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长官告诉你的?”望月秋彦忽然问,“他还说了我什么?”
“警觉, 对周围充满敌意, 不合群——反正都不是什么好话。”
松田阵平说着,拿着东西走过来。
“他说本来想选更低调一点的人去卧底, 但你意外的嘴最硬。”
“他还说, 之前模拟测试了一下你被敌人绑架的反应,结果几个假扮敌人的公安都被你打倒,他在后面看了会, 最后只能自己上。”
镜子实际上是双面玻璃,降谷零那时看着望月秋彦看过来,挑衅似的用凳子把玻璃砸的嗡嗡响,这才低笑一声,下定了决心。
其实在撂翻几个后,望月秋彦就意识到了那群“极恶分子”是警察的事实,他们配在腰间的是警察常用的左轮手/枪,打架的时候也没产生真的要把他杀掉的念头。
被打倒后也不生气,就是躺在地上盯着天花板,有种淡淡的“完了,又要被斯巴达长官骂了”的死感。
“如果能让你感到安慰点的话。”
望月秋彦耸肩。
“自从打到一半,我摸走了降谷长官身上的家门钥匙后,降谷长官就微笑着停止了测试,转而给我上了两小时的思想教育课,其中大部分内容是【你以为你在玩吗】【给我正经点】【哪有警察像你这样子的,你有点觉悟】。”
松田阵平挑挑眉:“你偷他钥匙干嘛。”
深更半夜潜入他家,以牙还牙地扮作“极恶分子”给他套个麻袋揍一顿,让他知道什么是社会险恶。
这是望月秋彦原本的计划,可惜还没开始实施就被降谷零无情打断。
当然,这种话是不可能直接说出来的。
望月秋彦笑容灿烂:“我爱慕降谷长官的事情不是人尽皆知吗。”
松田阵平无奈:“你以前也是这么气里面那位的?”
“你说北条警官?”望月秋彦看了眼安静的卧室,“我都不怎么和他说话,我觉得他现在的脾气比以前还大。”
北条亮是个天才。
别人还在读高中的时候,他就已经拿着一堆学位和奖项从美国留学归来。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承北条博士的衣钵,加入军警,致力于异能研究的时候,北条亮却闹着要和哥哥一样,去警察学校培训。
作为北条博士最疼爱的小辈,北条家那时没人敢和他对着干,只能在背后默默地给他铺路,打点好关系。
北条亮从入学的第一天,就什么都要和望月秋彦比。
他习惯了用挑衅人的语气说话,总是骄傲地扬着脑袋,却不料坐在角落里的望月秋彦根本不理他。青年的那双金眸抬了下,仅仅和他对视几秒,就嫌烦地“哦”了声,再次低头干自己的事。
北条亮哪里受过这种待遇。他当场就气急败坏,将望月秋彦桌上的书扔到一边,还要伸手揪他领子,让他站起来和自己说话。
结果北条亮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被拧到了身后。
望月秋彦面无表情,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一只手按着他的脑袋,强迫他趴在桌上,让他把自己的书捡回来。
整个教室的人当场就被吓到了,北条亮也被吓到了,他看着隔壁班的教官匆匆赶来,不由分说地先把望月秋彦骂一顿,也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望月秋彦那时也什么都没说。北条亮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听到一半说了句“是我先动的手”。可隔壁班的教官受过他爷爷恩惠,稍作停顿后,连一句也没骂他,轻描淡写地就将这件事揭过。
北条亮踌躇片刻,和望月秋彦说了声对不起。后者还是没理他,北条亮咬牙切齿,再次陷入了【“我不道歉也可以!”】【“你以为谁都围着你转吗!”】【“可恶!格斗比不过的话,至少笔试——”】
然后笔试也没比过。
实打实踩着各国法律蹦迪了十几年,望月秋彦闭着眼睛都能写出那些题目的答案。望月秋彦对此不以为意,北条亮却再次怒气冲冲地横穿半个教室,一巴掌把试卷拍到了他的桌上。
【“说话!”】
【“你给我说话!”】
这种孩子气的胜负欲似乎有点扭曲。
北条亮进警校走的后门,本就比他们小上几岁,理论上应该还在上高中。
北条家的这位天才小少爷,一边发誓要打败望月秋彦,一边又不让别人接近自己身边。
他只和望月秋彦说话。
因为只有望月秋彦敢得罪他。
生怕军警那边插手自己的前途,实训课上,人人都是装模作样地被打倒,要么就是直接认输。
只有望月秋彦天天把他提着扔出去,再陷入被骂和写检讨的循环。
望月秋彦总是听上野班长说,北条很依赖自己。他没搞懂这到底是种什么依赖,北条家的小少爷像个背后灵,总是偷偷盯着他看,一旦他看过去,又会立刻红着脸破口大骂。
望月秋彦觉得他实在是太菜了,于是偶尔也会在对方练习格斗时开口纠正两句。北条亮那时短暂地开心了几秒,随后又是一副“谁都别惹我”的模样,暗戳戳地表示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望月秋彦当天是阴沉着脸,身上缠了一个八爪鱼回的宿舍。
谷口从床上笑到了地上,擦着眼泪,和北条说小心人家把你手掰断。
【“我有我的格斗策略。”】
北条亮冷哼。
【“凡人是不会懂的。你别管。”】
“嗯……”想到这里,望月秋彦默默开口,“要不然把他的锁撬了?松田警官,你和他关系好吗,要不然你劝他出来?”
“就是没人和他关系好,佐藤他们才让我来。”松田阵平眯起眼,“别转移话题,让你把衣服脱了,你打算再浪费多久。”
“是这样的。”望月秋彦礼貌,“我认为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松田警官,这样在别人家里有点怪怪的。”
松田阵平嘲笑:“都是男人,望月,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望月秋彦继续礼貌:“激将法对我也没有用。我会自己回去处理的。”
“信你就有鬼了。”松田阵平说,“谁让你刚刚不还手,把伤口弄裂你自己也有责任。”
门锁转动的声音轻轻响起。
北条亮将卧室的门打开一条缝,自以为很高明地在那里偷看。
松田阵平和望月秋彦对视一眼,默契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几道伤痕交错,和旁边白皙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望月秋彦的外套垫在身下,裸/露的脊背上,五六道鞭痕在灯光下尤为可怖。
松田阵平发现,他确实如降谷零所说,嘴不是一般的硬,正常人一动不动都叫苦连天了,哪里像他,刚刚被北条推到墙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也怪不得降谷和诸伏那两个家伙那时候慌的不行了。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望月秋彦可能的确一个字也不会和他们透露。
【“有我这样的部下,你一定很难受吧。”】
降谷零那时没来得及挂电话。
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就在车上,听着掉眼泪的某个人安慰降谷零。
“你还真是白痴。”松田阵平低下眼,用镊子夹着碘伏棉球,一点点擦拭渗出来的血,“那个金毛混蛋虽然有时候有点讨厌,但从没看走眼过。他可是我们那届的第一,还不至于没用到那种地步。”
说是要让望月秋彦退出卧底计划,但包括降谷零在内,都很清楚这个提议没有什么实际上的依据。
望月秋彦是越危险越兴奋的类型,松田阵平看着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自己警校的那段时光。
以前也有一个不穿防爆服就去拆弹的家伙,萩原研二总是笑着说没事,结果连完整的尸体也没留下。
他们几个,本质上都是同类人。
松田阵平一边谴责望月秋彦过于大胆,一边又实打实地看不起那种畏手畏脚的存在。
他把自己从楼上推下去的时候多洒脱啊,在爆/炸案中劫后余生,从废墟里爬出来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松了口气,而是笑眯眯地朝自己走来。
松田阵平本来只有一点点心动。
这下更心动了。
佐藤美和子笑他,前几年暗戳戳地在网上浏览人家的信息,追人家的现场,嘴上说着电影有什么好看的,电影票倒是一张没少。
【“小阵平,你这不是彻底完蛋了吗。”】
恍惚中,松田阵平听见萩原研二的嗓音。
他的幼驯染叼着烟,好笑地站在他的身边,才是望月秋彦口中真正的星星。
完蛋就完蛋呗。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完蛋又能怎样。
诸伏他们比他还完蛋呢,他们都坦然接受了,他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了。”松田阵平好笑地说,“不止我见过你,hagi他的家人也见过你,在电视上看到你出事的新闻后,一天就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萩原警官?”
望月秋彦没深究松田阵平说的“很久以前”,反而抓住了后面的重点。
“降谷长官和我说过,你好像暗恋人家姐姐来着。”
松田阵平的额角出现一个十字路口:“他还真是什么都说啊。”
松田阵平咬牙切齿:“那他有和你说过他打算把一辈子都奉献给国家,这辈子都不谈恋爱吗。”
“真的?”
“真的,所以你死心吧。”
望月秋彦没来得及回答。
在那以前,北条亮已经彻底打开了门,从卧室走到了沙发边上。
努力工作了三年,北条亮今年也才刚够到二十的门槛。
最自由的年纪,最没自由。
除了警校里的那六个月,北条亮一直都处在军警的监视性保护中。在那以后,凡是有接近他的陌生人,事后都必须接受调查。久而久之,他的攻击性越来越强,嘴巴也越来越毒,已经把伤害别人培养成了习惯。
青年的视线触及望月秋彦背上的伤痕,被烫了似的迅速移开,又抿抿唇,下意识地挪回来。
“我不是骂你见死不救。”
良久,北条亮这么缓缓说道。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仿佛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我是怕连你也死了。他们杀了班长,肯定也能杀了你。当年那个让我不准提起你名字的公安又不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我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脾气。”
“果然。”望月秋彦眯了眯眼,“我说军警怎么会容许你的名字在暗网挂那么久,是你不让他们撤掉的吧。”
“谁让你不联系我的。”北条亮恨恨地说,“卧底有什么好卧的,你别干了,我要是把手稿给你,你就不准干了。”
望月秋彦打出个“。”,听他做出一套严谨的方案。
“反正我一天不帮军警他们翻译爷爷留下来的密码,他们就一天不允许我死掉。这样,你来我这边,我就不信什么黑手党还敢和军警对着干。”
望月秋彦古怪地看着他:“你应该知道,军警顶多一起保护你的其他家人吧,他们脾气也很烂的,你老是和他们对着干干嘛。”
“拉斯维加斯登记结婚只需要几分钟。”
望月秋彦沉默,看着自己的同期一脸决绝地握住自己的手。
“我来联系工作人员,来回也就七个小时,望月,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到时候我们就搬去军警的家属楼,听说那位[远东的英雄]也住在里面——”
望月秋彦有点自闭,试图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北条亮垂下眼睛,睫毛湿漉漉的,一副被抛弃的小动物模样。
“——你要是也死了,岂不就真的没人和我玩了。”
“……”
不是。
这家伙怎么有两副面孔。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皮肤时感觉痒痒的,望月秋彦微微侧过脸去,看了眼给自己缠绷带的松田阵平:“松田警官,是正经换药吗。”
松田阵平扬了扬眉梢:“人家跟你求婚呢,你跟我说话?这都是你多少次被求婚了?”
“这样的还是第一次。”望月秋彦终于把手抽回来,“北条,你正常点,换个报复我的办法吧。”
“那你先和我说要手稿干嘛。”
北条果不其然又换上了嘲讽的面孔,他看了眼自己空了的手,双手环胸,又趾高气扬地看向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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