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实验室墙面的晶屏荡开幽蓝色的颗粒,只见界面浮现‘Clemens’私人通讯的字眼。
是克莱门斯。
段砚初想到什么,走上前,注视着晶屏,虹膜上掠过幽蓝的数据流,他抬起手,指腹在晶屏上一抹。
顷刻间,实验室穹顶瞬时降下遮光膜,在三维投影那头,克莱门斯站在会议室的窗前,只见他还穿着发布会那套西装,袖扣处沾着血迹,神色凝重。
“Lorcan,有件事我想跟你聊一下,我希望你可以如实跟我说。”
“我可能知道你想问什么。”段砚初走到一旁的洗手台,打开水龙头冲洗自己的手,垂眸道:“刚才我收到一个包裹,包裹里有项圈和一张我的照片,应该是我安全期走失你们找不到我的那个时候。”
许怀川见况安静的离开实验室,将门关上。
实验室在话音落下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也不知道是包裹还是走失让对方没有开声说话。
段砚初关上水龙头,扯了两张纸擦拭手,而后侧过身,对上克莱门斯神情莫辨的模样:“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的事情吗,我问你有没有双胞胎哥哥。因为知道你是什么性格,你这人对秩序有着近乎刻板的执着,没有证据的言辞对你来说就是胡搅蛮缠,所以你说没有,那我以为只是巧合,或许是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总不能是你自己。”
“有件事我本来没有特别在意,觉得一个残疾人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还是让我留了心眼。”
“克莱门斯。”
这一声不轻不重的叫唤,克莱门斯垂在腿侧的右手忽然蜷起无名指,是特有的应激反应。他注视着投影里身穿整洁白大褂的段砚初,身姿如玉,仿佛穿透屏幕还能清晰回忆起这小家伙十年前的模样。
长得柔软如羊羔,脾性却比狼还烈,刚见面就咬他不让他靠近,都快忘了他花了多少心思才给靠近。
‘克莱门斯’这四个字都不知道花了多少才肯叫。
“他是个残疾人,是个beta,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对蝴蝶和玫瑰非常喜爱,所以他项圈上的设计图,使用蝴蝶和玫瑰的频率很高。而失控者项圈的制作每一道工序都需经过监测中心审核,尤其是复核芯片的装置,如果在这个环节没有你的审批,项圈都不会送到失控者手中。”
克莱门斯半眯双眸:“Lorcan,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项圈的设计图也是你批复的,你会不知道他是谁?”段砚初见克莱门斯的脸色倏然阴沉,弯下腰捡起那条被自己丢掉的项圈,勾在手中:“今天的事你反倒来质问我?”
在看见这条项圈款式时,克莱门斯眸底的情绪荡开。
勾着项圈的手白皙修长,宛若玉质瓷白,白色蛇皮项圈质感上佳,上面的合金玫瑰被精心挑选过的粉钻镶嵌入内,璀璨夺目,拿在手上时竟让人无端生出错觉,仿佛像是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光明正大进行宣告。
“这是我刚才收到的,见过吗?”段砚初眼神扫过项圈上的装饰:“项圈的经费有限,其他失控者的项圈都是素圈。克莱门斯,除了你会批这笔钱我想不到还会有谁,这条不便宜吧?”
“纯度那么高的粉钻,这条需要两个亿吗?”
克莱门斯呼吸紊乱,紧紧看着段砚初,将他所有表情尽收眼底,直到听见这句漫不经心的反问,脸面和自尊像是被踩在脚下狠狠蹂躏碾压粉碎。
他左手扶上右手衣袖袖扣,指腹用力摁压着凹陷的袖扣纹路,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像是借此慰藉那点隐匿的心思:“Lorcan,今天我差一些被袭击,你都不过问一下吗?”
“不没死吗?”段砚初‘啪’的声,面无表情将手中的项圈丢入垃圾桶里。
克莱门斯见况,缓缓闭上,深呼吸,沉默抿唇。
段砚初说道:“不用扯开话题,无论今天那个人跟你说了什么,你最该去问的不应该是我,或许你该问问你的父母。”
“歹徒跟我说,你和我那名素未谋面的双胞胎哥哥有预谋想取代我,他知道如何利用你的血液改变性别,报复我。”克莱门斯沉着脸继续说。
段砚初轻轻叹了口气,觉得头疼捏着眉心,须臾后放下手:“克莱门斯,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人家说什么你就信吗?你没那么好骗吧?如果你信了那我也没办法。更何况这件事你到现在都没有明白?十年了,若是我的血液真的能够改变性别你们联盟政府耗费那么大的财力物力人力都没有研究明白是你们蠢还是你们蠢?”
克莱门斯皱眉:“……”
“就算我的基因真的能够改变他人性别,也只有跟我完美契合的基因才能够受得了我的信息素,其他的,我深感抱歉,下场都不好。”
言下之意,被选中的也只有陈予泊。
克莱门斯沉默须臾,又道:“我明白,一会我就会亲自去审问是谁指使他来的。”
段砚初觉得站着有些累,身体往后靠在操作台桌沿,长腿微屈:“看到你被袭击,我可能猜到原因,估计对方也没想到你选择公开站在我这边,配合研发信息素指导剂,在警告你。”
克莱门斯手指轻轻摩挲着袖扣,‘嗯’了声:“我也并没有相信他说的你想报复我,这么可怖的袭击不可能是你弄出来的,你不是这种人,你的心很软,就算再讨厌我也不会这么做的。这件事我会再调查,你放心。”
“……”
段砚初看他一眼。
克莱门斯垂眸。
段砚初挑眉抱臂:“所以没有那么巧合的事,这个包裹送来的目的是对方想威胁我,他可能觉得我会对过去那段记忆很珍惜,毕竟他曾经帮助我躲避了半个月。”
“不是半个月,是一个月。”克莱门斯猝然握紧手,冷冷道:“我找了你整整一个月。”
“这不重要。”段砚初没理会他改正的内容:“现在对方的目的很明确,他想以此威胁我们警告我们,但很遗憾,我不是那些哭哭啼啼的角色,不论是袭击也好,包裹也好,并不觉得一两张照片就能威胁到我。”
隔着三维投影,克莱门斯对上抱臂靠在实验台旁的段砚初。
“信息素指导剂第三期临床我会继续,我想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对吗,克莱门斯秘书长?”
实验室的灯光随着温感自然切换模式,温润光线漫过段砚初冷白优美的面部轮廓,在这身白大褂下,他神情清冷,与他目光相对的瞬间却有种魔一般的吸引力,总能让人失神,无条件信任。
甚至是无条件顺从。
这就是绝对吸引力失控者最可怕的地方,但凡闻到过对方的信息素,都躲不开,逃不了。
“对。”克莱门斯凝视着段砚初,在见对方看向自己时,蓦地意识到自己眼神失态,不动声色移开视线:“包裹的事我也会调查,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你还是多关心自己吧。”段砚初站起身,正想关掉通讯,却看见对方快步走了过来。
克莱门斯走到段砚初跟前,站定,眸色染上几分光亮:“Lorcan,你关心我?”
“?”段砚初手停在晶屏上,狐疑看他。
“你是关心我是吗?”克莱门斯下意识伸出手,却穿过了投影,手心落空感袭来,对上段砚初复杂的眼神,悻悻然收回手,又近乎执着轻声再问:“……担心我遇袭的事,是吗?”
“不。”段砚初说。
克莱门斯:“……”喉间一哽。
“记得跟我的Alpha说句谢谢。”段砚初没再多说,‘滋啦’一声,关闭通讯。
那头的克莱门斯骤然失态,对着窗沿狠狠一砸,他几乎寒着脸拿出手机,朝远在D国的家中拨通视讯通话。
*
一月上旬的深冬罕见下起了雨,伴随极寒气温,在深夜下得尤其密集,令人难以入睡。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被抓住的歹徒已经招供是权力复兴组织,至于组织背后的核心人员究竟是谁还不得而知。而包裹在半个月里还陆续寄来了两次,也都是项圈和照片。
不过对方的意图在段砚初这里都是白费,几张角度凝视的照片,几句矫揉造作的话,拿着并不在乎的过去记忆,倒像是阴暗卑劣的求关注手段。
镶满钻的项圈也好,顶奢的蛇皮也好,最终下场都是垃圾桶。
此时实验室里,墙面巨大晶屏上几千条数据正在运作着。
另一旁的超净台前,那道穿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已经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台上陈列成排的试剂瓶上折射出冷冽的光泽,这些都是新志愿者的血清跟性导剂反应测试。
普通人要有效预防失控者信息素,就跟注射病毒抗体疫苗一样,就需要对指导剂不会有太大的排斥性,至少有效预防程度得要百分之八十,才能达到安全级别。
段砚初鼻梁上戴着乳白色护目镜,口罩遮着脸,目光专注,他正在调整血液跟药剂的反应流速,戴着乳胶手套的指尖因长时间佩戴泛着缺氧的淡紫色。
“段老师,第十组样本已达标,反应正常。”
“嗯,下一组。”段砚初应了声,他将手中的药剂递给实验室助理,就在起身时,后腰突然窜上一阵酸麻,试管架上的玻璃器皿在视线里晃出重影。
不过须臾,视线便恢复清明。
段砚初缓了会,直起身,缓解一下酸胀感,以为是这段时间站太久的原因。他摘下半边口罩,深呼吸,谁知实验室里消毒酒精的气味混着药剂与血腥味涌入鼻腔,胃立刻泛起酸水。
“段砚初!!”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无奈的责备声。
段砚初闻声看去,见许怀川正面带严肃疾步的走来,他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转身时实验台边缘撞上髋骨,突如其来的钝疼让他扶住实验台,小腹竟条件反射地抽搐起来。
“要不是换班助理跟我说,我不知道你又跑回来实验室。”许怀川见他撞到桌沿,可能是疼,脸色不太好,一箭步上前扶住他,气恼又无奈:“你都在实验室待了十七个小时了,赶紧给我回去休息!!”
段砚初不动声色将手抽离:“我睡不着。”
手抽离的瞬间有过短暂的肢体触碰,仅是一瞬就察觉到对方体温过低。
许怀川欲言又止,他见段砚初又俯身去看显微镜,白大褂下透出单薄的背部曲线,穿着有一定厚度的毛衣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清减程度。
这种情况很眼熟,跟陈予泊被赶走的那一周一模一样,但与之前的戒断反应不同,这又是临时标记后对Alpha的依恋反应,失眠,胃口不好,只能通过忙碌去抑制思念,加上又脾性又韧得很,在当下的节骨眼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再加上处境危险,不能够随便出行,联盟政府和家族那边又派人护得紧,除了工作也只有工作了。
但也不能这么熬,这omega真的对自己太狠了。
“段砚初,你得休息了。”
段砚初的手刚扶上显微镜,胳膊就被许怀川抓住,往旁瞥了他一眼:“助理都在干活,我休息什么。”
“人家是轮三班!你是吗!!”许怀川真是被他这幅无所谓的模样气得够呛:“要不是联系不上陈保镖,我一定跟他投诉。”
段砚初眸底微闪,抽回胳膊,把手放回显微镜上,垂眸道:“你跟他说有什么用。”
“至少他能让你睡好觉。”
段砚初手一顿。
“今天上午我去市政中心时碰见了宋首长,正好听见他提到了陈保镖,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陈保镖好像刷新了什么实战记录,提前把一个月的集训实战内容全部完成了。”
段砚初微掀眼皮,看向许怀川。
许怀川见他终于肯看自己,果然现在讲话不带陈予泊都不理人的:“说不定他会提前回来,如果他一回来就看见你这幅模样他会怎么想。他还年轻,基因又那么优秀,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想让他走一步就回头三步?因为惦记你休息不好睡不好分心失神?他的职业那么危险,这种最容易受伤了。”
段砚初听完,沉默须臾,轻笑了声:“怎么,现在流行对Omega进行夫德绑架了?”
他无意识地将手撑在桌沿,掌心因用力压出了淡红的印痕。
“我听说他那么快能刷新记录是因为听到你被威胁的事。”许怀川看着段砚初。
段砚初唇角的弧度倏然僵硬,微蹙眉:“谁跟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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