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柳小脸飘红,都不好意思挨着黎峰靠着了,想要坐开一点,黎峰分出手,握着他的手,跟他说:“我不常吃蛇。”
他吃也不是在家吃。他以前是单身汉,尤其是二田娶亲以后,他就不常回家了,去山里一待几个月,食材都是在山里找。
山里蛇多,他随便走两步就能捉一条,顺手就料理了,早都不馋蛇了。能捉下山的,他都会拿去卖钱。
但陆柳可以吃吃蛇羹尝尝鲜。做成蛇羹,一节节的,不往深了想,看不出蛇样。
蛇羹滋补。他们是切成段,还要再拆蛇骨,炖的时候往里面加菌子、木耳之类的东西,炖出来鲜香味甜,蛇肉一条条的,不知道的,就当鱼肉吃了。
陆柳还没养好嘴馋的毛病,听黎峰说起,又想吃了。
他说:“那我让姚夫郎分我两块?”
黎峰想着陆柳手上的功夫,认为他家小夫郎不用别人分食。陆柳会是酒桌霸主。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新村,陆柳先回家,跟娘和顺哥儿一起,姚夫郎要去三苗家帮忙,暂时跟陆柳分开,还跟陆柳说:“放心,哥哥照顾你,等会儿给你拿好吃的!”
顺哥儿今天起得早,听到外头动静,出来瞧一眼,正好听见这话,瞬时拿两只晶亮晶亮的大眼睛盯着陆柳看。
“大嫂!也给我分一些!”
他比两个哥哥年纪小,从前日子苦了些,幸好陈桂枝泼辣,没人上门抢食。娘掌勺的时候,他碗里的吃喝不会短了,在家就没抢过。
寨子里办酒席的人家有一些,一年到头,顶了天就吃四五回席面,他回回都抢不过!
紧挨着娘,才能混口肉吃。
现在好了,大嫂也有本事。他能两口肉了!
陆柳对自己的本事一无所知,被弟弟期盼的眼睛望着,心想着,他也是哥哥了,那就不能让弟弟失望。
他待会儿有拿出十成十的本事,让顺哥儿吃个饱!
早上在家,他帮着干了些杂活,尤其是灶屋里,他里里外外收拾,把各处都理顺了。盐罐子油罐子外边都擦洗一番,进屋就清爽。
陈桂枝不使唤他干活,叫他歇歇。
两边分锅吃饭,和分家没区别,以前是老大养她多,她现在由老二养,谁也不能说她偏心,没道理。
既然形式上等同分家,陈桂枝不使唤,陆柳就没有干活的道理。
陈桂枝有事想问他,她最近连着吃了两个猪肚,心里愁着,正好趁黎峰不在,问问陆柳。
哪知道陆柳是个老实性子,一听她问话,就急着找事情干,愣是把灶屋收拾妥当了。
陈桂枝板起脸,陆柳才知怕,乖乖跟着婆婆回屋。不然他还能里外洗洗刷刷。
陈桂枝的屋里有桌有椅,靠着东边开窗,白天进来也敞亮。
她让陆柳坐下。桌子靠窗,椅子不挡路,是在桌子两头,两人面对面坐着。
她盯着陆柳问:“大峰最近怎么总让你给我炖猪肚吃?你俩发财了?手里有钱捏不住?”
陆柳都不敢看她,心里明白是自己没用,才要黎峰操心,话说得很没底气。
“他心里惦记着你,说你喜欢吃,上次采买年货,买了好多肉,一起搭着买了猪肚,让我炖了送来。”
问是几个,陆柳说三个。
“还有一个,这两天就炖了。”
天冷,食物耐放,可惜没有连绵下雪,不然能间隔时间再长一些,现在只能紧着炖,把人吃到腻味。
陈桂枝听了更是皱眉,三个猪肚,她吃了两个,这叫什么事?
她又问:“是不是你让他买的?”
陆柳摆手摇头:“没有,不是我,我都不知道你喜欢吃猪肚,我以前都没吃过猪肚的。”
陈桂枝唬他:“那就是他做了亏心事。养了二十多年,早不惦记我,晚不惦记我,一下买这么多猪肚,我看他心里有鬼!”
她说对了,但陆柳不知道。
陆柳只顾帮黎峰解释,一着急就说漏嘴了。
“他说我炖好吃的猪肚,你吃了喜欢,就会喜欢我。”
陈桂枝:“……”
她难道是恶婆婆吗?要这样子讨好?
陈桂枝冷哼一声,今天非得找大峰问问。
暂时没别的,她放陆柳出去找顺哥儿玩。
陆柳找了顺哥儿,心里怕怕的。
顺哥儿问,他又说了一遍。
顺哥儿奇了:“你们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这样讨好我娘?”
陆柳想了想,说:“因为我们没在跟前孝敬娘啊,隔着远,只能送些吃喝了。”
顺哥儿听着,觉得有理。
为着酒席能多吃两口,也为着家庭和睦,他如此这般劝了劝陈桂枝。
陈桂枝说:“你也是缺心眼。”
缺心眼顺哥儿跟缺心眼陆柳提前去了三苗家,看狗子。
陆柳叭叭叭说了很多二黄多么多么可怜,单恋一只狗,碰上了强横爹,可能要狗生遗憾了。
寨子里没有说书的,这类故事少,顺哥儿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听着狗子的爱情故事都觉得感动,要带陆柳去看看三苗家的漂亮大狗。
第39章 小醉鬼
三苗的猎犬有个朴实无华的名字, 顺着次序,叫三两。
它一身黑黄毛,明明也是毛茸茸的外形, 身型却极具美感, 不显臃肿。是陆柳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来的矫健。
毛色分布很漂亮,以眼睛为分界线,嘴鼻是偏米黄色的毛,胸腹也有同色的“围脖”。黄色实在太浅,日光之下, 更像白色。
更让人见之难忘的是它额头的三角印记,毛发虚化了边缘界限, 像是山神的祝福。
顺哥儿叫它一声,它就从朝顺哥儿走来。
陆柳发现它的爪子是白色的, 很明显的白。
“好美!”陆柳夸赞道。
顺哥儿伸手,三两就把爪子放上去了。
让它坐,它就坐。爪子还在顺哥儿手心。
顺哥儿收手,它才放下爪子, 两只竖起的耳朵都有着机灵劲儿。
陆柳心痒痒,也伸手喊它:“三两,握手。”
三两看看他, 过了会儿才伸爪爪,落在陆柳手心。
猎犬的爪子不柔软,肉垫都起了茧子, 和手心相碰, 会感觉到硬,像砂石。
陆柳手心握起,手指能摸到它爪上的毛, 这里温热柔软。
他夸夸不停:“乖狗狗,你好漂亮,摸着好舒服!”
顺哥儿看他这样,撇撇嘴,“大嫂,你忘啦?你是来给二黄相看的!”
“啊?”陆柳记起来了。
他想,二黄真是没有眼光,为什么不喜欢漂亮乖狗狗,要喜欢爱撞人的花妞?
三两都不会随便舔人,陆柳还想给它喂吃的。
顺哥儿说:“它不会吃的,放碗里也不吃,只能三苗哥来喂。”
陆柳就不喂了,站起来说了几个口令,是他平时跟二黄玩的时候会说的。
比如跳跃、转圈,别的具有攻击性的指令,他不敢说,比如追击、扑咬。
他们在后面跟狗玩得可开心,一时没注意到时间流逝。
听着敲锣打鼓的声音传来,才发现接亲队到了,依依不舍告别三两,约好下次来找它玩。
顺哥儿说:“回狗窝里躺着。”
狗窝顶上没封严实,门与顶之间有两尺宽,乖狗狗耍帅,助跑两步就起跳,稳稳从门上缝隙里扑进狗窝,半开的门纹丝不动。
陆柳给它鼓掌叫好:“真厉害!”
三两“汪”了声。
陆柳更喜欢了。伸手必有回应,话都不落空,好狗狗。
顺哥儿跟三苗家的人熟悉,在后院拿了水,两人洗洗手,就去前院瞧热闹。
接亲队到家,一溜停了六辆车,三驴三骡子。
三苗娶亲,人走在最前头,往后是黎峰和大强。
参与接亲的人,陆柳都眼熟,是他上次来吃酒的时候,同桌见过的人。是黎峰的好朋友们。
赶车的人挑选过,都是个头精壮,人也英挺的俊小伙。坐车上敲锣打鼓的人,长相就没那么挑,看得过去就行了。
他们到前面,挤挤攘攘的,各处都是人,张口都是吉利话,不似聊天时,一句接一句的话赶话,但每个人都能互相接上。
说个“白头偕老”,就有人紧跟着喊“子孙满堂”,热闹极了!
陆柳经历过这场面,他嫁给黎峰的时候,虽然蒙着盖头,耳边听见的祝福声还要叠出声浪。这是酒席请的人数更多的原因。
新郎牵着夫郎过门,到拜堂的时候,顺哥儿跟陆柳都挤不进去,两个人踮着脚瞅热闹。
顺哥儿是年少心态,陆柳是真的好奇。
他以前都没吃过席,村里红白事的酒,除非极亲近的关系,否则不给他们家发帖子。怕他们回不起礼。
因这个原因,他们家通常只有父亲去,他都没能跟过去。多个人,多张嘴,哪怕他不动筷子,别人都要防着他偷吃。
他在人堆里找到了黎峰。
黎峰在那儿哈哈大乐,和一帮汉子一起调笑三苗。
一声“送入洞房”喊出来,他们的起哄声能翻了天。
黎峰没对他这样过,各处都呵护着。
陆柳喜欢被爱护的感觉,可这一刻,他莫名被黎峰外放的性格吸引,也很想看看黎峰野蛮的一面。
新人去了洞房,他们就能落座吃酒了。
顺哥儿早问过桌次,拉着陆柳找到了陈桂枝那桌,两人挤着一张长板凳,和另外几个小媳妇小夫郎一起,随便动一下,都能把别人撞着。
三苗照着黎峰娶亲的排场来,落实到各处都要低个档次。
接亲的车少一些,酒席的菜固定,吃完就没有,不是流水席。
接亲已经结束,车子不用管了。
开席之前,大家都盯着桌上餐食。
陆柳记着顺哥儿,问他:“你想吃什么?”
他会努力抢来的!
顺哥儿想吃大肘子。
他在酒席上就吃过一两次肘子!
大家都在伸筷子,一来一去的功夫,盘子就空了,实在抢不到。
席间喝酒谈天,都是碗里有菜以后的事,现在先要盯菜。
陆柳记下了,又问陈桂枝:“娘,你想吃什么?”
陈桂枝看看陆柳,又看看两眼放光盯着席面的顺哥儿,对他俩没话说。
她本不想理陆柳的,但她吃了两个猪肚。
陈桂枝:“……”
她说:“顺哥儿不是要吃肘子吗?我也吃。”
陆柳点点头,把顺哥儿的筷子也拿手里捏着,左右手都拿着筷子。
陈夫郎跟他一桌坐着,陆柳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陈夫郎让大家看陆柳:“县里来的小哥儿就是不一样,吃席都是两双筷子。”
陆柳忙着盯菜,先不理他。
空盘就是一瞬间,不能大意。
陈夫郎又说三苗家娶亲的排场:“车子不多,席面不够,聘礼也少,怎么还把你请来了?不怕你笑话他们?”
人家正在办喜事,他在说什么东西?
陆柳皱眉,这话让三苗家里人听见,肯定不爽。
他说:“我只会笑话你,觉得你可怜,三苗办喜事的大好日子,大家伙都乐呵呵的,你连凑热闹都不会,自找气受。”
陈夫郎还要再说,陈桂枝压住他:“你要做什么?不怕烂了舌头?你男人跟三苗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让你这样搅局的吗?”
陈夫郎怕陈桂枝,喊了声姑姑,不再吭声。
就在这时,三苗爹喊了一嗓子:“开席!”
陆柳立即站起来,两手并用猛夹肘子。
站起来之前,他还怕自己这架势太丢人,结果满桌子的人都站起来了。
顺哥儿不知从哪里又拿到了一双筷子,抢不到菜,就到处捣乱,一双筷子东戳一下西戳一下,玩得可高兴。
陈桂枝本也想夹肘子,看陆柳筷无虚发,两手并用,一夹一块,中途落空,还能顺手捞一筷子别的菜。
她:“……”县里吃饭也要抢的吗?
她转而去夹别的。席面上菜色点数,两道汤,一个山鸡汤,一个蛇羹。再有一个烧兔肉,一个酱肘子,余下是猪肉炖白菜,蒸腊肉。一桌是四荤两素两汤。
陆柳夹了满碗的肘子、一个鸡腿、一个兔腿,半碗腊肉,半碗蛇羹,若干猪肉片、兔肉块、鸡块。
顺哥儿的碗是满的,娘的碗是满的,他的碗也是满的。桌上有空盘,他顺手拿起来装。
抢到后边,他只用一双筷子,另一手拿着盘子,手到哪里,哪个菜就没了,让跟他一桌坐着的人都傻眼了。
陈桂枝喊他两声,他才意识到他是“杨哥儿”,笑呵呵收手,看着面前堆出小尖尖的战利品,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吃席,简单又快乐。
他下次还来!
桌上人都说陈桂枝给黎峰娶了个好夫郎。
“真是厉害,比二田媳妇厉害,上回你带她来吃席,她还要你帮忙夹菜!”
陈桂枝也是高兴。村里吃酒,不讲虚的,客气就要挨饿,陆柳今天表现很好,她很喜欢。
同桌坐着的人,陈夫郎最惨,他夹几次菜,知道抢不过,还去夹别人最不稀罕的猪肉片,被顺哥儿捣乱,也没夹到两块。
现在要开始谈天说话了,他碗里寒碜,酒都不想吃了。
外头开席,汉子们也有一桌。
黎峰以挡酒的名义,跟着三苗巡桌敬酒,到陆柳这桌瞅一眼,眉毛挑动之间,尽是得意。他家小夫郎真是厉害!
三苗今年才十九岁,正是爱玩闹的年纪,满桌一圈敬完,剩个陆柳,他让黎峰来挡酒。
陆柳都把酒倒好了,一抬头是黎峰跟他喝,他的脸蹭一下就红透了。
黎峰跟他碰杯:“喝吧。”
三苗成亲,他们不能抢风头。
陆柳一听,就仰头灌酒。
亲事用的酒多,家里不会买特别好的,又烈又浊。酒入喉很辣很呛,陆柳喝完就用手背捂住嘴,轻轻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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