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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不得有多久了，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大笑过。
看沈君没反应，江天佑继续追问道：“怎么了？被我看到害臊了啊！你又不是个姑娘，再说你还是个大夫，什么人没看过啊？!”
沈君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他怔愣了几秒钟，忽然站起身道：“不早了，我去洗澡，明天还要早起。”
江天佑大方的摆摆手，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感觉刚刚升起的一点戏谑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自讨个没趣。
翌日清晨，龙华医院普外科医生办公室。
江天佑来的特别早，倒不是因为积极，而是他内心有一股小小的躁动和兴奋，昨晚的担忧早就抛诸脑后，现在他要以沈君的身份在外科做医生，这会是一种什么新奇的体验。
刚刚他和沈君在医院一楼的大厅告别，起初两个人都习惯性的准备往各自原本的科室走，还是沈君最先反应过来，率先冲江天佑指了指电梯的方向。
普外科在十一楼，江天佑坐在沈君的座位上，他歪着头，百无聊赖的转着笔，早上交班结束之后，这科室里的人居然一股脑的看不到了，也不知都跑去了哪儿。
“君哥，原来你在这儿呢！”办公室的门被猛的推开，走进一个长头发的小姑娘，她扎着马尾辫，皮肤透亮，眼睛又圆又大。
“美女，你是在叫我吗？”江天佑用手指了指自己，把椅子转到一边，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叫的正是在沈君躯壳里的自己，不过这称呼他听着还真不习惯，小姑娘急三火四的走到他身边，他趁机瞥了一眼她胸前的胸卡——主治医师许倩倩。
“君哥，太阳打哪儿出来了？你今天可真逗！”许倩倩气喘吁吁，一手拂去额头上的刘海，“不过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该上台啦，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江天佑咽了口吐沫，瞬间如遭雷击！
“上台？什么意思？”他看了看许倩倩，突然反应过来，“我今天有手术？”他头皮一紧，昨天晚上沈君说了半天他的情况，怎么偏偏没跟他说今天一早要做手术这个事。
“对啊，你05床的患者，阑尾切除手术，”许倩倩顿了顿，用一幅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江天佑，好像面前这个人她从来不认识，“师兄，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许倩倩双手掐腰，带着满脸的疑惑。
“其实我今天.....”江天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不知该如何搪塞。
然而不由得他耽搁，下一秒，他就被这个叫许倩倩的女医生半推半就到了手术室。
江天佑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水龙头里的水流声哗啦哗啦，他一手手指弯曲，另一手拿着刷子，僵硬的刷着指甲缝，神色有点恍惚。
镜子里面的他看起来即不真实又不可靠甚至还有几分滑稽，刚刚在办公室的激动和兴奋已经荡然无存，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这互换是一件多么荒唐可怕的事情。
片刻之后洗手完毕，他从墙上抽出一张纸巾把手擦干净，双手举高至胸前，一只脚轻轻的碰触了脚踩自动门的按钮，门开了，门外手术室的走廊，俨然是一幅繁忙的景象，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忙碌着，没有人注意到心惊胆战的他。
走廊里交错柔和的光晕打在江天佑脸上，流淌到他的四肢百骸，一时间他仿佛回忆起实习时轮转外科的时光，如果那时候他选择了外科，是不是今天的境遇会是另外一番处境。
“沈医生，三号手术室已就位，请你立刻做好准备！”一个粗粝的女声把江天佑从恍惚中唤醒，只见他面前站着一个中年女性，穿着手术室的标配墨绿色制服，看着四十多岁。
江天佑浑身上下一阵战栗，他咧开嘴尴尬的一笑，“嗯嗯我知道了，不过我突然有点尿急，得先去一趟洗手间！”
护士没说话，只是暗暗留下一个不满的眼神。
下一刻，江天佑哆哆嗦嗦的跑到角落里，他掏出手机，给沈君发了一条微信。
——在吗？靠你今天有手术啊，我该怎么办？
江天佑死死的盯着微信，看着对话框闪现着“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字，然而又等了几秒钟，沈君并没有给他回复。
与此同时，名老中医工作室中。
古香古色的办公室里，宽大的咖啡色办公桌前围坐着一群大夫，坐在桌子中间的李主任一手搭在患者的手腕上，正在为患者把脉。
“天佑啊，你来看看，这个患者是什么情况。”李主任冲沈君和蔼的一笑，黝黑的脸上笑出了几道慈祥的褶皱。
“是，”一旁的沈君点点头，挪了挪屁股下的圆凳，他注意到，只有自己的位置离着李主任最近，想必江天佑在这工作室中备受瞩目，至少在主任的心中有一定的分量。
沈君有样学样的把三根手指搭在患者的脉搏上，面前这位老年女患，自述失眠多梦、心慌紧张，刚刚通过她的描述，沈君判断她属于焦虑状态，不过他有点纳闷，明明一片阿普唑仑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什么偏偏要来看中医。
他一个纯西医的外科大夫，哪里懂这些呢，不过只是搭脉，应该不难，又过了片刻，他一动不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沈君身上，只见他的三根手指死死的按住女患手腕处的桡动脉，原本立体深邃的五官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竟然透露出一股寒意。
女患者看着眼前的大夫，心里在暗暗发毛，她被沈君的神情弄的一阵忐忑，心说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
李主任见状察觉出了不对，立刻冲沈君使了个眼色：“江大夫？你号脉也有一会儿了，患者的舌苔和脉相是什么情况啊？”
沈君听后松开手，认真思考了半天，他只摸出了这女患心率有点快，除此之外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中医的脉象和舌苔他全然不知，他只得扬起脸，在所有人注视下，说出了让李主任抓狂的三个字：“无异常。”
李主任瞬间瞪大了眼睛，拼命压制住火气，“什么叫无异常？你在说什么！？”
空气瞬间凝固，一众大夫的脸色都不好看，更多人的脸上是多了几分紧张的神色，沈君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男生拼命的在冲他使眼色摇头。
李主任压低了嗓音，尽量克制着脸色和缓道：“那根据辨证论治以及四诊合参，你给患者出个方子吧！”
开方子，那他更不会了，这该怎么办，刚刚的回答已经触了霉头，惹得主任暴跳如雷。
沈君沉默了半天，事到临头，他思考了片刻，想着昨天发生的种种，根据印象只得憋出一个疑似江天佑会说的答案：“不好说。”
这三个字配合着他面无表情的的五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消极厌世感，如果是江天佑故作神秘且嬉皮笑脸的说，大概还有一种卖关子的感觉，可沈君这副表情，立刻让人觉得他态度随意不认真。
李主任接连拍了几下桌子，恨不得当场给他一个暴栗，“江天佑！这阵子你是行当惯了混忘了吧！我看你最近状态就不对劲！”
“你说，你给谁学的医？你这样浑浑噩噩吊儿郎当我怎么和你外公交待！？”李主任声大如雷，当着所有人的面，丝毫没给沈君任何面子。
沈君心说，原来江天佑一直是这么吊儿郎当，估计平时就不学无术，就是医生队伍里的混子，特别是中医这种比较让人搞不懂的专业，竟是一堆江天佑这种人，以后大概率会是一个江湖郎中。
老年女患吓的直哆嗦，李主任见状，这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然而这笑容简直比哭还难看。
“回家给我抄写《伤寒论》原文，一周后我抽查你考你条文！”李主任气冲冲的说完最后一句，一股脑的走出了诊室。
一众大夫用惊悚的眼神盯着沈君，刚才冲他使眼色的男大夫伸出一只大拇指，朝他比赞，“师兄啊，你是真牛啊！看把老李给气的！”随后他发出几声怪笑。
沈君无奈的吐了一口气，低头拿出手机，这才发现江天佑给他发的一连串微信，时间距离他发微信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第3章 混乱的手术室
沈君的境况相较于江天佑来说算是好的，他不知道的是，在这半个小时里，手术室上演了鸡飞蛋打的一幕。
半个小时前。
江天佑盯着手机，看沈君迟迟没有给自己回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吓出一身冷汗，心说不是吧，沈君这人怎么这么不靠谱呢，关键时刻不给力害他掉链子。
这下怎么办？！虽然研究生和实习的时候他干过外科，可这是让他当主刀医生啊！冒充沈君给病人做手术，开什么玩笑啊？关键时刻人命关天三十六计不行就撤！
江天佑心生一计，随后他心一横，脚一跺，匆匆的退出手术室，来到了换衣间，江天佑站在更衣柜前，他一手掐腰一手扶额，摆出一个淡定的pose，内心却在一遍遍的给自己鼓着劲儿，行不行全靠这一回了!
人生啊，一切全凭演技！
看着镜子里的沈君脸色略微苍白，人又那么清瘦，简直是棒极了，江天佑在内心赞叹道，于是对着柜子里的镜子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轰隆！
江天佑活生生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几分钟后，一个护士路过冲两边喊道：“来人吶！不好啦，沈医生在更衣室晕倒啦......”
这场闹剧在人仰马翻中慌乱的结束，两个人的第一天都给彼此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江天佑被人七手八脚的抬出了手术室，送到了医生值班的休息室休息，后来他在休息室里待了一会儿，又借机找准时间偷偷溜出去。
就在他站在休息室门后的时候，突然听到两个护士在门外窃窃私语。
“这沈大夫可真是戳了老吕的死穴了！”一个护士说道。
江天佑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偷的听着。
“可不是嘛，这个月都第几次了，主任让他上台手术他都以各种理由给推了！”另一个护士道，“这次最离谱，竟然在上手术之前装晕倒！”
江天佑在心中一嘀咕，糟糕！被发现是装晕了！他挠挠头，心说他刚刚演技不好吗？不过她们说的是怎么一回事？把手术推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沈君之前就一直拒绝不做手术？
从印象和传说里，普外科沈君在医院的口碑一直很好，虽然他们不熟，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不认识，可作为龙华医院风云人物除了他帅气的颜值，也和他精湛的技术口碑有一定关系。
“怎么回事啊？按说不应该啊，小伙子人品和业务能力一直很好啊，怎么突然开始就不做手术了呢？之前还好好的啊？！”护士发出了一个疑问。
“唉，是不是有什么抑郁症之类的啊，现在年轻人压力大的也不少。”旁边的护士叹了口气，“这不是咱们该管得事儿，还是管好自己干活吧。”另外的护士听后连忙称是。
接着是一阵推车的声音，留下满脸惊呆的江天佑。
他缓缓吁出一口气，扬起脸一手抹了抹下巴，原来沈君已经好久不上台做手术了，看他那张扑克脸般的表情，又那么阴郁，如果真像刚刚两个护士说的他得了抑郁症，那也没什么问题，包在他身上。
这样想着，江天佑信誓旦旦，准备偷偷溜出去打个招呼就找沈君去，可就在这时，门被大力推开了，由于离的很近，险些撞到他脸上。
许倩倩走进休息室，看到站在门边的江天佑。
“师兄，原来你真的在这儿！”许倩倩一手掐着腰，人站的笔直，身上的白大衣工工整整没有一丝褶皱，她认真的凝视着江天佑，他们站的距离很近，江天佑立刻不好意思的挠头笑了笑。
然而许倩倩的表情很严肃，她咬了咬淡粉色的嘴唇，“师兄，我想和你谈谈。”随后许倩倩关上门，走到休息室的中间背对着他。
江天佑尴尬的一笑，心里却莫名的有点紧张，“哦，好啊，你想谈什么？”她不会是是想对沈君告白吧。
许倩倩站了几秒钟，突然回过头，脸上的汗水把淡妆弄花了，“师兄，今天的事情，吕主任非常生气，我刚刚帮你圆了，说你身体不舒服，今天大家都在忙主任更是不得空，说不准明天就会找你谈话。”
江天佑听后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告白就好办！他自然的流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然而这表情看在许倩倩的眼里，那分明就是一幅满不在乎的表现。
“师兄，你真的就不在乎吗？你真的要放弃你的事业和前途？”许倩倩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大声的质问江天佑，白皙的脸上泛出一点红晕。
“啊？其实我......”江天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复。
许倩倩没听他的话，继续发话道：“当年我研一的时候，你就能力出众，在导师门下的一众学生里脱颖而出，那时候我就暗下决心，一定要以你为榜样，一路追随着你跟你到了这所医院，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很拼，也觉得我从不比科里除你之外的其他任何男大夫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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