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并不讨厌他,但比起他,许南言更加引起你的注意。
开局就是和你结过婚的身份,人没见到这辈子就见不到了,你不觉得游戏会平白安排这样一个角色装傻充愣,而且……
你看向照片,微微弯起了眼睛。
鼻尖痣哎,怪性感的。
作为经常出现在密室逃脱的常客,这种鬼气森森的场景对你没什么影响,你也不觉得害怕,把屋里的白布扯下来后,你走进浴室里。
玩家有一键换衣和一键换新的功能,你没着急选择那些功能,对于一个新场景,你总想先探索一番。
先从哪里开始呢?
既然都走进了浴室,先把镜子上遮盖的白布撤掉吧。
你这样想着,走上前,手一拉,你的模样完全出现在镜子里,屋里本身就暗,完全湿透的衣物透着凉意的风,衬出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面色无神,眼底乌青,憔悴得不得了。
你在现实中被自己养得很好,一年也生不了几次病,出现难受情况的时候,多半是在故作可怜为自己争取一些有利话语权。
你对自己的脸没什么好看的,拿开白布,刚想移动鞋底,下一刻,却兀自停在原地。
你终于明白从进入这关开始,心头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从何而来了。
你挺直脊背,任由镜子中的男人从背后抱过来,他的胳膊穿过你的腰腹最后并拢,脖颈渐渐凑过来,下颚顺势抵在你的发间。
他的鼻头动了动,嗅了嗅,鼻尖上的那块小痣都开始活灵活现起来,靠过来时没有一丁点温度,你本身就像是一个落汤鸡,沉寂在河底已久的水鬼,可在男人靠过来时,那是犹如钻进骨头缝的寒。
你平静地看着前方,镜子中除去你,空无一人。
可身体上的触感却无比真实的告诉你,有一个东西在拥抱你。
非常非常割裂的画面。
男人的手指已经伸了过来,他的指甲又生硬又冰冷,似乎是潦倒的台风天,叫嚣着、带有冲击力的啃咬,他的额头、下巴、侧脸,能看见的皮肤都是混乱的,似乎是被狠狠撞击过留下的擦伤,只留下明显的血痂。
他的瞳孔黑多于白,看你时直勾勾的,最深处都是不能窥探的寂冷。
冷白的白炽灯砸下来,却只能映出你一个人的影子,他也湿漉漉的,抓住你的手心,在你的目光中缓慢的,僵硬地,最终将侧脸贴到你的手心上,因为这一个举动,他微微弯起了眼睛,而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迟疑地将脸挪开,距离也拉开了一小部分。
然后,在这分外诡异的环境中,他怯生生地看了你一眼,哪怕不认识的人,也能一眼懂得他在一瞬间变得犹豫起来的情绪。
半晌,他才轻轻开口,唤你:“……老公。”
游戏攻略提醒音与他的声音一同落下。
[检测到当前攻略角色:许南言]
一个已经证实完全死了的,你的“配偶”,此刻又出现在你的身边。
第40章 正经游戏。
游戏静悄悄, 必定在作妖。
你说这几天和客服沟通,总是找各种理由避开你,一边说着亲爱的一边说着忙。
合着渣男本色之下给你憋了波大的。
和鬼谈恋爱?
真的鬼?
在察觉到你姿势变换的同时,许南言像是被惊到了一样, 立刻松开搂住你腰腹的手, 眼神游离不定,目光停下来, 看了看你, 瞬间移走,想一想, 又有点不甘心似的,黑溜溜的眼珠子就这么转啊转, 看了你一眼, 又迅速挪开视线。
关卡初进时,npc提示, 许南言因为突发车祸身亡,算是遍体鳞伤,额头发缝处还在往外渗血, 血珠一滴滴往下滑,流过许南言的瞳孔,泛白的眼底都晕上了鲜红色,他不知不觉, 眼睛一眨不眨, 与你对视。
放在其他人身上, 怕是要尖叫害怕连滚带爬。
毕竟,的确看起来很吓人,这是一个真鬼啊。
就算生前长得再好看的人, 血管停止流动,心脏不再跳起,温热软嫩的肌肤变得僵硬青白,大大睁圆的双眼瞳孔如同被剥离开了,凝固着,像是一个没有弹性的硬质玻璃珠,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死亡的呆滞与毫无生气。
可你不觉得害怕。
你只看到了他紧紧盯着你的眼神,还有那鼻头一点小痣,也被鲜血晕开似的,红彤彤的。
憨憨的呢。
怯懦却固执。
你觉得好笑,一把按住他撤回到一半的手腕,仗着手长胳膊长把他拉进你怀里,手掌扣住他的脖颈,脸颊蹭了蹭他的下巴。
你欢快又开心:[欢迎回家]
许南言抱起来并不舒服,他就像是冰箱冷冻层最里面制作出来的冰,寒气逼人,四肢也邦邦硬,堪比大理石,整个人可以用砖头来形容。
好半天,这块砖头一动不动,都没有反应慢半拍一说,他像是焊在了地上一样。
刚才不是还想要亲近来着吗?
即便变成了鬼,别人看不见但你能看得见,而且也能听见他说话,可后者一声不吭。
你眨眨眼地抬起头,看到他锁骨处似乎变了一点颜色,他身上很多地方都没有结痂,直往下流血,唯一这块没有伤口的地方,四周都是青白,只有那一小块是淡淡的……粉色?
接近于嫩粉色,你以为是擦痕,所以轻轻碰了碰,本想开口问他会不会疼,又见粉色的范围肉眼可见的扩了一圈。
……咦?
总不能是脏了吧。
你奇怪着探头,又伸出食指蹭了蹭他的食指。
“……呜……”
一声难耐的类似于呜咽声传入你的耳朵,你懵懵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许南言别开眼,一点都不敢看你了,两个手掌并拢成拳头,挡在胸膛左上方——心脏的位置,察觉到你望向他的目光,拳头握得更紧,一点点,一寸寸挪到了自己脸颊处,要是有洞,想必他羞涩地已经钻了进去。
苍白青紫的颜色都能看出他的脖颈像是燎着了起来,红欲天边的火烧云。
咦?
你后知后觉。
鬼也会脸红吗?
*
许南言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似乎是因为车祸,在感受到狠狠的撞击后的很长时间,他都像是被拉扯开了电线杆,直到有工作人员来紧急抢修,他才连上思绪,但脑海中大片大片的记忆好像都成了块状,让他怎么也黏不起来。
受伤了应该会痛吧。
他是一个四周飘荡的幽魂,看到自己胳膊上有好多成痂的伤口,脏脏的,怪怪的。
他想找一个地方去洗干净,就这么到处逛,逛着逛着,他找到了一片河,河水清澈见底,用来洗手绝对没问题。
许南言有些高兴,他把胳膊伸进河里,可过了好半天,血痕一点都没消失,他很迷惑,向河里看,里面没有他的倒影,徐徐的水流顺着他的皮肤流过,穿了过去。
他觉得这是不正常的,他也觉得自己不正常。
可心始终平平的,空空的,让他一点也不想提起精神思考。
许南言有些茫然,洗过身体后,他该去哪里呢?
脑海里雪花纷飞,像是几十年代老旧的电视机,滋滋啦啦着发出声响,再有意识时,他出现在了人群中。
四周都是鲜花青草,地上每隔一段距离就立着一跨白色大理石,人很多,男女都有,穿着清一色的黑白衣服。
他都看花眼了,他觉得人人长得都一样。
接着他听见了几个人的对话。
“你说苏洱也够命苦的,刚结婚一个多月,另一半就没了。”
“可不嘛,听说两个人相亲认识的,闪婚呢,结果你看看现在,许南言说出车祸就出车祸了。”
他叫许南言,虽然不知道怎么知道的,但他就是很笃定这件事。
心里想着,思绪也随之活泛开来,这一眼,看见了静静站在一块墓碑前的青年。
青年也穿着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黑色领带,与周围的穿着没有任何不同,可对于许南言来说,他察觉到了胸膛附近的神奇变化,具体形容,就是看惯了黑白电视,忽然有一天,它变成了彩电,有声音有节目。
许南言慢慢走了过去,靠了过去,望了过去。
最终,他怔在了原地。
青年没有打伞,大雨越下越大,从沾上雨滴到完全湿透,似乎只过了两三秒的时间,黑发紧紧黏在了他的脸上,像是河底的水草零散缠绕,又如勾起来的上好丝线,蔓延着向下,直至与跳动的脉搏缠绵缱绻,他垂着头目光沉沉,露出大片的血色肌肤,后颈又细又薄,看起来一捏就断了。
青年是脆弱的,难过的,也是极致的美丽。
多谢这场雨,让他面容显得如此清楚,露出艳红的嘴唇,挺起身躯的摇荡线条,也痛恨这场雨,让其他颜色变得浅薄,只留他万分迤逦,三千弱水,唯他一瓢。
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也根本无法说是漂亮帅气,就是能够统一审美,让见过他的人都能感叹青年的样貌。
像是外表奢靡的牢笼,如同溺亡的候鸟,无法挣脱开的沙漠湖水,最后都化成了炙烤到眼睫阖动的翩跹火焰。
引得在场的众人都在向青年看去。
许南言没有心脏跳动,但是在这一刻,空落落的身躯终于被填满。
眼前这个青年,是他的丈夫,是他的爱人,是他的家人。
是属于他的……
唯一的……
苏洱……
许南言唤着他的名字,他走上前,轻轻贴上了对方的后背,表情无比眷恋。
而后——
一寸一寸地,如同巡视一样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他死寂一般,紧紧地、沉沉地盯着每一个表现出贪婪与痴迷目光的人。
许南言伸出舌尖,舔了舔上嘴唇,他眼底的最后一丝光亮也完全消失,只留下暴涨的阴沉与湿冷。
这些人。
所有觊觎他丈夫的人,都该死。
*
许南言一直待在苏洱身边,他已经望了对方的小指许久,有温度的手掌,连尾端都有着血色。
一晃一晃的。
……好像牵……想一直不松开……
青年的手掌宽大,筋骨浅浅,瓷白显眼。
……要是能放在他的额头就好了……摸一摸……揉一揉……
他还想仰起下巴,去……去干什么呢?
想把嘴唇轻轻贴在青年的手掌上,想亲一亲。
许南言的念头戛然而止。
他有些踌躇。
会不会太唐突了,要是吓到对方就不好了。
可是。
许南言侧着头,眼皮未曾阖上过一次,只看着苏洱。
可是这是他的丈夫呀……
结婚了的话……做什么都不过分的吧……
许南言满心犹豫和彷徨,他不知道东南西北,也不知谁的称谓,只知道一味地跟着苏洱走。
直到回家。
是他们的家。
房间都是白布,看着很不新鲜,许南言想,他的丈夫这样好看,应该在漂漂亮亮的房间居住才对。
他不满意现在的住所,可他无法做出实质的举动,接着,他又一次怔住了。
因为许南言看着苏洱掀开那些白布的第一时间,拿起了他的照片,表情很不对劲,嘴唇紧紧抿成一条横线。
对了。
许南言想起,人开心的时候嘴唇是向上的,可苏洱今天没有一次那样过,眼睛里包含的情绪很多,但那一定没有开心。
青年……在难过……
因为他的死亡吗?
许南言好愧疚,如果他的心脏还在跳着的话,一定会又酸又涩,比橘子还不甜。
他这么想着,就看,苏洱抬起胳膊,伸出手指,在他的目光下,轻轻落在了照片上。
是他的鼻尖,那里有一颗痣。
如果仅仅是触碰也就罢了,可苏洱却摩挲了起来,拇指来回地在那处揉搓,像是被挑逗到关键部位一样,许南言感觉自己一瞬间烧了起来。
他再也忍不住心里最真实的想法,直直地向青年扑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青年微微瞪大的瞳孔,眼底并没有反射出他的倒影,但是许南言就是觉得,在那一瞬间,苏洱绝对是看到了他。
偏偏,是在他拥抱的时候。
许南言想,他好脏,河水都洗不干净,青年一定会嫌弃他的。
嫌弃他也没关系,但是别不要他,他一定不能接受。
在苏洱望过来的时候,许南言自觉躲开,他不敢看对方的视线,他生怕那里面都是害怕与嫌恶。
而在松开对方手掌的同时,他又被一股大力扯了回去。
!
力度非常重,力气非常坚决,猝不及防地,他被圈进了一大片温暖中。
再次产生意识后,许南言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温热的肌肤,大片大片的,完全地把他罩在了这片不一样的热度中。
他被完完全全地揽在了怀里,胳膊,胸口、喉咙,全身上下感受到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滚烫的。
可实在不应该出现这样的场面,因为他没在世间存活,而对方刚刚淋过暴雨。
忽然,许南言产生了担心的情绪,淋雨?活人很脆弱的,他的丈夫身子单薄,看起来更加虚弱,会不会因此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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