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没再开口说话,而是将两只手伸向了金丞的耳朵,左右两边轮流打响指。金丞疑惑地看着,摇了摇头。
陶文昌写完了一大段,起身问:“白队你干嘛呢?”
“检查一下,看看哪边还有微弱听力。听力会影响平衡,我怕他比赛也受影响。”白洋很有经验,但心里也凉了半载,金丞这是全聋了,相当于重度耳聋。
陶文昌把本子递给他。
[江言都和我们说了,你也太过分了,什么都不说。先好好休息,下午跟着江言去医院检查,有病治病。]
“嗯,我下午去,我存了一笔钱。”金丞指了下桌上的银行卡,那都是他给自己准备的医疗费用。
“我就知道……我早就该猜出来了,居然一直没往这边想,真是笨!”陶文昌懊恼地拍了下脑袋,上一次金丞和江言谈分手就是因为江言拿生病骗他,当时自己都已经推理出隐患了,两人感情那么好,不可能只因为一次欺骗就反应激烈。
背后肯定还有一件事!
根源就在这里,敢情生病的不是江言而是金丞本人。他存钱肯定是打算给自己治病,结果江言说了个谎,他就相信了,还准备要给江言先治病。江言这算是无心之失,撒谎当好降落在金丞的身体雷区上。
江言这时端着煮鸡蛋和热牛奶走进客厅:“白队,下午刘老师要在学生办开会,我……”
“没问题,我替你去旁听,记笔记给你。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带金丞把病治了,不光是他血液病这个,还有……耳朵。如果费用不够的话你开口,我这边还有点儿。”白洋说。
“够,够用。”江言点了点头,“谢谢大家了。”
“那你……你会照顾他吧?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听不见,你得有这个意识。”白洋又说,“你要是平时开会顾不上来我可以……”
“我可以。”江言连忙打断了他,意味深重地看了白洋几眼。
过了一会儿昌哥和白队就走了,江言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也不怎么沟通。金丞猜他不是在买东西就是在查医院,半晌才凑过去问:“昌哥和白队……刚才和你说什么啊?我现在听不见,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江言冷着脸转过来。
金丞定了定神。
江言拿起茶几上的笔记本草草几笔:[他俩骂你不是个东西。]
不会吧?金丞拿着笔记本,无措地站在旁边。
江言把本子拿过去,给他指了指卧室:“回去睡觉。”
虽然金丞听不到但是也能懂,现在他也不敢和江言对着干,不然江言真把自己揍了可没人帮忙。现在算是什么?昨晚战战兢兢没等来的人回来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吧?这算是复合吗?
金丞满怀心事地躺在床上,虽然没想明白,但是一想到那个人就在客厅里,肚子里的五脏六腑都阵阵温暖,像被热水包容。
睡到两点多,江言把他叫醒,拿本子给他看:[半小时后去医院。]
“哦,好,我去洗把脸。”金丞补了一会儿觉,其实还想再睡睡。屋里多了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吃的,两人趁着这时候抽空吃了午饭,然后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下楼。
楼下,雪已经停了。
江言提前叫好网约车,他们走出小区就上了车。金丞就跟做梦一样,坐在江言旁边。
“现在去协和有点堵啊。”司机师傅提示。
“没事,你慢慢开。”江言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但赶不上了他们去问问也好。
确实很堵车,司机师傅连环路主路都没赶上,一直在辅路慢慢蹭。可是刚刚蹭到四环路金丞就不对劲了,一把按在江言的膝盖上。
“怎么了?”江言马上问。
“我……晕车,想吐。”金丞只是说此刻的感受。
“师傅!麻烦您停车!”江言即刻和司机反应,好在他们是辅路,滑行了十几米之后找到可以停车的地方。金丞推开车门就奔向了绿化带,这一次明明不算是应激反应,可为什么还是恶心了?
吐了两口,金丞才抬起头,怕江言发脾气连忙说:“我吐完了咱们再走,你等一等,我晕车。”
“不可能啊……”江言回忆,从前金丞可不晕车,为什么这会儿不行了?而且还不是普通晕,这样的晕法他根本坚持不到医院。
无奈之下,江言还是给白洋打了电话:“喂,白队,有件事我要请教你……耳聋会影响晕车么?”
“耳聋不影响,他是耳聋影响平衡了,才会晕车。”白洋马上要去开会,“金丞晕车了?”
“嗯,很严重,我慢慢想办法……”江言结束通话,拍了拍还在吐的金丞,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轮廓。
半分钟后,他把电话打给了老六。
“喂!”老六声音上扬着。
“是我……江言。不好意思,我想问问你,你认不认识什么交通大队的人……就是我那辆摩托车,现在应该是被拖走了,能不能帮我找找?”江言问。
“你才知道找啊,都被我们给拖回来了。”老六无奈。
花咏夏这会儿就像有所感应,从睡梦中睁开了眼。他这是一人病房,现在只有他,夜灵和木兰刚刚离开,小白过会儿就来。但吵醒他的却不是脚步声,而是窗外的拍打。
他遵循幼年时的回忆看向窗户。
窗外有一只手像是刚攀上来,敲着他的玻璃。
第138章 没事
花咏夏从病床上起来, 走向的窗口不知是这一扇,还是以前那一扇。
砰砰砰,有人还在敲玻璃, 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花儿!开门!我!”
病房的窗户也变成了体育馆宿舍楼的窗子,红砖墙面铺满了爬山虎, 烈日给爬山虎照出了暗红色。花咏夏连忙打开窗,穿着“北京一队”靛蓝色跨栏背心的叶合正刚爬上来, 背后背着一个网兜,装满了冰镇汽水。
“花儿!拉我一把!”
花咏夏连忙伸出手, 把人拉了上来。叶合正踩在窗台上, 把一兜子的汽水撂下来。
时间猛然前进, 宿舍楼的蓝色大玻璃窗变成了医院2层的透明玻璃窗, 而窗外的人也不再身着跨栏背心,只是身手同样矫健。花咏夏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开个窗,或许是这些天江言的事乱了他的心思, 或许是现在身体真的不行了。
那人照旧是踩在窗台上,然后一跃而下。
花咏夏转身走向了病床。
方才耳朵里的声音已经消失,花咏夏现在还不能久站, 躺在床上薄薄的一片。叶合正站在窗边, 先是看了看他床头柜上的消毒纸巾和喷雾, 然后拿了一瓶,把双手和鞋底喷了个遍。
花咏夏静静地看着他。
叶合正放下酒精喷雾, 走到他旁边来, 坐在了椅子上。
花咏夏的视线跟着他一起移动, 停在了床边,走廊里有护士来来回回巡视。
“师兄。”花咏夏突然间开口。
声音就和他的身体一样单薄,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即将消失。
叶合正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就这样叫他,两个太久没有说过话的人,其实再交流起来是很困难的。年轻时候的争吵还可以算得上是脾气大,互不相让。血气方刚谁也不愿意低头屈服,越吵越凶越演越烈。
那时候,他和花咏夏天天吵架,主要原因就在花咏夏的训练方式上。跆拳道要通过击打才能得分,击打力度不大,主裁和边裁看不清楚,审议员也无法裁定。主流打法就是叶合正坚持的那一派,脚脚核实到点,拳拳到肉,无论是打靶子还是对打必须坚持。
可花咏夏,从小就“离经叛道”。他的小聪明都在如何节省力气上面,打击力度就和飘起来差不多,也被教练们点名批评是“骗招”。主裁和边裁都无法界定他到底得分没有,就连对手都不觉得那一脚打中了,但花咏夏总是用这类似“擦边”的方式拿分数,并且屡教不改。
用花咏夏的话来说:只要看上去打到了不就行了,至于重不重,不要紧,跆拳道的比赛规格迟早要改!
叶合正也很看不惯他这种“骗招”,两人发生了几次剧烈的争吵后,便再也不开口说话了。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们还以为再次说话会很容易,对方总有道歉的那一天,没想到的是对方都没再找回来,两个人南辕北辙地分到了各自的省队。原来最后一次交流已经在冥冥当中结束,结束于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下午,并没有惊心动魄。
太久没聊过天的人,再聊起来,确实是很难。再后来,他们在各种比赛中见到对方,已经不知道怎么样下台阶,怎么样开这个口。
“我说对了吧?我是不是没错?”花咏夏再次开口,他还没放下自己的心结。
他没有说错,跆拳道的规则迟早要改。时间像是给他们开了个玩笑,这个玩笑的全名就叫做“中国跆拳道比赛规则的变迁和发展”。他们都是规则里面的人,顺应的只能是发展,当年花咏夏的打法随着电子护具的运用反而成为了主流。分离他们的并不是对错,而是历史。
并不是因为他做得对了,而是因为科技发展,电子护具的敏感性在无限上调。而这一切,放在20年前,放在跆拳道刚刚进入中国的那时候,不可能被预测到。
叶合正没有说话,他知道花咏夏问的就是这个。
“我就知道我没错。”花咏夏倒是无所谓了,已经不是追着别人要个说法的年龄,“师兄,你胖了。”
叶合正这才开口:“胖了10斤。”
年轻时候拼命吃就是不长肉,升个量级比什么都难。随着年龄增长,退役后的生活逐渐沉淀,叶合正保持着每天锻炼1小时的习惯,仍旧无可避免地胖了10斤。
“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你别打断我。你从小就喜欢打断我说话。”花咏夏已经琢磨了好久,从他这次晕倒之后就在考虑,“师兄,你得帮我一件事。”
叶合正的目光都发沉:“你先说。”
“江言是咏夏道馆的主理人,以后道馆的事情由他和他妈妈负责,这点我可以放心。如果有什么事,你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4个徒弟,他们还小,比赛周期才刚刚开始。”花咏夏喘气却很轻。
叶合正这回根本不开口了。
“你是我师兄,你就得帮我。”花咏夏说。
叶合正站了起来,椅子咣当一声倒下了。“你做梦!”
花咏夏一笑,好吧,就知道他还是这个臭脾气。
“你想把烂摊子扔给我,然后自己一身轻走了?我告诉你花咏夏,你做梦!你别跟我玩儿托孤这一套,我不上当!你还想让我照顾他们的比赛周期?我让他们全部禁赛!”叶合正话音刚落,病房门被祝白白打开了。
祝白白闷头往里走,还没看到屋里多了个人,手里拎着晚饭。一抬头,吓得晚饭都没拿稳,直接冲到床头就要按铃!
叶合正怎么进来了!他怎么进来的!祝白白的手还没按下去,却被花咏夏给拦住了。
“小白你先别激动。”花咏夏这回是铁了心要把事情解决,他和叶合正折腾,来来回回折腾的也是江言,“先别告诉你大师兄……”
江言还真的顾不上,医院去不了,先带着金丞回了家。晚饭时昌哥过来陪着金丞,他去找老六拿车,再见到自己的摩托车江言才想起来它长什么样,有点陌生。
“赶紧提走吧,总放在我们车库里也不像话嘛。”老六可算放心了。
“谢谢。”江言问,“唐誉他什么时候回去?得过了春节吧?”
“初五我们就走,原本是定了初三,但家里都不舍得我们。”老六回答,“你头发怎么了?”
“长头发太麻烦了,剪了。要是我这段时间忙完了就请唐誉吃个饭。”江言摸了摸头发。
“成,你先忙你的。”老六倒是不催,江言这个憔悴劲儿一瞧就是家里出大事。
等江言再回来,陶文昌已经在厨房做上饭了,他又抽空去楼下找了个理发店,把自己剪的发型修剪一番。回去之后屋里多了一个人,白洋也来了。
“这个笔记给你,你晚上记得给刘老师打电话。”白洋来送笔记本,绕着他看了一圈,“你这个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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