择什么呢?”它的目光,如唇舌般,在宁真脸上扫过,极尽贪婪,似引诱了夏娃的毒蛇。
“我选择……”
……
“真是令人意外的抉择。”镜中人可惜地叹了一声,也并不感到沮丧。
不管怎样,庄家,总是最后的胜利者。
虽然宁真选择交易的是另一样,可对于镜中人来说,最多只将它摘去果实的时间,推得晚了一些罢了。
对于时间无数的它来说,完全等得起。
“交易,成立。”它勾唇一笑,笑得魅惑动人。
第107章 真真,一切,都交给我……
为了救别人,把自己的善良交易出去了,是一种什么体验。
如果有人采访宁真,他会冷淡又自信地说,现在的他,和之前的他,没有两样。
若非要让他说一种感觉出来,他一定会回答,“我觉得,现在的我,要舒服得多”。
失去了善良,一味束缚他的道德感,也不复存在。
贺云在短暂地死亡了几分钟之后,被小镜从地狱中拉了回来。
他摸着自己的脖子,感受着身上传来一股阴冷的凉意,神色阴鸷。
至此,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死过了。
被秦万,捏碎了脖子。
所以,他又重新活了过来……抬头,凝视着前方的人。
“真真,你又救了我一次。”贺云神色复杂,惨白的脸,让他看起来像只鬼,“每一次都是这样,明明是我自作主张,要来救你,每一次,都被你所救。”
贺云不得不相信,这仿佛一种诅咒,会将他和宁真,都通通拉入深渊之中。
所以,以他们微弱的力量,真的可以对抗那个神秘的怪物吗?
突然间,贺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自信。
看到班长失落的模样,宁真敏感地察觉到他在想什么。
“班长,已经没有退路了。”他面色冷淡,眼中闪过一丝冰冷无情,“早在我们踏上这一条路之时,便没有退路了。”
前路迷茫,宁真甚至看不到一点光亮的存在。
可除了坚定地走下去,他们又能做些什么?
只有坚定地相信,可以麻木所有退却的念头。
“……好。”贺云倏的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擦去眼角的泪,眼中闪着疯狂的光,“真真,我……”
宁真缓缓伸出手,手掌悬在半空中,眼神安宁。
贺云:“……”
他仿佛被蛊惑似的,忍不住将手放在了宁真的手掌上,一抹亮眼的光在肌肤相触间跳跃,两人视线相交,死寂的火焰,被再次点燃。
“真真,我会一直,陪你走下去。”他攥紧了宁真的手,反握住掌心处冰冷的小手。
贺云不知道宁真为了救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可他知道,他会陪着他,一直走到世界的尽头。
……
“本台播报,安怀路79号烂尾别墅坍塌,请广大市民不要踏足此地。目前,还未发现是否有受害人,请跟随本台进一步播报。”
几天后,烂尾别墅坍塌的消息,上了一个无名小报。
人们只唾弃了烂尾工程,注意力很快又转到了其他地方。
李福死了,宁真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作为目击证人,他亲眼看到,李福的身体,被狠狠炸开,死无全尸。
或许,警察们在泥土里翻找DNA,可以勉强确认他的身份。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学姐的确安然无恙。
“学弟,这是我的新号码,之前有个扒手把我的手机偷走了,害得我重新去买了一个新手机,真是气死我了。”郑笑笑抱怨道。
宁真:“……学姐你,没事就好。临近过年,小偷确实多了不少,学姐你出门在外,要小心一些。”
这一次无事,不代表之后安全。
宁真已经意识到了,他身怀厄运,甚至会将这股厄运带给周身亲近的人。
“真真。”贺云笑着,轻轻将手搭在宁真的肩膀之上。
自从活下来之后,贺云便敏感地发现,宁真的情绪,变得若有若无,似乎这世间,再无任何东西,可以引起他的波澜。
更令他感到有丝不安的是,每当他望向宁真的眼睛,他便莫名感觉脊背发凉,连汗毛都要竖起。
明明是天真柔和的眼,却暗藏着一股非人的、无机质的可怖,没有丝毫人味。
一对视,贺云便觉得,他的灵魂仿佛要被吸进去似的。
宁真,和那个怪物越来越像了。
每当这时候,他脑袋无意间一偏,看着玻璃镜前的自己,恍然顿悟,不只是宁真,就连他,也越来越像一只怪物了。
瞧他,原先理智的眼睛中,充满了暗流汹涌,只消被火星轻轻点燃,疯狂便瞬间爆发。
他,和宁真,成为了同类“人”。
“什么事,班长?”宁真回头,眼神冷漠地望着他。
“我想邀请你,去我家里玩。”
“是那栋别墅么?”
“不,是我新买的家。”贺云唇角一勾,与生俱来的儒雅,掩藏了眼底的疯。
“……好。”
……
这里是贺云的新家,不是什么别墅,只是单纯的三室一厅,屋内通风,没有残留任何难闻的装修味。
宁真突然感到一股,久违的“家”的感觉。
他瞬间想到了父母还未离婚的时候,那时,也是三口之家,和这房子,一样温馨。
巧的是,贺云家内的装修,倒是朴素得很,黑白风格,和十几年前差不多。
“新家,很漂亮。”宁真环顾四周,笑着,“班长,我可以进去参观吗?”
“当然可以。”
屋内的结构布置,倒是十分奇特,值得一提的是,房屋内,没有任何包括镜子在内的反光物品。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宁真朝窗户望去,发现窗也是某种不透明的材质。
贺云笑着:“真真,这所房间内,没有任何……它可以到来的外在捷径,除了,水之外。”
瞬间,宁真便知道,贺云原来是想打造一个安全屋。
他之前也想过,可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没有用的,班长。”宁真指了指自己的眼,轻笑,“它……无处不在。”
眼睛,可以映出一切。
只是,这时候,他没有感受到那一股时时被侵略的目光,镜中人,此时并不在,可不能保证,它不会立刻到来。
“不会的。”贺云轻笑着,从柜子里面,取出了一片面罩。
而后,在宁真不解的目光之下,轻柔地将面罩戴在了他的眼前,视线被遮蔽,宁真忍不住闭上了眼。
失去了视觉之后,听觉和触觉越发强烈,宁真甚至可以感受到,班长的呼吸,轻轻喷在他面上,班长的手,则轻轻按在他的脸上。
这是一个很近的距离。
宁真失去了安全感,忍不住后退一步,却撞到了一个小板凳。
身子一踉跄。
“小心。”贺云扶助他的腰,呼吸喷在宁真唇边,离他零距离,“不要撞伤了。”
虽说如此,可贺云却向前一步,莫名将宁真逼退了半步。
身后,是个宽敞的皮质沙发,退无可退。
“班长……”
宁真蹙起了眉,想解开眼罩,却被贺云温柔却毫不犹豫地抓住了。
“真真,不要拒绝我。”贺云轻轻舔吻着他白皙如玉的脸颊,在上面映上了一层暧昧的痕迹,“它不会出现的。”
因为,贺云自己也戴上了面罩。
脚下,是一片柔软干净的毛毯。
“别担心,我熟悉这房间里的所有。”包括,宁真本身。
因此,就算戴上了面罩,他也熟悉宁真身体的每一处,他早已经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刻在了记忆之中,永不磨灭。
仿佛预感到要发生些什么,宁真莫名心慌,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和……
这是不对的,宁真想。
这,也是不应该的。
“真真,你不会拒绝我的。”贺云笑得有丝癫狂,“因为,在你不会拒绝我的追求之后,我又再次和它做了交易。因为怜悯,在我提出不过分要求的时候,你,是不会拒绝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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