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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璟延捂住口鼻，压制住自己的哭声，一手扶着墙，用来支撑自己行走。他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能开口的，气息虚弱地问：“贺峦呢……”
“队长，”那人没说什么便崩溃了，“队长，为了救我们……”
陆璟延听不下去。
陆璟延不相信，他一连问了好几个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得到同一个答案。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谢云，既然谢云能回来……
他害怕极了，因为，谢云看起来……比他更伤心。
一米八几的男人，跪在地上嚎啕，他的旁边，躺着眼神空洞像丢了魂儿的韩川。
两个人都刚接受完治疗，重生的皮肉还没长好，看得出曾经可怖的伤痕。
陆璟延摇摇晃晃走到他们面前，跌坐在地上，绝望地问他们：“贺峦到底在哪儿？”
哪怕是贺峦的遗体……
可是哪里有遗体。
谢云的脸上又是泥又是泪，混着不知道是虫族还是什么人的血迹，“队长……让我们先撤退，和老元帅带着一队势要追随他们的远征军，去抵挡虫后，为了阻止虫后不断再生……”谢云在泪水中模糊到看不清陆璟延，“那里……已经成为了一片火海……”
……
那一批远征军队员陆璟延挨个核实了，除了洛老元帅，没有一个回来。
老元帅是在一个月后恢复的意识，期间在鬼门关转悠了几次，是军部把全联盟最权威的医学教授请来，才勉强保住了性命，可是当洛老听说他最得意的学生牺牲时……陆璟延突然觉得，活下来，或许才是对这位老元帅最大的残忍。
洛老元帅之后又进入了危险期，再醒过来，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老了好多岁。纵使再不放心，他没得选，老元帅把联盟事务分成了三块，分别交给了战事的幸存者：慕松江、谢云和韩川。
日子还在一天天过着，因为最后一战，又有不少民众流离失所，又有一些人，失去了家人。
陆璟延接受了两个多月的心理治疗，他想，没用的，除非贺峦回来。
培育箱里的小人儿还在发育，成了陆璟延心里唯一的慰藉。陆璟延经常不敢离开屋子，距离二十六周还有很久，他好怕哪天自己一离开，他们就没有了心跳，像贺峦一样抛下他离开。
星历514年的8月，军部决定回归首都，就是曾经举办过全联盟异能大赛的帕尔，这里离帕尔太远。
一些士兵拒绝跟随慕松江撤回，他们认为，贺队长是有生还机会的，是慕松江贪图元帅之位，故意延迟不去救援。
因此军部内部出现了极大的分歧，陆璟延没有关注，他谨慎的锁好门，独自去了那片已经燃烧殆尽的火海。
这里被军部寻找遗物，检查过一遍又一遍。
没有贺峦的，只能通过DNA分析手段确认……他们的队长已经不在了。
此一战役后，虫族彻底被消灭，会不会卷土重来不一定，但是目前从人类活动的范围看，已经没有了虫族的痕迹。
陆璟延在焦黑的碎石堆中找了一天又一天，他的手磨破了皮，洇洇地流着血。
就像是专门等着他一样，陆璟延终于在一个巨石背后找到了一个几乎和碎石分不出来的金属块。
那个是他合成的，所以认得，他做出来的时候贺峦就在身边。
“宝贝儿，这……黑漆漆的什么东西？”
陆璟延：“还没起名字。”
“新金属？”
陆璟延：“嗯。”
贺峦不吝啬夸奖：“我的宝贝儿真厉害。”
陆璟延见贺峦拿起来端详，解释道：“它的稳定性非常高，硬度超过你的钻石。”
贺峦：“可以送给我吗？”
陆璟延：“你要它干什么。”
贺峦好像很宝贝那块金属：“不知道，感觉特别有意义。”
“咦，它里面是空的？你给我穿成个吊坠吧。”
贺峦对陆璟延眨了个wink，“不白做，我用这个跟你换。”说着贺峦从手里变出一颗硕大的钻石，贺峦的异能虽然是钻石，但是都是没加工的，他手上的明显切割打磨过……
陆璟延还没见过比手掌大的钻石：“……你……什么时候弄的？”
“就～去木野星的那一次，无意中救了个手艺不错的工匠，反正要在那休整一晚，顺便学了学。”
贺峦什么都表现得漫不经心，但是随着了解，陆璟延其实知道，他什么都特别用心。
后来陆璟延真的给他做成了吊坠，也收下了钻石，因为贺峦说，如果他不要就送给医疗组那小谁。
陆璟延气得三天没理他，后来发现，医疗组根本没有这个人。
贺峦笑他：“宝贝儿，你真沉得住气啊，憋了三天才去问。”
陆璟延打他，结果，反而在床上吃了大亏。
此时，那枚吊坠就安安静静地躺在陆璟延的手上，因为材质稳定，贺峦根本从不离身。
陆璟延再次痛哭了一场，直到他发现，吊坠的孔中塞了什么东西。
是……智能终端的微芯片！
陆璟延疯了一样的跑回去，熬夜恢复了芯片。
他跟着贺峦的视角经历了一遍最终之战，看着最后只剩贺峦一个人和虫后肉搏，听到了贺峦在火海中给他的留言。
“延延，对不起。答应陪你……我恐怕要食言了。好像一直还没有好好跟你说一次我爱你。别等我了，照顾好自己……我是联盟的士兵，为了和平而战。”
陆璟延不知道又以泪洗面了多少天，从他的眼里，贺峦的确有生还的机会。只是，那可能是要牺牲一些人，现在的结果是……贺峦用他自己，达成了联盟军最小的损失。
陆璟延不是一个多有大局观的人，他只知道，那个最爱他的人为联盟牺牲了，这个世界又只剩了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军部的内部更乱，洛老元帅也不管，好像生着闷气。
不过不管如何，大家都对他很尊敬，嫂子，他们还都管他叫嫂子，一声声，像扎在心里的针。
谢云找到他说愿意替贺峦照顾他一辈子，陆璟延说不用，谢云就在不远处默默陪伴。
同年十月，他们回到首都星帕尔，陆璟延悄悄带着他的培育箱，以他的权限，他的能力，想要不被任何人知道不算难。
他决定暂时留在军部，以保证不知道能否成功活下来的小生命的安全。
谢云大概回家说了什么，一个女人来找他骂得很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谢云连连道歉，其实陆璟延都不在意。
他在等26周、在等34周，他没有避开谢云，首都星环境复杂，谢元帅的头衔可以给他阻挡新的追求者、以及自己以前得罪过的富二代。
直到，听说谢云的未婚妻怀孕，宁嘉蓉再次来找陆璟延麻烦。
她笑他“一个不能生养的东西”，笑他“一辈子上不了台面的情人”。
还只认贺峦一个领导者的旧部们看不了陆璟延受这种委屈，他们说：“嫂子，你跟我们走吧。”
满34周，陆璟延对首都星的监控系统动了手脚，他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销声匿迹，跟随他们去了天宸。
回忆到此结束。
陆璟延对陆宸说：“如果不是你八岁偶然救了洛老元帅，我是绝不可能再和联盟产生交集。”
“八岁？”慕焕问，“救洛老元帅，不是陆宸参加联盟军校选拔前？”
陆宸回答他：“不是，虽然我还没完全想起来，但是我和老师应该是很早认识的。”
陆宸解开慕焕的疑问，“我当时应该只和你说我救的人是老师，没说时间。”
“军校入学谈话时，好多我说的，是真真假假混在一起糊弄他们的。”
“军部还派人来天宸特意考察过，我找了熟悉的星际海盗把侦察兵绑了，只让他带回了我想让军部知道的信息。”
慕焕明白了。
陆璟延继续说：“我随他们来到天宸后并不放心，于是偷偷找机会，换了个星球去了木野。”
“天宸星系大，鱼龙混杂，大批战后流离失所的迁徙者，想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不是我不相信他们，是过去的一些经历，没贺峦在，我对谁都不敢太相信。”
“我做了伪装，看不出真实的样貌，不过一个人带着两个婴儿，还是容易成为别人欺负的对象。”
天宸星系无人管辖，自然没有法律，陆璟延不擅武力，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做的一些攻击性的武器。
一开始有多困难陆璟延完全跳过去了，“后来菱帆觉醒了异能，没人敢再招惹我们，生活过得还算惬意。”
“陆宸四岁的时候，几乎就完全不用我操心了，兄妹俩一个出主意一个放异能，在木野星横着走，没有别人欺负他们，只有他们不收拾别人。”
“有时候基因这东西真的……”陆璟延用的词是“很奇妙”，“陆宸他们俩完全继承了他们父亲的战力，虽说陆宸异能没觉醒，但是干翻异能者完全不是问题。”
“大概八岁，兄妹俩在全天宸都出名了，贺峦的旧部闻讯赶过来，说要替队长照顾他们。”
陆璟延有些哭笑不得，“照顾没看出来，最后，都被陆宸整蛊得变成了跟着他混的，他们说陆宸简直是一个翻版的‘小’队长，一肚子鬼点子，下手狠又腹黑。”
“因为陆宸在，我不用再怕别人了，他们想留在木野星，就让他们留下来了。”
“没多久，陆宸遇到了老元帅，我外出回来碰见老元帅一板一眼地在教他格斗，突然觉得，有些事可能就是命运。”
“我对老元帅没什么看法，陆宸愿意，就让他教去。再后来，老元帅和我说，现在军部处境艰难，反联盟的势力越来越大，你应该不希望看到，贺峦牺牲生命换来的和平，被人类自己毁了。”
“在贺峦旧部的保护下，我重新踏上那片虫族腹地，取走了那里的石头取名为汲能石，做了异能限制手环。”
提起这个，慕焕有点印象，他好像小时候，是见过陆爸爸来着。
“慕松江因此为我保留了权限，军部内部好不容易才统一，就给我取了代号L，设置了两部的最高密级，正好，我不想再理联盟的事，更不想在外边抛头露面。”
“大部分我对联盟事务是不关注的，轻易他们也不敢找我。”
慕焕恍然大悟，“所以陆宸才能什么都和您讨论。”
陆璟延：“对。”
慕焕：“那您为什么不说呢？”当时陆宸被指控泄密，他和谢岚时花了好大力气都没能找到有力反驳的证据。
陆宸捏了他的手一下，慕焕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那时爸爸再次受到巨大打击，恐怕……
陆璟延没介意：“当时我确实没有那个精力，我的爱人孩子都为联盟牺牲了……陆宸和菱帆进军校的时候我压根就不同意。”
“但是我拦不住，就像我拦不住贺峦，他们有自己追求的东西。”
“陆宸，你不要自责，爸爸都知道的，”这是他们第一次提起这个话题，“菱帆一定和贺峦一样，希望我们好好地。”
“爸……”
至少，他们现在不是一个人在面对。
第77章 怕被洗了关于慕焕的记忆。……
他们拥抱了很久。
最后陆璟延说：“陆宸为联盟付出了那么多, 如果军部还怀疑他，我真的要把慕松江掐死。”
慕焕默默为他那讨人厌的父亲捏了把汗，陆爸爸好像挺不好惹的, 他和陆宸默契地都没说, 那段曾经让他们对军部失望过的插曲。
“好了, 今天先说到这吧, 我累了。”
等回到房间, 雷樾问：“你告诉他们被绑架的事了？”
陆璟延：“没有, 你不要说漏嘴。”
可没过几分钟陆宸就反应过来了，军部那份审判他的文件提到……他推开门问：“爸，帕尔被轰炸前你为什么在反叛军基地？反叛军抓了你？”
不管陆宸怎么问陆璟延都不肯说, 直到下午，慕松江按响了公寓的门铃。
大概是觉得没脸面对陆璟延, 谢云没出现, 是谢岚和慕松江一同前来。
“坐吧，我就知道你会来。”陆璟延扔给慕松江一把椅子, 对他没有好脸。
面对恢复原貌的陆璟延, 慕松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叫名字吧。”陆璟延说。
慕松江马上唤了：“璟延。”
“我和你有这么熟？”
慕松江马上改口：“嫂子。”
考虑雷樾在场, 陆璟延说：“还是换回之前的吧。”
慕松江：“好。”
“你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能有慕焕这样的儿子。”
慕松江：“……是。”
“听说你还搞家庭暴力？”
慕松江：“……已经改了。”
“瞧瞧这些年联盟被你管成什么样，还有那个狗屁的异能种子计划，想找种马，你怎么不自己去？”
慕松江：“……”
慕松江被陆璟延训得一愣一愣的, 慕焕和谢岚面面相觑。
慕焕偷偷地想, 陆爸爸这么恐怖吗？怎么觉得训老顽固像训孩子。
陆璟延那边还在继续，“我明里暗里给你提供了这么多技术资源，你们非得等到陆宸回来, 才能抓到两个反叛军的核心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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