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有这么好的条件都不知道珍惜,想给他塞个一作都不要,成天就想着玩他的破折纸……”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哎,言多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刚才说的,别告诉卞节。”
闫平月哎了一声,起身就要搬凳子,却见师姐还在低头看手机,便喊了她一声:“师姐!”
师姐没抬头,继续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怎么了?”
瞿支国转过脸来:“腿坐麻了?还是我讲得太无聊了?”
“不不不没有没有……”
闫平月赶忙赔笑,又不好上手拽女生,便在她怀里抱着的笔记本上点了点:“哎走了……啊!”
他只轻轻推了一下,就见师姐往后一仰,脖子卡擦一声,断成了两节。
闫平月:“……”
瞿支国:“……”
他看着一个脑袋在地上吱吱嘎嘎地翻滚起来,登时腿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地往门外爬:“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瞿支国则一口水喷在了电脑屏幕上,刚想往办公桌地下缩,就见那没头的半身腾地站了起来。
随即,一柄长矛“嗖”地窜出了袖口,尖利的矛头冲着他的脖颈就扎了过来!
“砰——!”
就在这时,紧锁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门后传来一声尖利高昂的鹰啸!
瞿支国斜过眼去,只见一只白纸扎的老鹰奋翅而下,一张嘴便叼住了师姐手里的长矛!
继而,老鹰势头一转,俯身直冲半截师姐而去,挥舞起巨大的翅膀,将其一把扇翻在地板之上。
瞿支国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发现不过刮破了一层皮。
他转过头去,看到那只雄壮的老鹰收敛了翅膀,一闪身,便落在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肩上,甚至还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鬓角。
“那个……”
卞节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是孟婆开过光,纸扎一般是不会自己动的。”
瞿支国:“……?!!”
什么叫“一般”不会动啊!
它们二般三般四般五般都不应该动啊!!
眼见瞿支国两眼一翻就要过去,卞节连忙冲上去扶住他:“爸!”
“我……我没事……”
瞿支国挣扎着爬了起来,手指哆嗦着点了点“师姐”,又哆嗦着指向门口那一帮子陌生人:“她,你,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呢?”
一个女声从地面上传来:“嘿嘿嘿,你们说呢?”
瞿支国一愣,看向这里唯一的一个女人孟婆。
孟婆赶忙退了两步:“不是我!”
说罢,指了指地上:“是她!”
瞿支国缓缓转头,看向地面上那个笑逐颜开的头。
证得:今日不宜上班。
人一倒霉起来,果真连喝凉水都塞牙。
那女人头明明白白净净,光滑无沟,这会儿也不知从哪,竟翻出来了一堆纸扎的怪兽,全都咆哮着朝瞿支国冲去。
瞿支国虽然年纪不小,但要命的心还是有的。
眼见那群怪兽朝自己奔来,竟学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把就将桌面上的显示器连线薅起。
他扭腰一扔,转眼间就将无数纸兽砸成了纸片!
“瞿老师好臂力!”
孟婆在后面拍手叫好:“不愧是国家栋梁!体格也很强壮!”
瞿支国:“……”
可显示器只有一个,那女人头的纸兽却源源不断地涌出,眨眼间便将屋子填得满满当当!
瞿支国低低地骂了一声,正要把笔记本也扔出去,就见眼前寒光一闪,无数纸兽被当胸截为两段!
他喝地吸了一口凉气,还以为是儿子的才艺作品。
可等他定睛一看,这才赫然发现,那东西竟然是一只机器狗!
他腿脚一软,扶着啤酒肚便跌倒了办公椅上。
眼前这只机器狗,动作如此敏捷灵活,智能程度如此之高,也只有国内最顶尖的机器人实验室,才能与之相媲美!
这只小狗背后的团队,到底强到了什么地步?
他瞿支国,就算今天被这些纸玩意咬残废了,也一定得要到这个团队的联系方式!
“啊——别咬我头发——啊——!”
艾丽莎三下五除二干掉了所有纸兽,这会掉头回去,开始追着女人头打转。
一头一狗在屋内一追一赶,场面别提多辣眼。
“快把这东西拿走!我停手!我停手还不行吗——!”
女人头嗷嗷叫了几声,被孟婆揪着头发,一把就拎了起来。
没想那头却借着东风,好一通蹬鼻子上脸,最后竟“头顶抹油”,将自己到了孟婆肩上:“拿走拿走!我怕狗!啊——”
众:“……”
宿缜见孟婆已经控制住了女人头,便挥手把艾丽莎召唤回来,嘟囔一句:“怕狗也不至于怕成这样……”
艾丽莎立刻掉头回来,屁颠屁颠地蹲坐在地上,冲宿缜摇起了尾巴。
风波终于平静下来。
此时屋内的废纸已经堆了半人高,看上去就像是下了一场大暴雪。
闫平月此时还愣愣地瘫在地上。
他花大时间做的头发,这会已经塌得没了型,就像被斧头劈去了一半,显得格外滑稽。
而他的指甲缝里也是一片花白,全是被扣下来的墙皮。
“你……你们……”
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宿缜,又指了指卞节,随后一骨碌爬了起来,顶着一身的碎纸屑,惊慌失措地冲出了办公室大门。
门口正好路过几个学生,看到他的模样,均是一惊,随即又捂嘴偷笑起来,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
“忘了这茬……”
孟婆扶额,把女人头递给江起,无奈道:“哎,我去去就回。”说着便冲出办公室,追闫平月去了。
宿缜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孟婆往闫平月头上贴了一张符,当场就把人定住在了原地,表情也逐渐懵懂了起来。
看来这是去搞后勤维|稳工作去了。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又不是坏人!”
女人头被江起拎住了头发,尖声叫了起来:“他才是坏人!他们一家子都是坏人!”
宿缜凑过去,蹲下|身来和她视线平齐:“害人的是你,现在怎么还贼喊捉贼?”
“我是贼?你也不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
女人头把上下牙咬得咯咯直响,两只柳叶眉死死地绞在一起,双眼满是血丝:
“那个姓卞的老混蛋,偷我们家的手艺,杀我们家的人,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什么臭屁传人!”
卞节当即翻了脸:“我姥爷不是这样的人!你凭什么这样污蔑他?”
“凭什么?凭我这双眼!”
女人头嚷道:“十三年前,韶家村橘子沟,我自从有了记忆,见的第一个男人就是他。”
第十章
据女人头说,她本名韶晓倩。还没出生的时候,卞节的姥爷就在她家里当下人。
世世代代做白事的韶家,当时正值鼎盛,不仅垄断了多个片区的白事生意,甚至还发展到了临市。
而韶家的纸扎,做得格外好。无论是纸张还是竹篾,用的都是上等的材料。各种花边纹样,也全是手工勾勒,找不到半点瑕疵。
但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使得韶家纸扎万人追捧,“一纸难求”的,却是一句“迷信话”。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据说其他家的纸扎祭品,烧到下面,一大半都是不能用的,因为细节不符合冥界规定的技术规范。
而韶家的就不一样了。他家的纸扎,据说能用率达到了99%,但凡死过的都说好,托梦也要让生人给他们烧韶家的东西。
虽说这理由扯淡的很,听上去倒像是韶家人找托打的广告。可没办法的是,买纸扎的可不就信这个!
于是乎,卞节姥爷看到了发横财的契机。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偷走了韶家的纸扎秘籍,也就是众人口中的“冥界技术规范”。
可就在走出大门之前,他又鬼使神差地,转身瞥了一眼那气派的宅邸。
一眼过后,便是一场惊为天人的大火。
无数纸扎被火舌吞噬,化为灰烬之时,又将火势推得更旺。
当夜,整个韶家村亮如白昼,空气都在烈火中扭曲了模样。
除了因为跟丈夫置气,带着女儿回了娘家的韶家媳妇,整个大院无人生还。
“那个女儿就是我母亲。她慢慢长大,有了我,再加上姥姥和父亲,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家。”
韶晓倩说着,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后来,我父亲生病去世。可头七还没过,那死老头就来了。”
“一开始、他嘘寒问暖,我们都没起疑,当他也是火灾的受害者。直到我外祖母发现了卞家的纸扎……”
韶晓倩哽咽一声,收住了话角:“那年我十五岁。”
这之后,也一直是十五岁。
听到这里,屋内静得只剩下女孩的啜泣。
“时间都对上了……”
瞿支国瘫在了办公椅上,喃喃了几句:“怪不得卞节他妈妈一接手铺子,就得了病……”
卞节也像是被人抽去了筋骨,要不是宿缜眼疾手快,差点就坐在了地上:“我不相信……姥爷他人这么好……”
“当面一套,背里一套。”
韶晓倩愤愤道:“要不是看你人傻心善,还同我一辈,刚才在仓库里的时候,我才不会放你一马。”
江起冷不丁插了一句:“你明明是打不过。”
韶晓倩:“……”
“你打不过卞节,就来找他爸爸泄愤。”
江起眯起眼睛,冷冰冰地看着那颗头:“你明知道瞿老师跟铺子没有半点关系,这和放火烧了你家的卞家人有什么区别?”
韶晓倩梗了一下,当即嚷道:“当然有区别!一命偿一命,这帮吸人血的害虫,他们死有余辜!怎么,你们还要跟我讲刑法宪法吗?我已经是死人了,你们管不着!”
孟婆速战速决搞定了闫平月,方一进门,便听到这一席话。
她轻轻带上了门,长长地叹了口气:“人冤死后化为厉鬼,她年龄又小,更容易受阴气的侵蚀,性格有些扭曲,多少也是正常的。”
江起眉头微蹙:“不,她不正常。”
孟婆疑道:“怎么说?”
江起解释道:“我刚才抽空查了一下,找到了她的档案。”
宿缜听了,差点没站稳:“如此激烈的战况,你竟然还能抽|出空来……”
江起不解:“上冥府官网查一下生死册罢了,需要很长时间吗?”
“……”宿缜震惊:“你能查生死册?”
江起的眼神忽闪了一下:“借用一下逄峰的账号。”
宿缜:“……”
“你看这里,韶晓倩。”江起越过这个话题,转身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展示给孟婆。
孟婆接了过来,喃喃道:“性格内敛,为人友善,胆小怯懦,从小便未与人起过什么争执……”
看完之后,她点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她这种情况,即使是受了再大的冤屈,也不会杀心如此之重,竟一连害死三四个人来。”
宿缜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孟婆道:“最有可能是受人指使,并且干扰了她的思想。”
“你们在说什么?”
韶晓倩没听懂:“你们要杀要剐赶紧的!那么大人了,还一天天说小话!”
“这脏东西的嘴还真毒。”
孟婆啧啧两声,说着便凑到韶晓倩跟前,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宿缜:“……”
然而紧接着,那人头就迅速腐|败下来,原本晶莹透亮的皮肤,眨眼间便成了一团发臭的烂肉。
宿缜连忙捂住鼻子,又见那头颅上方冒出一团白气,看形状像是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格外难舍难分。
“果然有脏东西。”
孟婆哼了一声,从桌面上捞了一块无线键盘,抬手就往那团白气里一捅。
那一手十分精妙,正扎在了对打的两“人”中央。下一刻,她手腕一翻,轻巧地将两团白气分开来,一缕都互相不沾染。
其中一团白气抖了抖,继而嗖地飞上了天花板,不见了踪影。
宿缜拔腿要追,被孟婆一把拦住:“不必,我在其身上做了标记,日后慢慢找寻便是。”
宿缜哦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来到江起身旁,嗫嚅道:“这不是应该用……捉鬼枪吗?”
江起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孟婆是得大道之人,不必借于外力。”
而另一团白气则缓缓化为人形,最后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模样,穿着一身白蓝相间的校服,神色懵懂。
瞿支国见此情景,又是一惊:“这个孩子,我好像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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