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佑看了看微信,沈君今天独自在出门诊。
——不是,我这边忙疯了,还想让你过来帮我呢!
——这段时间你不是把基础的东西都掌握差不多了嘛,根据我之前教的,试着自己辩证给患者看一下,不行再发微信随时联系!
江天佑俨然一幅资深带教的口吻,他飞速的给沈君回了微信,眼都不带眨的把手机塞回大衣兜里。
江天佑昂首挺胸,感觉自己今天终于扬眉吐气胜出沈君一头,他沉浸在自己得意的幻想肿,然而高兴不过三秒钟,他就被护士的喊声惊醒了。
那边沈君对着手机,默默的叹了口气,心说江天佑简直太草率了,这两周以来他虽然把《中医基础理论》、《中医诊断学》、《方剂学》、《中药学》以及《中医内科学》看了很多遍,学的时候按照江天佑教他的方法,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也都一一向他请教,可很多内容他至今还不太明确。
在这样一种状态下,沈君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独自出诊,可偏偏就在这时,有人挂了他的号,沈君无奈,只能坐在办公桌前,等着患者到访。
不一会儿人进来了,来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他穿着一身警服,人长的精瘦,他脸上有几分愁容,即便穿着警服也没有什么威慑力,他直接拖了沈君面前的圆凳,摘下警帽坐下来开门见山的说道:“大夫,我总是拉肚子,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沈君用鼠标点了点计算机,“叫方耀祖是吧?肠镜之前做过吗?”他一面注视着对面年轻的小伙子一面敲着计算机,习惯性的在想要给他开什么药。
“对,三个月之前做的,大夫说是有个小息肉,当时就给拿掉了。”对方探头看着沈君,不确定般的把手放到脉诊垫上,沈君这才想起要给他把脉,后知后觉的一点头,三根手指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西医那边看过了,说是没啥毛病!”小伙子看沈君的样子长的颇为年轻,看起来不像比他大多少,心中还颇有顾虑。
“舌头伸出来看一下!”沈君手一抬,示意小伙子换另外一只手,他认真的摸了脉,脑海中出现曾经背过的脉诊,沈君在飞快的做着排除,脉跳的不快,一定不是数脉,他看了计算机上的个人记录,二十八岁,那应该也不是弦脉。
沈君看着对方的脉象,一时间陷入了纠结,感觉好像是弱脉,又感觉好像是沉脉,说涩脉也是可以,到底是哪一种呢?这号脉全靠经验和感觉,他有点拿不定主意,可是凭着多年的临床经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的胃平时舒服吗?三顿饭是不是不能按时吃?”沈君松开手,开始对其问诊,小伙子听后给了他一个局促而腼腆的微笑,“大夫,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是这附近的片儿警,工作性质造成吃饭经常不固定,而且有时候太忙了干脆不吃了或者凑合一口!”
沈君点开电子病历,他一边问诊一边飞快的开始敲着计算机,根据问诊和之前所学再经过辩证论治,他瞬间找到了思路,他认为这小伙子属于脾胃虚弱、肾阳不足,斟酌片刻开好了方子。
等小伙子离开了诊室,桌上的手机又跳动了几下,是江天佑给他发来了微信。
——怎么样啊小徒弟?为师现在忙完了,需要我过去救场不?
——少得意,我刚刚给患者开了一周汤药,看一周之后的效果如何,如果到时候患者明显好转,你这个师父才算是合格。
——哎你这人啊,一天不训人就难受啊?你自己开药不好使,只能说明你辩证不准确,跟为师有什么关系呢?怎么不说是自己学艺不精呢?
——因为学霸不可能学不好!
依旧是噎死人的话锋,江天佑忙了一上午,又被沈君的话成功激怒,他倒要看看,这小子首次给患者开的药,到底能不能起到疗效。
中午,江天佑倚靠在办公桌的座椅上,准备眯着眼睛打个盹,上午病人太多,他找准时机,趁着这会儿没人的空档眯一会儿,就在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江天佑眼睛闭着微微张口,他听到脚步声猛然惊醒,“啊,来患者了?”他猛烈的晃了晃头,下意识的一抹嘴边的口水。
下一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女生,那人正是小儿科的于菲,“沈大夫,不好意思打扰了。”于菲冲江天佑笑笑,她穿着便装,头发梳成了一个低矮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她一身修身长裙,身上斜跨着一个休闲的布包,白大褂以外的她仿佛卸掉了某个包袱,显得轻松又活泼。
“没事没事,于大夫,你找我有事?”江天佑赶紧绷直了身体,一扫刚才眉眼困倦的样子。
“没什么,过来谢谢你!”于菲笑笑,脸颊有种淡淡的红晕,江天佑记不太清楚她的模样,只感觉她变了一个人,上次的见面实属狼狈,于菲当时近乎于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于菲低下头沉思了片刻,似有话要说,沉寂几秒钟忽然间抬起头,“顺便过来跟你说声再见,我辞职了!”她仰起头,轻松的呵出一口气,沉重的担子随着她的这句话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第29章 可乐鸡翅
“啊,你说什么?辞职?”这下轮到江天佑不淡定了,他骤然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院里给你施加压力了是不是,那个家属又来威胁你了是不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于菲站在他对面,听到这句话时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响应等于是另外一种答复。
“沈大夫,”于菲弯起眼睛冲他一笑,似乎并不在意,“在儿科干了这么久我也有点累了,我和我爱人分居两地也有几年了,这次这个事情让我彻底下定决心决定辞职去南方找他,反正儿科到处紧缺,那边也不愁找工作,临行之前最后再来看看你,再见了!”她呼出一口气,看着感觉灵魂都解放了。
江天佑一时间语噎,于菲的这种做法也无可厚非。
于菲笑笑,转身离开的时候最后冲江天佑摆了摆手,笑声和脚步声同时消失。
“再见,于菲!”江天佑喃喃道,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江天佑的眼睛还直勾勾的盯在于菲刚刚的位置,却不想人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下班后,江天佑无精打采的回到家,却不想沈君已经先他一步回来,正舒适的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一本摊开的书。
“哟,沈大医生这是在干嘛?下班以后还忙着钻研业务啊?学霸也用看书吗?”江天佑心情不爽,于菲的辞职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他把鞋一脱,穿着拖鞋故意踩着声响走到沈君身旁,屁股率先一步落到沙发上,沈君没吭声,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他合上书,径直去了厨房,江天佑瞄了一眼书的封面,熟悉的绿色书皮上,《中医内科学》的黑色大字标注在上面。
沈君从厨房出来,单手高高举着一个盘子,要不是他那张面部表情无机质般的冷脸,江天佑差点以为沈君给自己准备了米其林五星级大餐。
等他把盘子摆到茶几上,江天佑这才看清楚那盘子里放了什么,十个生鸡翅膀被划开一刀,又被摆的整整齐齐,每个鸡翅膀之间距离适中,带有沈君一贯的强迫气息,沈君又拿来事先准备好的持针器和针线,放到蓝色无纺布之上,旁边还贴心的备好了一幅医用胶皮手套,他把这些东西推到江天佑面前。
“干嘛,你这什么意思?”江天佑明知故问,但隐隐中感觉身子发沉手发颤。
“缝合给我看看,之前不是有人跟我尬吹过,说自己的缝合技术不错吗?”沈君抬头凝视着他,无形中有一股上级医师的口吻,不像是要求,却像是命令。
“行吧,你要看哪一种缝合?”江天佑滚动喉结身子微微向前,他一手拿起持针器,夹起弯弯的针头,另一只手按住鸡翅。
“你会哪一种就缝哪一种,如果都会那就全部来一遍!”沈君下巴微抬,两手搭在下巴上,俨如考官一般。
江天佑亦没多言,他拿起鸡翅开始缝合,许久没有碰持针器了,恍惚之间,他好像回到了研究生的时光,那是他自认为最快乐的时光,本以为毕业了之后可以选择他喜欢的外科专业,但现实却事与愿违。
很快的,第一个鸡翅上的伤口被他缝合完毕,紧接着是第二个和第三个,沈君一直默默注视,期间他一言不发,等全部鸡翅缝合好了,江天佑放下持针器,这才偏过头注视沈君。
“怎么样啊沈大医生?我缝的还符合您的标准吗?哦不对,是沈大主任?”江天佑盯着自己的“作品”颇为得意,他斜眸了沈君一眼,还记得研究生的时候带教老师还因此夸奖过他。
沈君全程没有表情变化,此刻眉心稍动,他抓起最近的一个鸡翅,搭在下巴上的手指也稍微松了松,“总的来说马马虎虎,和你的人一样,还算过的去!”江天佑分明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不寻常的味道,这是称赞的意思,在沈君嘴里,这就算是难得的夸奖。
“单纯间断缝合、单纯连续缝合法、8字缝合、皮下缝合、皮内缝合,你这些缝合方法倒是记得挺熟练!”沈君边说边从身旁的药箱包里掏出一另一幅手套,“但是还是有点问题,仔细看好了,再给你演示一遍!”
沈君麻利的戴好手套开始缝合,江天佑注意到,持针器和针线在他的手下犹如被操控的木偶,那缝合技术活灵活现,简直又快又好,江天佑一边惊叹一边自愧不如。
忽然之间,江天佑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画面,穿上绿色手术服之下的沈君,在手术室里是如何英姿飒爽,那里才是他真正的舞台,也是他真正的战场,江天佑心中的那个疑惑越来越浓重,浓重到几乎就要破口而出,那到底是为什么?沈君究竟为什么拒绝做手术?
他恍惚了几秒钟,半晌,他才发现沈君在对着他嚷嚷:“江天佑,你在溜什么号?认真一点!”沈君不耐烦的甩了甩手,“手!快点拿着持针器!”这时的沈君稍微有点暴躁,江天佑还处于刚刚的视觉冲击之中。
他把身子靠前,接过沈君手中的持针器,另一手拿着鸡翅,“这里,应该是这样!”沈君见江天佑没领会重点,一只手抓住他握住持针器的那只手,两只手手交迭在一起,江天佑低着头,沈君一边讲解一边握住他的手内心教着他,江天佑能感觉到脖颈之上沈君发出的炙热气息。
房间里有点闷,两个大男人因为某种原因“纠缠”在一起,江天佑顿时感觉有点不自在。
等他学会了要领,倏的一下松开手,人往后一仰倒在沙发上。
“我说沈主任,这些鸡翅怎么处理?”江天佑看着这些被自己和沈君肢解并反复缝合的“尸体”,突然冒出了这个问题。
“还能怎么处理,只能晚饭给炖了。”沈君脱下手套放到桌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嘴唇未动,颇有一种毁尸灭迹的意思,隔着他的背,江天佑都能感觉到一阵森寒。
“那个,我弱弱的插一句,鸡翅可以做成可乐味而不是红烧味的吗?”江天佑感觉口腔分泌出了大量唾液,他盯着那盘被他们肢解过的“尸体”,隔着盘子似乎都闻到了香味!自从领略了沈君的手艺,沈君一说做饭,江天佑自动带入美味的猜想。
“流什么口水呢,想吃就给我打下手!别以为你可以什么不干就直接吃现成的!”沈君已经快速的把“尸体”拆线,鸡翅又恢复了最初的原貌。
“是是是,沈大厨您说的对,”江天佑作势端起盘子,“您是主任我是小大夫,您是大厨我是小工,总之,您是大佬我听您吩咐!”沈君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装腔作势,“别废话,先把米洗了做米饭去。”得嘞,这就去。
经历过了两个不寻常的夜班,第三个夜班江天佑提前做好了准备,他在网上下单了一个驱邪避祟的符,下午上班之前放到了钱包里。
等四点半准时交班,沈君又在交班的时候看到了冯园园,他右眼的眼皮跳了一下,顿时心里一咯噔,不迷信的他也突然有点打怵,“美女,这是咱俩在一起搭的第三个夜班了!”江天佑从换衣室出来,手还在系着白大衣的扣子。
“是不是觉得特别荣幸啊?”冯园园笑嘻嘻的说,她两只手随意的插在上衣兜里,对他侧目。
“当然荣幸!”江天佑心说,第一个夜班碰到那个家暴男,第二个夜班遇到个泼妇,第三个夜班一定要大吉大利,千万不能再惹出什么事端,“美女大师,那你预测一下,今晚的夜班会收什么样的患者?”江天佑一脸认真,绷着的嘴角往上扬。
冯园园一边低头盯着手机在飞快的刷着外卖,等她快速的下了一单这才抬起头,她故作神秘的两眼一聚焦,“女人,可能还不止一个!”这来急诊看病,不是男就是女,这有什么可神秘的,说完她自己也被自己逗笑了。
“噗,行吧,那咱们就拭目以待!”江天佑发出极其无语的一声笑,兀自回到办公室。
上半夜度过的很平常,来了一个胰腺炎的患者,还有几个外伤的患者,等时钟过了十二点,大家都以为今夜会平安度过的时候,就在这时,急诊室的大门被撞开了。
一个年轻的男子打横抱着一个女子,飞奔进了急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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