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看得又慢又吃力,让谢岩读给他们听。
谢岩从封皮的书名开始读起,读到作者署名的“谢浊之”时,陆杨跟着念了一句“浊之”。
取了表字,在外与人交友,通常是叫表字。
谢岩交友少,几年没在书生圈子活动,这个名字连乌平之都没叫过。
陆杨冷不丁念出来,让谢岩心生异样,像被什么东西抓挠了一下,痒痒的。
书念了六页,水烧开了。
他们先洗漱,然后又围着炉子,听了会儿书。
赵佩兰看天色不早,嘱咐他们也要早睡:“别熬灯油。”
夫夫俩都答应了,等进了屋,又黏糊。
黏糊的人是陆杨,他真挺想谢岩的。难得有一天假期,这这那那的忙活一番,就剩夜里有点温存时间。
谢岩难得看他表现得黏人,抓着他的手,感受着心中情绪,真是怪,他居然不高兴,心里满满胀胀都是酸涩。
谢岩抱他上炕,陆杨还小小惊呼了一声。
“你居然抱得动我!”
谢岩手上有劲,这屋子又小,不过两步路的功夫。而且他不是拦腰横抱,是直接搂腰抱,跟拔葱一样,直直把陆杨抱起来,放到炕上坐着而已。
陆杨的惊讶太真实,把谢岩臊到了。
谢岩说:“下次我就抱着你走一圈。”
陆杨就近戳他心窝子:“就一圈啊?”
谢岩说:“就一圈,下次你也养出肉了,胖了些,跟我练力气的日子差不多,我就抱得动一圈。”
分明没加码,陆杨听了却高兴。这呆子,嘴巴越来越甜了。
他俩窝炕上说话,陆杨跟他嘀咕:“你今天炖的汤挺好喝的,果然脑子聪明,学什么都快。”
谢岩沉默一会儿,跟他说:“是这样,我不会杀鸡,鸡是别人杀的,拔毛也是别人拔的。鸡块是我剁的。调料是一勺勺让人看着加的。”
他记得勺子大小,也记得调料在勺子里的分量。下回比着来,错不了。
陆杨说:“我爹今天给我买了两包糖,让我炖鸡蛋吃。”
这个好,方便简单。
说起来还可以蒸着吃,谢岩就想起来一个汤羹,跟他说:“你还能蒸瘦肉汤吃,往里放党参。”
今天他一起抓了些食补会用到的药材,找老郎中问过分量,都不用多,两三片足矣。
陆杨都应下了,他也问老郎中是怎么说的:“我有时候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有时候又感觉好松快。今天我就很高兴。”
谢岩和他简单说了,摸着他手腕,问他:“我回家,你是不是会开心一些?”
陆杨只是笑,不答话。
谢岩追着问两回,陆杨就说:“我看见你能不开心吗?但也不能常常看见你,我俩都有事情干,黏在一起没钱图。”
他跟谢岩拆字说钱图。
银钱的钱,图什么的图。
谢岩不说话了,摸黑亲他,从额头到脸颊,又亲他嘴。
陆杨紧紧抿着不松口,被挠痒痒,还抿得更紧了。
笑起来也是弯弯唇,怎么都不张口。
谢岩耍诈,故作丧气样:“算了,你不让亲,我就不亲了。”
陆杨说:“我嘴里是苦的,没什么好亲的。”
他开口说话,唇缝开了,可以深深亲了。
陆杨有一瞬受惊,然后放松下来,任他亲。
他俩新婚不久,谢岩年轻火气旺,陆杨算算时日,因有心无力,没法跟谢岩一起考状元,就帮他筹备,用手帮他。
他是真心想帮,没想到谢岩在这方面还是放不开。弄完以后,他就哑了声,一副被撕破斯文外衣的小可怜样。
陆杨坏,跟他说:“阿岩,你去把蜡烛点上,我想擦擦手。”
谢岩闷头去了。
蜡烛点上,陆杨就把他的样子看得更清楚了,笑得声调都在发颤。
谢岩站原地,涨红一张脸,吹灭了蜡烛,又来亲他。
陆杨伸手胡乱摸一把,他就老实了。然后又被陆杨笑了。
谢岩看他笑得畅快,一时也笑了。
行吧,能逗他开心不容易。
今晚无话。
次日,谢岩起早。
馒头包子是昨晚包好的,今天直接蒸上。
他割了点羊肉,照着步骤处理了,放炉子上小火煨炖着羊肉汤。
这一锅汤用了一斤多的肉,陆杨又是吃不完。
谢岩跟赵佩兰说:“娘,你待会儿一起吃。这东西放一放就不好吃了。”
他就不吃了,他还要去私塾上学。
这头忙完,看天色还早,他就回屋里看看陆杨。
陆杨醒了,坐炕上打哈欠。
见了谢岩,问他:“要去上学了吗?”
谢岩可以再等等,过会儿乌平之来叫他,他再走。
陆杨就凑过来抱他:“给你享受一下,好叫你知道,你夫郎也是可以软软的。”
谢岩享受了。
幸福得眯起眼睛。
然后乌平之来叫门,他重重叹了口气。
哎!
开门的功夫,谢岩顺道把幌子挂起来,门板让乌平之和车夫帮着卸,又跟赵佩兰一起把蒸笼端到前门炉子上。
今早的生意开张了,乌少爷买了三十个小包子,花了五十文钱。说今天要请某某同窗吃早饭。
自家的生意,谢岩还朝他伸手:“也请我吃。”
乌平之给他拿了两个小包子:“小气样,让你夫郎请你吃。”
谢岩听到夫郎就想起今早的享受,他乐呵呵的,没跟乌平之说话。
乌平之没有夫郎,是个单身汉,自然不懂什么叫享受。
原来软软的就是享受。
他下次回来,也软软的,让陆杨享受享受。
第76章 拿捏他
穷人家过日子, 棉衣换得不勤。
陆柳留了一件穿着,余下的都拆了,先把夹袄做出来, 再把做棉裤的棉花攒好。大棉衣改小。
陈桂枝跟顺哥儿搭手帮忙, 趁着这两天在等县里回信,抓紧把这处的活干完。
其他的东西,就慢慢收拾。
先把春夏的衣裳拿出来晒晒,去去潮湿味道。
春夏交替的日子短,说热就热起来了。
他们平常还干活, 厚衣裳穿不住。
差不多到时辰,陆柳放下针线活, 到院子外张望了一阵,没见着黎峰回来。
他想着, 可能是县里有旁的事情耽搁了,就转身回灶屋,准备晚饭。
今晚吃柴火饭。蒸一盘腊肉片。腊肉片正好围着小盘子摆两圈儿,数出来只有十六片, 每人能吃四片。非常好的菜。
蒸些红薯。家里红薯都没怎么吃,一个冬季过去,很多都冻坏了, 他切一个,只能留下几片,把他心疼得不行, 要趁早吃了。
再蒸个蛋羹。鸡蛋还是二田两口子带来的, 在家里放了几天,确认他俩没上门讨要,陆柳才对鸡蛋下手。
然后炒一盆青菜。地窖里的白菜还有一些, 可以吃个饱。
这些收拾完,他递一根细柴火,就又去外头看。
这次见到黎峰了,他车上放着一只笼子,小鸡在里面唧唧叫唤。
陆柳欣喜迎过去,嘴里喊着“大峰”,眼神都黏在了小鸡身上。
鸡苗很小,一手能捉两三只,每只都有柔和漂亮的黄色绒毛,很是可爱。
黎峰没多抓,三公五母,一起八只。
陆柳点过数,问他:“见着我哥夫了吗?他怎么说的?”
黎峰转述了谢岩的话:“身子亏空太多,现在要好好补补,郎中说能养好。”
陆柳放心了些,再问怎么个养法:“要吃肉蛋吗?”
村里养身子都这样。
黎峰没问药膳汤羹的食谱,今天说了太多话,没空说别的了。
他就知道谢岩给陆杨炖了鸡汤喝,不是个小气的。
陆柳听着更是放心:“他人还挺好的。”
黎峰也是点头:“对。”
一般人家哪舍得花这些钱,好一些的人家,也就是治病费钱,专门搞汤羹来补身子的是少数。
谢家的日子还没过顺,铺面挣的都是小钱。谢岩这样不错了。
黎峰牵着骡子去畜棚,陆柳把鸡笼拿下车。
鸡窝都搭好了,在兔窝里放栅栏隔开。鸡长大,个头也不会大到哪里去,这里够住了。
新捉的小鸡,陆柳特地点了灯笼过来看。
他一只只捉出来,在灯笼下仔细看,看完了再放到鸡窝里。
他这些年,养鸡养出些经验,一只鸡崽健不健康,能不能养大,他打眼一瞧,心里有数。
这回捉鸡,他爹跟着去看了。他们一家养鸡都是好手,掌眼过的鸡苗都好着。
他给鸡准备了食物,今晚就吃点细碎的陈糙米。
明天他就带小鸡去菜园子。他找到了几个蚂蚁窝,小鸡可以敞开肚皮吃个饱。
他俩过来就是鸡,狗窝里的二黄又不老实了。
家里养的东西多了,二黄开始争宠了。
黎峰记得它,给他一根大骨头。
二黄“嗷呜”一声,再不闹了。
陆柳看得想笑:“它这性子像谁啊?”
黎峰没法说:“狗崽子,不懂事。”
再拿些草料喂骡子,黎峰拿上猪肚,他俩就能回屋洗手吃饭了。
顺哥儿已经把饭菜都盛上桌了,锅里煮着锅巴粥,过会儿可以喝粥。
陆柳取水洗手,看见了猪肚,顺嘴了问了一句:“你买的吗?”
黎峰说:“你哥买的,让我给你带回来。”
陆柳一愣,知道这是哥哥给的回礼。
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兔子送过去还没几天呢,也不知他们吃了没有。
上桌吃饭,黎峰又把陆杨送猪肚的事说了一回。
陈桂枝也愣了下,“他给你就要?”
黎峰拒绝过,没能拒绝到底。
他说:“他们家马上要发大财了,一个猪肚不算什么。”
说起发财,大家心思都活了。
顺哥儿都好奇问怎么个发财。
黎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他们才学认字不久,识字量都差不多,这书上的字,大多都不认识。
“印书挣钱的,书是谢岩写的,说是什么科举答题的方法,都印出几百册了,书贵,几百本摆着,怎么都能挣个一百两银子吧?”
对比炒酱的生意,他们家落后太多了。
陈桂枝有点感伤:“你爹那时候就说送你去读书。”
黎峰不提当年,他现在就是在家里识字,老童生的家门都不想进。
那些书拗口,没意思。摇头晃脑学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他没兴趣。
他这一身的力气,把他摁在学堂里,真是为难他。
他说:“我们也能印书。”
问是什么书,黎峰说不出来。
他没法跟娘说什么书,也没法子当着弟弟的面说。
这顿晚饭吃完,黎峰把陆柳叫到房里,从炕柜里拿出画册,跟陆柳说:“我问过谢岩了,我们可以印这个。”
陆柳脸蛋通红:“怎么印?要拿出去吗?我们都还没看明白呢。”
他俩都想着挣钱,荤话说两句,就坐到椅子上,把画册摆开,说起印书的事。
黎峰下午在鲁老爷子那儿多留一阵,怎么个印法,他都打听清楚了。
图画的雕版要贵一些,是八十文到一百五十文钱一页。
需要他们加工印出来装订好,要再给工钱。
只要雕版,就给工费就可以了。
做完以后,在雕版上刷墨,印在纸上,晾干墨迹就是一幅画。
看一本书有几页,够数就装好。
他们有好几种装法,一般给书生看的书,都是线装书。
杂话书册都是浆糊刷的,也不会刷太仔细,多翻翻就可能脱页。
别的装法,鲁老爷子没细讲,常见的就这两种。
他们各自拿几本画册数一数,最多的才二十页,少的才九页。
按照图画来算,就是三十八幅和十六幅,首尾两页是封皮,没有图画。
黎峰又拿了算盘出来。
他们家余银不多,这阵子刚起头,各处花销大。
要起作坊,有人搭伙,得要个半年时间。
这样攒起来的银子,才够他们家占大头。
如果印书挣一笔快钱,就能很快拉起班子了。
画册也能做小一点,巴掌大就行,这样省纸。
一刀纸有一百张,一张大纸可以裁出一百零八张小纸。
他们刚开始印,买一刀纸就够用了。
一根墨条约莫印一本半书,看用墨数量。
画册就这几页,一根墨条应该可以印个三五本。
黎峰打算先买半刀纸、十根墨条、十幅画。
十幅画的雕版要八百文钱到一千五百文钱,半刀纸是二百文,十根墨条要二百五十文钱。然后拿回家,他们自己装订。
这些就只能有个三五十本,算少一点,三十本。这种书在书斋里都没叫价,三钱银子一本。黎峰算二钱银子一本,三十本书,就能卖出六两银子。忙活一次,能挣四两多。
陆柳:!!
拿到这个银子,再做些雕版,做厚书和薄书。
雕版到手,后边成本浮动不大,二十页的卖三钱,十页的卖两钱,抬抬价。
差不多把县西四个村子走完,他们手里攒出银子,就可以先把作坊弄出来了。
画册也就在村落里走走,村落里有钱人不多,价钱就这样,抬不上去。
去县里,走街串巷问一问,也能零散卖一些。
长久不行,村落里做生意,一家有了,等于家家有,可以互相借阅,就一些手里有闲钱的小年轻,会在手里留个一两本。
这笔钱挣完,就得看有没有新鲜货。所以后面不多印,先把作坊弄起来。作坊是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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