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池感觉不到他给的爱了。
感觉不到,是否就表示那爱不存在?
凌宇已经从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事件知道,他确实变了。他忽略了许池的感受,他承认自己的可恶可恨,却唯独不承认,他不爱许池这件事。
凌宇无比确定,他是爱着许池的。他们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的十年,许池早已融入他的骨血,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他愿意用一切去挽回许池。
是的,一切,包括他的性命,他的事业,他的所有。
朋友们本还聊得畅快,直到其中一人发现凌宇脸色不太好,以为他累了,众人便不再聊下去,起身告辞。
“好久没一起聚聚了。”其中一人说道:“凌宇,等你出院了叫上许池,咱们一起吃顿饭。”
凌宇点头说好。
另一人道:“是有段日子没见到许池了,凌宇你呀,多带许池出来走走,别总是闷在家里,再闷出个好歹来。”
他说起不久前的金婚宴,“说起来,上次的金婚宴你怎么没带许池一起去呀,该带上他的,蹭蹭喜气,白头偕老啊。”
这话一说,其余人就笑起来。
“凌宇跟许池还用蹭什么喜气,他们肯定白头偕老,恩恩爱爱一辈子啊。”
“是啊是啊,他们不用蹭别人的喜气。”
“我们可以等着几十年后,参加凌宇跟许池的金婚宴。”
一般这种情况,凌宇该说两句话的,但他一句也说不出口,好在并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样。
这些人本是要走的,不知怎么地,又站住了。
还是那个说去金婚宴蹭喜气的人开口,他收了笑意,很认真的道:“凌宇,许池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严重吗?我妈有认识的中医,医术很神的,等以后有时间你带许池去看看,调理一下。”
凌宇点点头,轻声道谢,他说有需要的时候会联系他的。
等到朋友全都离开,凌宇脸上勉强勾起的笑容就彻底散了,再也没有力气维持。
今日来的这些都是他跟许池的共同朋友,他们跟自己说要多带许池出去走走,多活动,身体不好要找中医调理。
若是之前,凌宇会说上一句啰嗦,照顾许池这件事他还需要别人来教?但现在他发现,朋友说的这些身为伴侣该注意的事情,他一件也没有做好。他没有注意过许池的心理健康,没有注意许池的身体状况。
这几年,凌宇所有的心力都用在了赚钱上,他想赚很多很多钱,站在更高的位置上,给许池更好的生活。
他从没思考过,许池真的需要这些钱吗?
现在许池用行动告诉他,他不需要。凌宇也终于在经历这一切后反应过来,真正需要钱的是他自己,而他却将一切辛苦和付出都强加在了许池身上。
他自己的野心凭什么要许池背负?
这对许池来说,实在太不公平。
凌宇忽然想抽烟,他并没有烟瘾,只在压力特别大的时候会抽一根。
以前他躲起来偷偷抽烟的时候,被发现了,许池就会温柔的抽走他手里的烟,然后两人会交换一个缠绵的亲吻。
凌宇喜欢跟许池接吻,他喜欢许池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那能够抚平他心底的一切不安和烦躁。
但现在,他已经记不起他跟许池上次接吻是什么时候了。
想抽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凌宇起身套上外套,准备下楼去买,护工不让他出去。凌宇就让护工帮他买,护工自然不会同意。
雇主既然雇了她照顾病人,就代表着对她的信任,她既拿了钱,就要对得起这份信任。就算得罪眼前的病人,护工也没有退让一步。
凌宇心情本就不好,现在被护工几次否定,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看着堵在病房门口,一脸严肃的护工,凌宇又不能跟她动手,只好退回去坐在病床上,烦躁地点开手机。
几个小时前他给许池发的消息,至今没有回复。他知道许池是故意不回他的消息。
凌宇很想见许池,但他知道许池大概率不会接他的电话,于是他对护工说:“你不让我出门,那给许池打个电话总可以吧?”
护工没有窥探雇主隐私的意思,但她在医院照顾的这几天,也知道了许池跟凌宇的关系,还知道他们现在关系很僵,在闹离婚。
许池曾交代过,没什么事不用联系他,照顾好凌宇就好,但现在护工实在没有办法了,在凌宇的注视下,给许池打了一通电话。
一小时后,许池出现在医院。
第25章
25.
从得知许池待会儿要过来开始,凌宇就一直处在心焦的等待状态。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护工去门外等人,凌宇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条丝线提了起来,悬在空中晃荡着,落不到实处。
他此前二十八年的人生十分顺遂,这几年事业发展更是顺风顺水,凌宇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忐忑、紧张的心情了。
护工出去有一段时间了,却还不见回来,凌宇有点坐不住了。
难道许池没来?还是已经走了?
想到这里,凌宇立即起身来到门前,他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搭在门把上的手就顿住了。
门外,许池因他发脾气的事对护工感到抱歉。
许池找的这位阿姨是资深护工,这些年她照顾过数不清的病人,她对许池说,生病的人身体上不舒服,影响心情,发脾气是很正常的,这种情况她见的多了,也能够理解。
听完护工的话,凌宇不由想到他的父母。
凌宇的父母被病痛折磨的时候,还不到六十岁,这个年纪就要面对死亡,实在太“年轻。”
死亡的阴影笼罩之下,再加上觉得拖累孩子,本来脾气温和慈善的二老,脾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差,简直就像是换了个灵魂。他们动辄破口大骂,那些言语让人难以忍受。
时间其实算不得多久远,不过才过去五六年而已,只是凌宇这几年很少有时间去回顾从前,此刻骤然想起,恍若隔世。
凌宇记起,许池当初会辞职,除了担心旁人照顾不好外老人外,最终要的一个原因,其实是他的父母骂人太凶太难听,以至于骂走了好几个护工。
离开的那几名护工表示,照顾病人他们不怕苦不怕累,但是言语上的侮辱,他们无法忍受。
他们只是出来打工赚钱的,凭什么要忍受这份气,给再多的钱他们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精神折磨。
那时候凌宇的事业处在上升期,为了成全凌宇,许池选择辞职在家照顾二老。这一照顾就是数年,直到二老相继离世。
护工拿钱办事,被骂了,觉得不舒服可以辞职走人,凌宇自己也是每天早出晚归,每每回来的时候,父母都已经睡下了。
唯有许池,要忍受消化别人带给他的所有负面情绪。可是那几年,许池从没跟自己抱怨过父母的一句不好,也从不提父母骂人的事情。
凌宇曾问过,许池就告诉他,之前是没有亲人在身边,二老心里难受才会骂人,换了自己,他们的脾气好了很多。
凌宇怎么会发现不了这是个谎言呢,那一刻他只觉得心头柔软,溢满了爱意,他近乎虔诚的亲吻着许池,他向他承诺,向他保证,会一辈子爱他,一辈子对他好。
但他没有做到。
许池现在要离开他。
凌宇记起在晋城医院的时候,病房里那对中年夫妻跟他说,许池小时候总是被爷爷奶奶辱骂,那么照顾父母的那几年,是否会让许池想起不堪回首的痛苦童年?
许池行李箱里的那些药,像是梦魇,时时刻刻缠绕着凌宇。他无比自责,许池的崩溃跟那几年父母的辱骂肯定有些关系,是他没有察觉,没有及时帮许池纾/解情绪。
凌宇再次感觉到自己无比混蛋。他曾自大的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许池的人,但许池给他的爱,比他给他的,要多得多。
门外的交谈声停止了,脚步声越发清晰的朝这边传来。
凌宇骤然回神,他慌忙退回到床边,因太过匆忙,脚上的拖鞋掉了一只,他又折回来取,姿态略显狼狈。
许池推门进来,凌宇坐在病床上,一直盯着许池,表情里有期待,也有一丝紧张。
许池来到病床前,没有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烟和打火机递了过去。
凌宇接过去,愣愣地看着许池,表情有些茫然,也有紧张和无措。他张了张口,却感觉喉咙发紧,没能发出声音。
见凌宇只看着自己却不动,许池淡淡道:“不是想抽烟?”
凌宇完全没想到许池会带烟过来,他知道自己要吸烟的行为有点无理取闹,但许池给他买烟的举动,无疑是给他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并不想惹许池生气,但现在许池好像一看见他就会生气,现在是更生气了。
凌宇本是想借着这次见面的机会好好表现的,眼下看,事情被他弄的更糟糕了。
在以前,凌宇不是没有把许池惹生气的情况。他们在一起生活,小情侣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磕绊。
那时候许池也会故意这样,放任他做想做的事情。然后凌宇就会意识到真的把人惹生气了,他会抱着许池撒娇,表示下次再也不会了,直到把人哄得眉开眼笑。
可现在,凌宇不敢那么做。
他也很想紧紧的拥抱住许池,但他害怕被推开,害怕许池扭头就走。
凌宇抓着那包尚未拆开的烟,五指收紧,可怜的烟盒在他手中皱吧成一团。
凌宇觉得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烟了,他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抽了,我也不是故意想要发脾气。”
闻言,许池收走了凌宇手里的烟和打火机,重新装回口袋,他轻声道:“这句道歉不该对我说。”
凌宇哽了一下,看向跟在许池身后的护工,诚恳道:“抱歉,我刚刚不是真的冲你。”
护工摆手笑道:“没事没事。”她很有眼力的退出了房间,还体贴的带上了房门。
许池没想到凌宇会如此自然的跟护工开口道歉。近两年,凌宇身上的傲慢逐渐显现出来,不仅是对他,对其他人同样如此。
这或许是财富和权利所带来的“诅咒”,凌宇变得傲慢,那高高在上的上位者的姿态,让许池感到心慌和厌恶。
他厌恶傲慢这样的词出现在凌宇身上。
其实凌宇身上的傲慢早有端倪,只是许池那时候被爱蒙蔽了双眼。现在他从对凌宇的爱中跳出来,总算能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凌宇对护工脱口而出的道歉,让许池微微一顿,但那情绪波动非常轻微,不等凌宇察觉,就被他收了回去。
房间里没有外人,气氛却十分古怪,许池跟凌宇两人一个站一个坐,谁都没有开口。
这样的情况,让凌宇感到焦虑,他们本是无话不谈的,现在是怎么了?他悄悄观察着许池,可能是顾虑到他的身体,许池没有跟他提离婚的事。
凌宇此前的人生信条是勇往直前,他认为自己做事永远不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现在才发现任何话都不能说的太早。
许池是个例外,让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许池等了片刻,说道:“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凌宇立刻下床拉住许池的手,不让他走。许池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凌宇踩在地上的赤/裸的双脚上。
见许池微微皱起眉,凌宇只觉心惊肉跳,他拉着许池的手回到床边,坐下来仰头看着许池。
这个姿势有点示弱,许池没有挣扎,由他拉着。
凌宇问:“你,还住在酒店吗?”
许池说是。
凌宇道:“我明天就能出院了,明天……”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许池的脸色:“明天晚上,你回家来,我们谈一谈,好吗?”
许池知道,凌宇这样的态度,肯定不是跟他谈离婚,但他们必须要坐下来,面对面好好谈一谈。
许池心里有点后悔,或许一开始,他就不该在电话里提离婚,而是干脆的把话当面说清楚。
许池垂下眼睫,当做没有看到凌宇眼底的期待,他轻轻点头:“明晚我回去。”
第二天,晚上七点钟,许池回到了他曾经仓促逃离的家。
这还是他自离开后,第一次回来。
“滴”一声轻响,指纹打开门锁,推开门,映入许池眼帘的,是花的海洋。
第26章
26.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无数烛火在轻轻晃动着。
那暖融融的火光,像是给房间里的一切都笼上了一层薄纱,看起来十分朦胧,又十分美丽。
在烛火映照下,无数艳丽的红玫瑰在房中绽放。餐桌上摆放着丰盛的晚餐。
很显然,凌宇将家中精心布置一通,准备了一场浪漫的烛光晚餐。
许池反手带上房门,他的心里没有任何触动,只觉得疲惫。都到了这一步了,凌宇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凌宇站在客厅的花海中央,怀中抱着一束玫瑰,他看着许池平静的样子,感到一阵心慌。
许池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他觉得许池好像离他很远,远的像是要从他的生活中消失掉。光是想象,凌宇都觉得无法忍受。
许池朝屋内走来,他没有走到凌宇跟前,而是在距离凌宇数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到一起,凌宇轻轻呼出一口气,捧着怀中大束的玫瑰走到许池跟前。他将花递了过去,许池没接。
凌宇刚想说话,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凌宇一顿,越过许池,朝门外看去,许池同样回头看向门的方向。
这个时间会是谁?
门铃响个不停,催命一样,凌宇眼底有被打扰的不悦,但面对许池没有表现出来。他知道许池此刻情绪不佳,他不想让自己的烦躁影响他。
门铃短暂沉寂后,再次响了起来,凌宇道:“我去看看。”他将花放在沙发上,上前打开房门,就见门外站着一名年轻的男人。
凌宇的脸色很冷,眼底带着遮掩不住的厌恶,这人是他曾经的追求者,骆天。几天前,在医院洗手间跟许池胡言乱语的那几个人,就是骆天的跟班。
凌宇之前已经明确拒绝过骆天,还因为他将礼物送到家里,被许池签收这事,让人去骆天的公司传话,可谓是将骆天狠狠羞辱了一番。没想到都这样了,骆天还是没有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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