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梼杌沉默了半晌,这才长叹一口气:“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得了,在外人面前,我就给你点面子。”
说着,又突然话锋一转:“可是我抓着这笔,完全是为了你好啊!”
众人皆是怔愣一下,不明白梼杌这话是从何而来。
“怎么对罗睺大人说话的?!”
焰驮站出来骂道:“你不过是个囚犯!连身体都没有,有什么能耐……”
然而他刚骂了一半,就被江起往后一拽:“你先闭嘴。”
“啥?!”焰驮吼道:“叫我闭嘴,你又是哪根葱……”
江起冷冷道:“你打不过那个东西。”
焰驮双眼一瞪:“那不就是一团雾,我怎么可能……”
他话音未落,头上就挨了一巴掌,只听罗睺骂道:“你给我闭嘴!”
焰驮这才讪讪地歇了菜。可随后,又听牢笼里的那团雾呵呵笑道:“阿修罗道莫非都已经绝种了?竟然找来这么个智障作公安部长。”
焰驮:“……”
焰驮:“你|他|妈的才是智障!一个死怪物,有什么资格这么跟老子说话?!”
梼杌道:“起码我知道刚才你骂的那根葱是谁。”
“啊?”焰驮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江起:“不就是一个修电脑的小鬼头么。”
江起:“……”
宿缜:“……”
学计算机的人就算是来了阿修罗道,也逃不出修电脑的命运!
“哈哈,天真,太天真了。”
梼杌笑了两声,突然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耳语道:“那根葱啊,是罗睺大人的亲生儿子啊!”
焰驮:“……”
他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望着梼杌:“你、说什么?谁是谁的儿子?”
梼杌:“我说,你完蛋了。”
焰驮:“……”
焰驮:“…………!!”
焰驮:“卧|槽!!!!”
他瞬间使出了一个优美的滑跪,“扑通”一声跪倒在江起面前,头都要把地板磕碎了:“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对不住小少爷!小少爷息怒!您一定要息怒啊——!!!”
江起:“……”
他很不熟练地退了几步,冷冰冰地咳了两声:“我看你比较适合当这个小少爷,你还是跪罗睺本人去吧。”
焰驮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小少爷您别生气……”
江起吼道:“我说了让你闭嘴!”
焰驮终于咬咬牙,委屈地闭上了嘴。
“午后娱乐节目,不错,不错……”
一旁看热闹的梼杌拍了拍手:“好嘛,既然罗睺大人不领情,那我还是放这个小东西一马吧。”
说着,便撒开了手。那支签字笔没了束缚,在空中抖了几抖,刚想飞,突然又被另一只手死死攥住。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睺握着那支笔,朝梼杌问道:“你会为我好?”
梼杌:“自然不会。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别被父子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罗睺咬牙打断道:“说、重、点!”
“哎哎,”梼杌摆摆手,压低了声音道:“你就不觉得这支笔……是在往某个方向飞吗?”
罗睺怔愣一下,没说话。
“还是说,你并不介意你那个讨债儿子……”
他说着,缓缓转向江起的方向,在空中凝出了一个微笑:“发现那个女人的事情吗?”
他话音未落,江起就一步上前,焦急问道:“谁?”
宿缜也蓦然意识到,方才自己为什么觉得焰驮送的那几束荷花眼熟。
江菱最喜欢的就是荷花!
“什么女人?”
见梼杌不发话,江起又上前一步:“你说清楚。”
宿缜从未见江起如此急切地追问些什么。虽然语气还是不温不火的,像梼杌这种不熟悉他的人,可能一点也察觉不到。
果然,梼杌似乎没注意到江起的语气变化,只是按脑内的“剧本”低声笑道:“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只是不敢相信罢。”
江起转头看向罗睺。
“你还真信这妖兽的话。”
罗睺干巴巴地切了一声,可在说起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江菱早死了。”
他淡淡道:“跟你一起烧死的。一个普通女人罢了,那种涅槃火,就算是我也回天乏术。”
宿缜听罢,鼻子不由得一酸。
他想起当年飞进火场的时候,四周全是灼热的烈火,燎原一般的火苗舔上他的翅膀,金色的羽毛全都挂上了一层火红的尖。
热浪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屋子中央。
女人的身体已经被火烧得黢黑,蜷曲的怀中紧紧笼着一个瘦削的男孩。
金翅大鹏挥翅一点,女人便化成了灰烬。
他从她怀里接过男孩,学着她的样子,将人死死地扣在了怀里。
脚边散落着几个破了壳的鸡蛋,已经被烈火灼成了焦炭。
江起沉默了许久,紧绷的肌肉才渐渐放松了下来:“知道了。”
“这事你们不要管了。”
罗睺摆摆手,示意焰驮带几人上楼:“我去去就来。”
“遵命!”
焰驮立刻就弹了起来,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三位请随我上去,这地方污秽得很,别脏了几位的鞋。”
宿缜:“……”
大清不是都亡了吗?是谁忘通知他了吗?
眼见罗睺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尽头,四人也进了电梯。
“嗯?”
宿缜余光中好像瞥见了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你们看到了吗?”
“什么东西?”
逄峰四下扫视:“没感觉到有东西。”
江起也皱起眉来:“你看到什么了?”
宿缜支吾一下,觉得既然逄峰都感觉不到,那应该就是自己眼花了。
几人一路上楼回到了办公室。等焰驮离开,江起突然开口:“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宿缜:“嗯?”
江起思索半晌,低声道:“我母亲那天回来的时候,有点不对劲。”
宿缜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江起在腿侧点了点手指:“女人。”
他说道:“当时还有一个女人。”
第一零八章
江起说的那天,便是火灾的时候。
江菱当日出门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家里着火,随后便不顾一切地扑了进去。
虽然被火烧得神志不清,但江起还是感觉到了女人温暖的怀抱,以及她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气。
而这种香气,和江菱以往的味道不同。
母子俩用的洗发水和沐浴液都是同款,所以日常生活中,江起并没有觉得自己妈妈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所以当那种异常的香气涌入自己鼻腔的时候,江起察觉到了陌生。
可处在那个情景中,这微乎其微的一点痕迹很快就化为乌有,逐渐消融在了剧烈的火焰之中。
“我还在她的手上看到了一处伤痕,”
江起揉了揉眉心:“看上去像是被人用指甲划破的。”
“难道……”
宿缜想了想:“当时那个人不是江菱?”
“绝对不会!”
逄峰一拍桌子:“江菱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那个尸身绝对是她的,你不也看到了吗。”
江起也摇摇头:“应该就是她,只是我觉得,她可能在那之前,跟别的女人有过近距离接触。”
宿缜提出疑问:“为什么一定是女人呢?男人也有可能喷香水啊。”
江起:“……”
他无奈道:“那个年代的小县城……”
宿缜又道:“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香水呢?你当时连香水都没见过吧,万一是另一个牌子的沐浴露呢。”
江起:“……”
宿缜又举出多种可能性,终于把某大清遗民的刻板印象洗刷了个干净。
“……罢了。”江起甘拜下风,摆摆手道:“我现在也不记得那味道了。但有冲突一事,应该是大差不差。”
宿缜:“你是怀疑梼杌刚才说的那个女人,是那个跟江菱起冲突的人?”
“我、我也不知道。”
江起看上去有几分迷茫,望了望办公桌上方才放过荷花的那个地方,还有干净得可以照出人影的地板。
罗睺扔花瓶时洒出的水,已经被阿骞抹得干干净净。
这么多年来,江起一直以为自己的降临,不过是罗睺风流人间的副产品。
不管是对自己,还是自己母亲,对他来说,都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擦肩而过的路人。什么义务什么责任,通通是毫无力量的白纸黑字,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要求他遵从。
人家风流留的是“债”,他风流,留的便只是风流。
也正是如此,江起才对罗睺那么反感。当年他们母子受尽苦头,他的所谓亲生父亲却连一眼都没有看过,似乎完全不知道有两人存在这么一回事。
至于罗睺为什么如此反感自己,江起一直也没多想。哪个没有责任意识的浪荡子知道自己有个儿子之后会开心?阿修罗道又没有传宗接代的传统,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么个东西。
可在这么多年之后,在罗睺对焰驮唐突的礼物反应如此激烈之后,江起突然又不太明白了。
罗睺什么时候……喜欢荷花了?
既然喜欢,又为什么屡屡阻止其他人送上|门来?
“三位先生,”
江起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罗睺大人刚才来信,说他今天怕是回不来了,委托我先带你们取钥匙。”
“今天都回不来?”宿缜看了看表,问道:“是去抓嫌疑人了吗?”
阿骞躬身道:“也不算是。主要是方才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抗|议的家长团,被战斗力强悍的大妈们困住了,一时脱不了身。”
宿缜:“……”
宿缜:“那也不至于今天都回不来吧?”
阿骞:“这句话倒不是罗睺大人说的。是焰驮发来的,说罗睺大人被高跟鞋打中了脑袋,昏迷了,刚送医院抢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众:“……”
堂堂大阿修罗王,竟然也有被高跟鞋砸中从而被送到医院的那一天……
“不过不用担心,等拿到钥匙,我会安排三位在这边的住宿,办公楼对面就有一家五星级酒店。”
阿骞微笑着朝昏暗的里屋伸了伸手:“先生们这边请。”
宿缜从沙发中起身,见江起依旧愣愣地坐在那里,便在他面前挥了挥手,问道:“怎么了?”
江起闪了一下眼睛,这才站起身来:“……没事。”
宿缜狐疑道:“真没事?”
江起嗯了一声,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真没事。”
宿缜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谆谆善诱:“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要是瞒着我什么事,我到时候也得遭殃……”
江起却只是敷衍地道了几声“知道”:“有事的话,我一定跟你说。”
宿缜半信半疑地盯着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听阿骞说了一声:“到了。”
方才走路的时候没留意,这一抬头才发现,他们面前竟然挂满了鸟笼,满目尽是各色鸟儿叽叽喳喳地欢叫着,比动物园里的飞禽馆、公园里遛鸟大爷的集散地还要热闹。
若不是亲眼看见,宿缜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竟然是罗睺办公室的地界。
“都是些什么东西?”
逄峰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所谓的钥匙就是带我们来观鸟?这是什么奇珍异兽博物馆吗?”
阿骞朝他微微一笑,没答话,兀自登上了一个梯|子,从空中取下了一个半人高的笼子。
笼子里站着一只白头棕翅的小鸟,眼睛周围抹了一道黑,像是戴了超人眼罩一样,看上去颇为灵巧。
宿缜毕竟也是做过鸟的人,虽然记忆还没有恢复完全,但一看这鸟,脑子里就冒出来一个词:“白冠噪鹛?”
“先生好眼力。”阿骞笑道:“不是什么珍奇品种,让先生见笑了。”
宿缜并不觉得有哪里可见笑的,毕竟他自己也没有观鸟的爱好。但他总觉得罗睺养这么一堆鸟,不可能出于喜好。
他甚至还有点被冒犯的感觉……
“这就是罗睺大人吩咐我拿的钥匙。”
阿骞转过身去,很是慎重地将那个鸟笼递给江起。
三人围着那叽叽喳喳的小鸟看了一会,都没什么头绪:“这是哪门子钥匙?什么门还得用鸟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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