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端觉得楚欲骨子里是个浪漫的人。
因为如果换做是她,在住惯了高楼别墅,陡然搬到这样的地方,不颓废到整日窝在屋子里面就算好的了,哪有心情每日带着花回家?
好吧,其实一开始她确实就是这样的颓丧,只是在楚欲的感染下,觉得不好意思,然后就出门找工作了。
她视线再次落到那玫瑰上。
玫瑰、红裙、绘画、舞蹈……
黎恺臻轻轻哼着那日楚欲在阳台放着的纯音乐探戈舞曲,突然觉得似乎造物主所创造的一切与浪漫有关的因素都有在楚欲身上出现过。
她打算放下外套,就去楚欲上班的地方看看。
才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随着门缝越来越大,她那狭窄窗口几乎很少拉开的窗帘却被大开,正值午时的炽烈天光破窗而入,而那窗口,摇曳着一株——向日葵。
黎恺臻的心脏好似静止了一拍,随即不可遏制地猛然跳动起来。
她只是离开时给楚欲说过自己去学校十多天,但是没说过自己具体什么回来。
而且黎恺臻虽然很讨厌别人进自己的房间,改变自己的布置。但毕竟她不在了,楚欲帮她通风打扫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回南天不透风房间容易发闷。可是此刻她竟然一点也不介意这份在那些老旧街道的衬托下显得近乎生动的改变。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不自觉地拿出手机打算记录下来了。
取景框收录下这一画面,黎恺臻迫不及待地打开微信,发给了楚欲。
本来是想打字的,但黎恺臻觉得打字没意思,于是转而发了语音,“这是你给我放的吗?”
楚欲的消息回得很快:【不然还能有谁啊?】
黎恺臻撇嘴,正打算回复,第二条接踵而至——
楚欲:【你不是说你喜欢。】
楚欲发完消息,没再看回复,直接息屏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虽然之前估算着黎恺臻确实就是这几天就回来了,但是她可料想不到这丫头居然还会发消息给她说这样的事。
楚欲明天还有事,所以今天下班早,正好黎恺臻回来,那就在家里面做点好吃的。
其实楚欲没太拿黎恺臻当女儿养,看着也不像。
原来是不需要她养,现在是养起来也没费什么精力。
她本来就没在黎恺臻身上花过太多的心思,自然没注意过她喜欢什么,平日里的爱好一类的。因此对于喜欢向日葵亦或者吃蛋挞这些,也只是在久安住的这些时日看平日的习惯自己琢磨出来的。
但是她知道,黎恺臻很傲娇。
有自己的大小姐脾气。
这个真不怪她,她原来就是大小姐。所以楚欲能理解她陡然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心中会觉得郁结。
从当初她问黎恺臻要不要跟自己走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还很别扭,客气的话说不出口,拐弯抹角的。
当然,楚欲想着黎恺臻刚刚问是不是自己给她放的向日葵的时候,莫名觉得好心情。
女孩儿隔着听筒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刻意压着的平稳,但依旧能窥探得见声线里面的欣喜。楚欲几乎想象得到黎恺臻嘴角要翘不翘的样子。
正如多年前,她站在自己身后,观摩自己描绘那一株铃兰。
后来楚欲问要不要送给她,黎恺臻只是抿了抿嘴,然后嘟囔着,“随你。”
小孩子脾性。
回去的路上,她还特意买了几个蛋挞。
但才到家,一开门,楚欲就看见黎恺臻的房间门是打开的,可人却不在。
楚欲上浴室看了看,也不在。
不是回来了?
但楚欲也没有想太多,因为确实是看到黎恺臻的行李箱了。可能是突然有什么事情出去了,反正做菜这种事情,她也没有打算指望黎恺臻。
楚欲本来是打算炒菜的,不过天气虽然热,但是一到晚上还是会凉快许多,不然就准备吃火锅好了。
楚欲动作很快,弄底料、洗菜、切肉……一手包办,等一切都弄得差不多,还是没见黎恺臻这丫头回来。
她发了个消息问她去哪儿了?又觉得自己一身的油烟味,索性去洗了个澡。
等洗好澡出来的时候,黎恺臻回了消息:【就回来了。】
楚欲没追问她一回来就出去干嘛,去阳台沥头发上的水珠。
黎恺臻有些气呼呼的,她才到楚欲上班的地方,就得知楚欲提前下班了。
本来是还想给楚欲一个惊喜的。
好吧,其实黎恺臻不太肯定自己突然出现在楚欲上班的地方说来接她下班这件事,对于楚欲而言到底算不算惊喜。
后来楚欲又给她发消息问她去哪儿的时候,她就知道,行了,完美错开。
果然,要做什么事情在没有十足的把握的情况下,就别指望这是能带来惊喜的成分。
可是等她开门,看见桌上准备的火锅食材,以及蛋挞的时候,那点气呼呼的小情绪又陡然隐匿了。
原来还是有惊喜。
那阳台十分窄小,只能从楚欲的房间进去,而黎恺臻的这个房间只有窗户。
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出声的黎恺臻就从那窗户看见了向日葵以及正坐在躺椅上洗了头等着头发被吹干的楚欲。
她没说话了,这次黎恺臻学聪明了,她悄悄拿手机拍了下来,然后才走过去。
黎恺臻本来想问你干嘛不直接拿吹风机吹,可是在看到闭着眼的楚欲,一手搭在额头上,从高挺的鼻梁到不施粉黛但依旧红润的嘴唇以及修长的颈线的时候,她所有的话语都被卡在了喉咙里。
这是一幅足以搬上荧幕的画面。
阳台角落里是湿透的苔藓,下水口积污黝黑,木质的躺椅辉映同色但泛着锈迹的栏杆。那穿着裙子的女人,退下高跟,展露在光线下的脖颈,如同伊甸园里的蛇,满身都是赤/裸的欲望,明目张胆地诱人堕落。
像是一幅在陈旧泛黄的画作里面无比着墨鲜亮的点缀,却又透着即将褪色的灰败。
黎恺臻喉管莫名艰涩,她别开自己的目光,瞧着那向日葵,问,“你看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吗?”
楚欲听见动静,但是也没有睁眼,只是疑惑了一声,“嗯?”
看来是没有。
黎恺臻淡声,“没什么,你怎么下班这么早?”她没提自己去找楚欲的事情。
“有事就提前下班了。”
她闷声,“哦。”
“你先去把锅底热着,我马上就好。”
声音真轻,像是不注意就能让风卷走了一样。也像西西里岛女主被风吹起的裙摆,飘忽轻盈,幽幽地往耳朵里面钻……
黎恺臻因为自己的联想,一时间有些晃神,在接触到楚欲投过来稍显疑惑的视线时,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掩住眉眼。
“好。”黎恺臻应了一声,心想,其实你想晒可以多晒一会儿的,反正好看。
关于送衣服给楚欲,黎恺臻觉得自己想法诡异,但现在这想法,她居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黎恺臻和楚欲吃饭一直都是十分传统的食不言寝不语。
黎恺臻也没太想好自己到底要不要去那个酒店看看应聘前台的事情,因此也没有给楚欲提。
吃完收拾好碗筷,洗完澡后,各自沉默着回房间休息了。
气氛虽然说不是沉闷,但似乎和之前也一般无二。
可是黎恺臻现在虽然还是躺在这狭窄房间的小床上,但只要一抬头,就能撞见那窗台的向日葵。
她想起白日里躺在那向日葵旁的楚欲,只觉得竟然比玻璃杯里的玫瑰还要绮丽。也许有人会拒绝玫瑰,但大概没人能不为那样的楚欲着迷吧?
黎恺臻闭上眼睛,竟然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是楚欲让那向日葵显得更加明艳,还是那向日葵装点了楚欲。
直到最后,她梦境里面只有薄纱一般的窗帘在夜风中晃荡,轻轻扫过楚欲的脖颈。
再接着,那夜风幻化做烟雾,朦胧罩在她的胸腔。又扭曲变调似羽毛,抚过黎恺臻心口那微微的凸起。她只感觉场景一瞬间置换,楚欲那原本是搭在额头的手抬起,借由那薄纱将指尖落在她的脸颊,慢慢往下,就要抚过那羽毛划过的红点……
黎恺臻呼吸一沉,睁开眼的时候,再不见什么薄纱般的窗帘,也没有泛凉的夜风,只有小风扇发出轻微声响摇晃着叶片。
而那一张虽然多余但还是得盖住肚子的空调被正裹在她的胸口,压得她一身黏腻的湿热。
黎恺臻有些恼火地掀开那张该死的被子,扭过头,尽量不去看窗口的向日葵。
她低声暗骂,“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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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是人都会为莫妮卡·贝鲁奇着迷。
当然,我永远为她着迷。
含有隐喻色彩,如果有看过《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应该能知道这是怎样的一部电影。
而黎恺臻从楚欲联想到这部电影,所以她做了一个这样的梦。
第9章 chapter9
兴许是那梦过于梦幻,但联系现实又过于诡异,因此黎恺臻即使觉得周身环境闷热如同蒸屉,也不敢打开房门半点缝隙。
她凝神听着外间的动静,只等着楚欲出门上班了再打算起床。
不过奇怪的是,听了半天不见动静。
可是……她抓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往常这个时候楚欲确实是该走了啊。
然后紧接着,她的房门突然被敲响,黎恺臻整个人顿时就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一样,莫名有些紧张。
楚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吃饭了。”
装睡不太科学,这会儿都快十点了。
不过就是一场梦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黎恺臻宽慰自己,火速起身,穿着拖鞋故意做出一副才醒的惺忪模样,打开门,“你这会儿上班不是迟到了?”
“所以我是不能休假吗?”楚欲看都没有看她,自顾拿着筷子将桌上的小笼包叉了一个丢进嘴里。
对哦,兴许是休假了。
黎恺臻觉得自己真的是被冲昏了头脑,连不上班是休假这一点都被忽略了。
她神情倦怠地走进浴室,嘟囔着,“哦,所以你休假。”
谁知楚欲说,“不是。”
黎恺臻,“……”
楚欲咽下小笼包,转过身,看见在狭窄浴室里刷着牙,还来不及清泡沫的黎恺臻,笑说,“虽然确实是和上班有关,不过和休假也没有差,要去看樱花吗?”
黎恺臻本能一愣。
她含混着,“什么?”
“再不去就该谢完了,真不去吗?”
楚欲不是开玩笑的。
黎恺臻当然知道再不去就没了,现在本来就快三月底了,最晚的红樱也就是这时候开,谢得也快,确实是过了三月底就都要谢完了。
但是她不知道,楚欲好端端地怎么会想起这茬?
黎恺臻漱好嘴,随手鞠了一捧水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脸,都还来不及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追问着,“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去看樱花了?”
她当然是不觉得在这当口,楚欲还有这个闲情雅致。
“可不是我想去,不是你自己想去吗?你之前去的地方大概也没有什么意思,看樱花当然应该是去枫安了。”
枫安新区,那里有整个宣淮省最大的樱花园,不过周围却都是荒山野岭,基本上没有什么城建设施,因此除了每年樱花开放的时节去看花,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是以黎恺臻虽然是有所耳闻,但在还能随意地去自己任何想去的地方的时候,这个所谓的最大的樱花园,对黎恺臻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但是楚欲说她想去……
黎恺臻无声呼了一口气,看见在餐桌边喝着豆浆的楚欲,那侧影渐渐与记忆深处完全没有注意的过往一点点重合。
这次黎恺臻没有专注着同电话那头的朋友絮叨,也没有将注意力漫不经心地浮在虚空。高大门庭之外的天光破窗而入,勾勒出地板典雅的花纹,穿着曳地长裙的女人,在对面投来无声的注视。
她看见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对着电话说道,“看樱花去吗?我看见宣传视频了,还不错。一起去怎么样?”
记忆中早就被模糊的话语再次响起。
而对面的女人,无声挑眉。
黎恺臻只觉得虚空仿佛有无形的重锤砸下,震荡的余威不住地在她的周身萦绕,让她连站立都有些不稳。
原来是那个时候就记住了。
楚欲等着黎恺臻的答复,尽管这等的时间已经快一分多钟了。楚欲见她一直不开口,当她是不愿意,也不强求,只说,“行吧,那我先……”
“唔……”黎恺臻含糊着,“好啊,我换衣服。”
“嗯。”楚欲没动作了,坐在餐桌边等她,懒散地应了一声,声线十分的漫不经心。
不知怎么的,黎恺臻莫名想起那个梦,想起梦里面楚欲由那薄纱之后伸出的手,以及伴随着的嘤咛,随即呼吸一窒,莫名觉得耳朵有些发痒。
楚欲一抬头,见她又发愣,不由得,“你不是换衣服吗?”
“哦,是了。”黎恺臻定了定神,迅速躲进自己房间里面去。
房间小,连个衣柜都没有,就是一个衣架子放在墙边。黎恺臻一边平复着胸腔里面频率愈发不稳的心跳,一边翻着衣服。
好多都是从前剩下的,没有什么时新的款式,但胜在质量好,而且款式虽然不新颖,但也耐看。她翻了一件普通的衬衫配牛仔裤,穿好之后拨了拨头发,打开房间问楚欲,“这个怎么样?”
楚欲,“……”
好吧,从楚欲无声的眼里面,黎恺臻看得出来那是——你这和平时有什么区别的样子?
黎恺臻噘了噘嘴,有些不甘心,又关上房间门,套了件碎花的小裙子,反正是去看花,这样也还算是应景。
她又问,“那这个呢?怎么……”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楚欲淡声打断了,“只是去看花,不是去选美。再说,你穿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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