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应是被人控制,而不是控制人。
然而这件工具一旦拆除就会自毁,明昭只能将目光转向诱它失控的事物身上——祁元。
明昭心里第二次对祁元起了隐秘的杀意。
第一次是在发现触手对祁元的渴望时,任何不安分的因素都应该除掉。
祁元:“怎么?你想杀了我?”
他说话也毫不客气,讽刺道:“就凭你?”他肚子里早憋了一肚子火,此时已经忘记路修远说过的话,“有本事你就来。”
唰一下!
明昭的手闪电般掐住祁元脖子,犹如铁环死死禁锢住他,剥夺他呼吸的权利。
祁元脖颈青筋爆出,脸上逐渐爆红,双眼里怒火熊熊燃起。呼吸逐渐阻涩,他咬牙长腿重重踢出。
从答应加入国家救世小组开始,路修远就给他进行了特训,原本就出色的体术更上一层,踢中明昭之后一招干脆利落的擒拿手。
祁元冷冷道:“早就想揍你了。”
他指从路修远嘴里听说明昭暗恋他之后,很认真地想过要不还是把明昭解决掉吧。解决掉明昭,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他也去问过路修远,路修远却摇摇头道:“我们不是没想过趁混沌还未觉醒提前将他杀掉,但谁也不敢保证提前杀掉的明昭会不会也提前变成混沌。”
所以将来就算抓到了明昭,也只能关押,不能杀掉。
不过依祁元看来,明昭宁可死掉也不可能叫人关在笼子里。想想明昭冷凝难看的脸色,他突然身体内就爆发一股力量,炼体术练得更认真了。
他一定要做那个亲手将明昭关进笼子里的人!
明昭没想到短短时间里,祁元的速度和力量竟都强上几分,动作间也能看出受到了他人的指导。
他人的指导?
明昭有点疑惑,不过没来得及认真思考,赫赫拳风已经袭上来,他再次进入和祁元的打斗中。
迟乐志趴在桌子上,嘴上嘀咕:“明昭怎么还不过来,这可是郑老的课,迟到了可不会给你一点面子的。”
粽子掏出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
然而一看手机,他却是愣一下,连忙将迟乐志拍起来:“快走,明昭和祁元打起来了!”
等两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围了一堆人,议论纷纷。
而明昭和祁元刚被校领导焦急阻止,两人都冷着脸,连眼神都不想给一个给对方。
粽子一看,嚯,明昭脸上还有片淤青,而祁元,祁元腹部好像有点红色,嘴角也破了。
粽子和其余人的想法一样,这得是打得多激烈才打出血来了?
校领导看见那点红色,人看着好像就要当场晕厥过去了,手指指着两人气得颤抖:“你、你们两个!”他想当场开骂,看看周围围成里三堆外三堆的同学们,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狠狠道:“你们两个,跟我来办公室!”
校领导先走,祁元紧接着,明昭在原地深深望着他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当事人走了,观众们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迟乐志眼睛在人群里一瞄,很快找到了想找的身影,穿过人群一把拍在那人肩膀上:“喂!小胖子,这怎么回事?”
小胖子猝不及防被拍,吓得全身一抖,转过头来看是迟乐志和粽子两人,有些不知所措:“我也不清楚,我也是看到消息才赶过来的……”他一边说一边后退,双眼还急切地寻找范毅的身影。
范毅!快来救我!
迟乐志和粽子互相对视一眼,诡异地笑笑,一左一右挟持住小胖子:“哎,别走嘛,我们找个地好好聊聊。”
小胖子那么大的体型硬是在两人的压迫下显得格外弱小可怜无助,瑟瑟发抖,被两人连哄带骗拉走了。
三人走后不久,范毅满头大汗跑过来,四处望望,挠挠头疑惑:“奇怪,人呢?”
校领导办公室里,头发都愁的要秃掉的校领导恨铁不成钢地使劲拍桌子:“你们,啊?上学期刚评出来的优秀学生代表,啊?就是这么优秀的?啊?”
旁边辅导员跟着赔笑:“是是,您说的没错,您消消气,两个学生都是好学生,可能只有什么误会……”
“再有误会那也不能打架!”校领导本就不大的眼睛努力瞪大,“这性质多恶劣,给学校带来负面影响,谁负责?”
“是是,您说的是,两个学生应该都知错了。”
辅导员回头示意两个学生机灵点。
结果一个仔细观察墙上的画框有多好看,一个盯着地上的地板缝找蚂蚁,总之没有一个人在听校领导教训。
辅导员:……
辅导员含泪抗下所有。
等出了门,辅导员苦恼地叹口气:“你们两个打架,明年的奖学金应该是没有了。”
辅导员也很年轻,不到三十,今年是第一次做辅导员,和明昭两人也算熟悉,谈话间完全是把他们当同龄人来看。
他颇有些稀奇盯着两人:“领导打电话告诉我说有学生打架,赶过来时我脑子想破了都没想到会是你们。”
一个温和有礼,深受老师同学们信赖。一个责任感强,踏实沉稳可靠。
辅导员不知道这俩是死对头,还想着按这两人平时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怎么看也不像是有恩怨的人。
怎么会打起来呢?
关于这个问题,明昭只是微笑,祁元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
辅导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既然你们都不肯说那我就不问了,记得写那五千字检讨,到时候交来我办公室。”
没有其他人在了,明昭的笑容瞬间消失,恢复寒潭般的深沉。
见他要走,祁元叫住他:“喂,你很不对劲。”
祁元心情一般的时候叫他只喊“喂”,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喊“全名”或者“狗东西”,至于心情好的时候,抱歉,对上明昭他暂时没有心情好的时候。
明昭转头,笑意不达眼底:“是吗?你觉得我哪里不对劲?”
危险。
危机感猛地攀爬上祁元的背脊,汗毛竖起,犹如被某种可怖的存在盯上一般,深渊一样的瞳孔眨俯视地上的蝼蚁。
祁元应激一般全身肌肉绷紧,忍不住向后撤退一步,警惕地死死盯住明昭。
他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难道明昭现在已经变成天灾了?可是不对,路队长说的变成天灾的条件,明昭不完全符合。
祁元惊疑不定,眼神闪烁,无法判断明昭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还能是什么。”明昭一笑,“总不会和你打了一架,你就要把我开除人籍吧。”
那股令祁元感到危险的气息出现一瞬,又不见了,似乎只是祁元的一个错觉。
明昭视线往下移,落在他的腹部,意有所指:“伤口裂了还是尽快去包扎比较好,我可不想承担杀人的罪名。”
“托你的福,我肯定能活过今晚。”祁元皮笑肉不笑。
不欢而散。
远离明昭后,祁元立马给路修远打了电话:“路队长,我申请立即抓捕明昭!”
第15章 矛盾
明昭倚在床头,昏黄的灯光将他半边侧脸隐在阴影中,一分为二,俊美的容颜笼罩住一层阴翳,双眸更显暗沉,望着虚空中某点出神。
手机振动一下,他似是骤然惊醒,眼睛重新有了焦距,视线移到手机上。
粽子:“你让我查的东西查到了。”
后面紧跟着丢来一个文档,里面包括在宿舍被舍友杀死的那位学长的所有身份信息以及照片。
明昭只是在那些文字信息上扫了一眼,便直接移到文档最后。
一张截图出来的正面照片出现,照片上的男生手臂勾搭着另一位同学,笑得开朗。
和那晚在宿舍吞噬的男生样貌相同,气质却完全不同。
光看样貌,他确实没有杀错。
明昭揉揉眉心,但他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锦江受污染的鱼也不见有任何消息,整个A市的鬼怪似乎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干净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祂们,迫使祂们逃之夭夭。
在尝到祁元的血之前,他甚至有过去外市寻找食物的念头。
明昭将触手放出来,在床上,赫然有三条触手,漆黑的外表,腕足遍布可怖的吸盘,触感结实,透过湿滑外表能感受到底下强劲的力量。
是的,他又长出了一条触手,在尝了一滴祁元的血之后。
只不过比起另外两条粗壮的触手,新生触手显得有些营养不良,细长条,扭动的时候也有些怏怏的,活力不足。
只一眼明昭就能断定这是触手尝到祁元的血后兴奋过头,不管不顾就把力量全部用来催生触手,好去掠夺更多食物。
偏偏力量不够,拔苗助长,造就了这条类似残疾的触手。
尝到祁元血液时心头颤栗的感觉至今仍能回忆起,只是想想,明昭眉心微动,神情似是挣扎和难耐,渴望与厌恶在同一张脸上交替出现,最终还是反感艰难占了上风。
明昭双手在水龙头下冲洗,洗手液用了一遍又一遍,将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洗得通红,仍无法忘记左手无名指触到的湿润触感。
两人打架丝毫不留情,祁元特训时受的伤还没好又裂开,鲜血沾湿衣服。这次不是一点血量那么简单,触手完全被吸引了。
明昭也被吸引了。
那道香甜的气息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等明昭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按压上祁元腹部,更多的血液渗出,手上沾血的地方像是被烈焰灼烧般,烫得人心灵颤栗。
血液没有在明昭手上停留太久,就被触手贪婪地吸收干净。
明昭恍惚尝到了一股铁锈味,随后便是难以言喻的美妙滋味,愉悦,兴奋,如同在沙漠走了经久的旅人在濒死时终于找到了生命的甘泉,畅快痛饮,清凉的水浇灭了心中的燥火,舒缓喉咙的干涩,解救痛苦。
触手沉醉在血液里,慢慢地被安抚住,安静下来。
这算什么?
他身上长出来的东西竟然要靠死对头的血才能安抚住?
无声的怒火在胸腔汹涌地咆哮,因为触手失控而造成的烦躁不安如潮水漫过他的头顶。
明昭似乎又回到小时候常做的那个梦里。
沉重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着他不断坠落,坠落,永无止境,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无边的死寂与孤独。
他不甘地挣扎,嘶吼,向不知名的存在发泄自己的怒火,结果只是下落得更快。
等到大梦醒来,往往汗湿一片,惊魂未定。
他做了很多次这种梦,直到长大后不知为何才渐渐停止。梦中那种徒劳挣扎的无力感他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在梦里。
这里是现实。
明昭伸出手,抓住那条营养不良的触手,狠狠一扯!
剧烈的痛楚从后腰处传至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全身瞬间冒冷汗。和疼痛相伴的是无尽的饥饿感,如同潮水将理智打得摇摇欲坠。
与精神上的痛苦不同的是,明昭双眼尤为镇定,冷静得过分。
他面色苍白,薄唇紧抿,失去血色,额头青筋狰狞,红血丝在眼白处蔓延,冷汗淋漓。
饥饿感驱使身体不由自主动起来想要去捕食,他便面无表情地折断右手,右手手臂无力地下垂荡漾。
触手的本能与明昭的意志不断搏杀,镇压,不彻底决出胜负绝不罢休。
这是最好的彻底驯服触手的时机,刚吃饱饭又断了条触手,正是虚弱的时候。
明昭要把触手驯服成完全遵从他命令的工具。
理智和本能相互撕拉纠缠,明昭冷汗淋漓,眉头紧蹙,死死咬紧牙关甚至尝到了血的味道,模样愈发狼狈,五指死死揪紧床单,留下凌乱的痕迹。
清凌凌的月亮始终挂在天上,不受万物影响。微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黑夜的寂静过后,突然响起第一声鸟鸣,随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天色依然是混沌的,明昭全身湿透,额头伏在被子上轻喘着气,仿佛大病初愈,唯有一双眼睛前所未有地明亮,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他赢了。
四肢发软,全身没有力气,精神却很好。心头罩着的阴霾终于消散些许,明昭明显感觉到他对触手的控制更深一步。
现在没有他的允许,即便再饿,触手也不可能再随意出现了。
这就解决了一个大的隐患。
明昭撑着床起来,突然一顿,目光透过窗户遥遥看向西南方向。
那是学校的位置。
他嗅到了食物的味道。
凌晨四点半,路上没有行人,校门口的金色校名反射着月光。深夜的大学笼罩在一片死寂中,站在校门外往里看,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还是一所正常的学校。
明昭走进学校,循着感应最强的地方走去,越走,目的地便越清晰。
他停在宿舍楼前,望着月光下格物园三栋的标志:“果然……”声音消散在风里。
宿舍楼里的气息给他的感觉比女鬼还要强上几分。
明昭顺着楼梯一步一步向上走,鞋子落地在安静的楼梯里回荡着沉闷的声音。
嗒,嗒,嗒。
明昭抬脚的时候停滞一秒,随后又继续往上走。
身后的东西没有发现这一点细微的差别,仍然紧紧跟在他身后。明昭抬脚,祂也抬脚,明昭上楼,祂也上楼,动作一致,脚步声重叠。
若不是明昭的五感被触手放大,恐怕他也听不出其中的区别。
渐渐地,身后那东西和明昭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是要贴在明昭身上。
灵敏的嗅觉轻而易举嗅到身后那东西身上腐烂血肉的味道,比在垃圾堆里待上三四天,去臭水沟里滚一圈的味道还要臭,更令人作呕。
明昭被这味道熏得皱眉,在楼梯平台停下。
他停下,身后的东西却未停,仍然固执地朝他贴来。
赶在祂贴上自己前,明昭释放出后腰处的触手,如同利剑一下子将祂穿透。
利刃穿透血肉扎实的声音,但明昭还未来得及吸收污染,便警觉地躲过身后袭来的风声,触手也被迫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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