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欲半信半疑。
此刻黎恺臻已经坐在电动车上了,两人一坐一站,楚欲当头拢下的阴影正好完美地将黎恺臻给罩住,所以她正好能在一片自己创造的背光中,看见黎恺臻仰头望向自己的眼睛,眼底满是细碎的光芒,黎恺臻轻声笑着,“要去我住的地方看看吗?真的挺小的,但是我收拾得很干净。”
楚欲,“…………”
黎恺臻说话这语气带有一种仿佛求偶一般的傲然,微妙到让楚欲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选择沉默。
好吧,但是楚欲承认自己对上她那眼睛之后,没办法拒绝。
她坐上后座,说着,“我明天就走。”
黎恺臻没说话,只扭动着把手,然后——出发!
路程挺近的,开电动车也就是十多分钟的事情,期间黎恺臻说起自己上次下暴雨,笔记被雨水给淋湿的事情。
以前黎恺臻还在长兴上班再到后来去了徽封上班的时候,偶尔回到久安,两人一起出去买菜或者是骑着电动车去干嘛的时候,也会偶尔说些上班遇到的事情。黎恺臻开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情况是楚欲在开,然后黎恺臻会借机将自己的手搭在楚欲的肩膀上,微微离开一点座椅,制造出仿佛是在开着跑车兜风一样的气氛。
楚欲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原来她和黎恺臻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
原来她对自己的态度,早就已经转变。
楚欲心想,这是该怪自己反应迟钝吗?
然而还没等楚欲想要再从记忆中搜刮出一点点佐证,黎恺臻停下电动车,率先摘下头盔,“到了。”
她也没有说假话,地方确实小,也很窄。
比拍给楚欲看的照片还要窄,可能拍的时候是用了一点广角镜头,所以看上去还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现实中才打开门的第一观感,绝对是比较压抑的,因为那仿佛走廊的客厅空间还放置了一张沙发,旁边就一张小桌子,剩下都没有多少空位置了。久安的那筒子楼其实外间的客厅还好,因为毕竟也没什么多余家具,所以就显得空间大了点,只是住的房间比较小。
黎恺臻放下自己的本子,打开冰箱说着,“你肯定饿了吧,吃什么?粉还是炒饭?或者是叫外卖?”
楚欲倚靠在门边,借由黎恺臻打开冰箱门的间隙扫了一眼,保鲜层里面东西都归置得挺整齐的,虽然不能给予百分百的肯定,但起码能感觉得出来是对生活有态度的。
楚欲沉吟了一下,“炒饭吧。”
黎恺臻在久安的时候,做饭的时候不多,当然,本质上还是她回来得也少。
而且偶尔两人一起动手的时候,也都是吃火锅,底料都是现成的,因此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定外卖也麻烦,炒饭简单点。
“行,那我给你炒青椒肉丝,你先坐会儿,无聊看会儿电视,我一会儿就好了。”
楚欲依言坐着,也没有看电视,只是看着黎恺臻忙前忙后的身影,有些恍惚。
似乎是因为这一眼就望到头的房间没有什么好打量的,于是她只好不得已将自己的视线放在黎恺臻的身上。
这对于楚欲而言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黎恺臻会下厨,虽然不多,可惜楚欲都没现场观摩过。两人一起的时候,黎恺臻也只是负责打下手。例如那次的草莓酱就是这样,只负责在旁边看说明书,差点还给楚欲气得够呛。
可是这和看见黎恺臻那记得满满当当的学习笔记不一样,楚欲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欣慰。
怎么会这样呢?
黎恺臻她……本来应该是不愁这些琐事的大小姐,她曾经拥有一整个花圃,可以放肆地在高楼看一整晚的夜景,她本应该在这个年纪走遍万里河山。
她本应该……
是了,早在黎恺臻问能不能来找她的时候,楚欲就有了这个情绪了。原来她心疼黎恺臻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黎恺臻将小桌子搬到沙发的正中央,这样好确保两个人都能坐在沙发上。
她将炒好的炒饭端给楚欲,然后又递了瓶矿泉水,“将就吧,喝水对身体比较好,所以我平常就囤矿泉水了。”主要是饮料消耗特快。
黎恺臻记得每次吃火锅的时候,楚欲总喜欢喝刺激性饮料,虽然那时候她也挺喜欢喝的。
楚欲接过,呐呐地,“确实,喝水对身体比较好。”
黎恺臻现在敢于直接在楚欲面前露厨艺确实是因为她现在的确小有成就,炒饭的味道很不错。而且还顾虑到楚欲不能吃太辣的,黎恺臻特意用了不辣的菜椒来煸炒。但即使是这样,也依旧算得上是合格的青椒肉丝。
等吃完饭收拾好之后,黎恺臻帮楚欲找洗漱用品。然后楚欲才后知后觉——房间只有一个,床也是只有一张。
黎恺臻却像是看穿了楚欲的想法,将睡衣毛巾和牙刷递给楚欲后说着,“我睡沙发。”
“……”怎么说呢,黎恺臻都这样说了,如果楚欲还非得说自己出去睡一晚的话,那就仿佛点逃避现状了。黎恺臻从见面到现在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要是自己再做些多余的事情,就真的是显得十分不和谐了。
而且以她们的关系,睡一张床也没什么,只是黎恺臻那房间的床是张单人床,两个人只能是凑合挤挤,但现在这情况,黎恺臻都主动说睡沙发了,那就也只能是委屈她了。
楚欲不着痕迹地松脱了一口气,转身去了浴室。
然而她这微小的动作却被黎恺臻完美地收入眼中。
黎恺臻看着那沙发,抿了抿唇。
等楚欲洗完澡出来,迎接她的就是客厅的沙发来了个乾坤大挪移,转而跑到了那卧室去了。
楚欲,“……”
黎恺臻正坐在沙发上看自己今天记的笔记,见楚欲出来了,立刻放下笔记招呼着,“时候也不早了,休息吧。”
卧室本来就小,黎恺臻是将沙发和床并排着的,但是沙发还矮了一点,只是这样连下脚的位置都成个问题。
而且……好端端地搬进来干什么?
黎恺臻再次展现了自己敏锐的觉察力,仰头看着楚欲,语气诚恳,嘴角笑意甜美,“我想和你聊天。”
楚欲,“…………”
仿佛是着了什么道了。
还没等黎恺臻唇边的笑意扩大,楚欲一副认命的表情,“啪!”地关掉了灯,然后踩在沙发上,爬上了床,直接一把捞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冷声,“聊什么天,睡觉!”
第34章 chapter34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外间天色不好,隐匿在云层的月光也透不进来。房间是在二楼,楼下街道路过的车辆带来的响动十分明显,近而又远去。
其实之前的时候,她们就有一同睡过同一个房间,甚至是同一张床,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明知道有些心思之后,这种氛围突然之间就变调了,就像是无形之中有一双手在搅动着空气,转而变得微妙起来,更像是混杂着电流,麻酥酥地沿着指尖传递全身,带来一种无声又隐秘的刺激感。
楚欲裹紧被子,睁开眼睛望着墙壁,突然听到身旁传来声音,“你睡了吗?”
“……”她才翻上床都没超过五分钟,怎么可能会睡了。
“我听说聿都冬天还挺冷的,仔细一想,我似乎好像没有完整地度过一个冬日。”
黎恺臻说的这话不假,因为宣淮的天气基本上一年四季都差不多,冬天也只是加件风衣外套就能度过的温度。
也当然只有呼气的时候有白雾,一觉醒来白雪皑皑的清晨才算得上真正的冬天。
楚欲沉吟半晌,说着,“那到时候就回去。”
这话也算不上出错,毕竟徽封才是黎恺臻的家,哪怕她现在回去也只能是去久安。只是不知道她工作能不能调节。
不知道黎恺臻在想什么,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良久,“唔……”了一声,说着,“你觉得这像不像你带我去摘草莓的那天晚上?”
那时候外面下着雨,而她们枕着雨声说了一夜的话。
“哪里像了。”尽管是反驳,但楚欲的声音是很轻的,她说,“快睡吧,不是你说的要休息了。”
“这样也是休息啊,再说了,我明天又不用上班,也不用去剧组,说会儿话怎么了?我们都多久没见了?!这段时间你也不联系我的。”
“……”楚欲发现黎恺臻倒打一耙并且毫不知羞的本事真的是特别厉害,竟然说得她哑口无言。
当初谁闲着没事在哪里真情表露,如果不是这样,我至于不联系你?!
饶是楚欲气得肝疼,但也还是靠着残存的理智保持着一丝清醒,黎恺臻现在这样,其实对于楚欲而言确实是一件好事。她完全自然得好似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一样。或许楚欲也应该如此,她们之间就自然地相处下去就好了。
想清楚了,她呼了口气,转身看着黎恺臻,“那是因为你也没有找我,我以为你在忙,我可不想打扰你。”
“……”黎恺臻的眼睛早就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她准确地看到了楚欲的动作,也无比清楚地在黑暗里面描摹出了楚欲的五官轮廓,听到这话,她斟酌了片刻,淡淡地道,“那也就是我可以给你发消息?”
“可以。”楚欲缓缓地说,“反正我不忙。”
“你会回我?”
“……会的。你在这边进剧组学习,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吗?有没有交朋友?”楚欲觉得这个话题可以跳过了,她话锋一转,“人应该要为未来仔细好好考虑一下的,你也毕业了,现在工作也有了,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是要适当地交点朋友。”
楚欲说了两次交朋友,前后者意味完全不一样。
身旁陷入了安静。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楚欲觉得黎恺臻应该是听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她平躺着,睁眼瞧着虚空,正要阖上眼帘之时,却听黎恺臻不徐不缓地说着,“哦,交了啊,认识了好几个。娱乐圈嘛,喜欢同性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周围人看我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楚欲才要闭上的眼睛瞪了起来。
这妮子,真的是!
说话完全不落下风,非得逞口舌之快。
“我朋友还说是给我介绍呢,不过我眼界高得很,也懒得去见。”黎恺臻语气十分揶揄,“要是去见了,说不定早就成了。”
楚欲打心眼里觉得无奈,严厉了一点,“你敢!”
黎恺臻虽然是睡在稍矮的沙发上,但是毕竟是并排放的,她又垫了好几个靠枕,是以两人的脑袋还是仿佛给人靠在一起的错觉感,就好像是她们枕在一起一样。黎恺臻知道楚欲现在是平躺着的,也不知道余光能不能看见自己?但毕竟是晚上,可能也看不清楚,所以她望向楚欲的目光便更加肆无忌惮了一点。窗外的车灯如浪潮起伏划过,将黎恺臻的目光一瞬间映照得明亮,几乎能让人溺毙在其中。
但楚欲完全没有注意,也或者是,她刻意不让自己去关注。
她掖了掖被角,静静地望着被子上的花纹。
“我为什么不敢?”黎恺臻的声音近得好像是贴在她的耳廓,“你不是说了,只要是我喜欢,你就没意见的嘛?楚欲你说话不算话吗?”
“……”
她这话完全是意味着,当初的事情,黎恺臻不但没有忘记,反而记得比谁都清楚。
见楚欲默不作声,黎恺臻再次询问,“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屋子里面安静极了,除了窗外偶尔传来的车辆疾驰的声响再无其他,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彼此纠缠在一起的呼吸。
“可是……你是真的确定自己喜欢女孩子吗?”终于在这近乎沉寂仿若深海的气氛中,楚欲低声说,“你了解两个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怎么样吗?”
实话说,很多人在没有真的体验过的时候,对于两性关系确实是存在着模糊的概念。楚欲虽然不排斥任何一种性向,但是她是真的很担心黎恺臻到底是不是因为只是在最孤独困苦的一段时间而对于她产生了一种依恋感。
甚至于她也明白,有些感情是完全可以称得上畸形的,如恋母、恋童一类的。这种和性向无关,完全就是没有正确引导感情而出现差错,堪称病态。
也是最为人所不齿的。
如果黎恺臻只是单纯地喜欢一个女孩子,楚欲的态度确实就是她告诉黎恺臻的那样,只要黎恺臻喜欢,互相喜欢,她就会支持。
但是如果这个人是她,那就不行。
尽管黎恺臻强调过并没有将自己当做她的母亲,但是人伦道德有时候就是这么浅显地摆在台面上,难以抗衡也难以推翻。
可显然楚欲的问话方式有问题,以至于黎恺臻完全会错了意。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就在楚欲以为黎恺臻不会回答之际,她略带低哑的声音含糊地响起,“我知道。”
“……”这说话语气怎么不像是表达知道一样?!
楚欲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下一秒,黎恺臻声音更加模糊,“我……我有看过……那种片子。”好像生怕楚欲误会,她还好死不活地补充解释,“我不是特意去搜的,是我朋友知道了给我发的资源。”
“…………”你觉得你这样是想让我夸你是吗?
楚欲发现自己和黎恺臻简直就不在一个频道,就好像是她想强调伦理道德,而黎恺臻却要和她探讨生理知识。
不仅错得离谱,还十分的荒唐。
她再次翻身,沉闷道,“睡觉!”
但黎恺臻显然不打算放过她,追问着,“你刚刚为什么会这样问我?倒像是你看过一样?该不会你……”
要命了,一开始就应该直接装睡,一句话都不要说的。
“睡觉。”
“别嘛,说一说嘛,你看的是什么样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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