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手里的照片,这张显然是手机拍的,是贴了大红春联的农家小院,下一张,则是他行走在雪中的背影。
许池不知道凌宇那天还偷拍了自己,不仅如此,还洗出来,寄了过来。他找到随着这些照片寄过来的信件,打开。
这封信是凌宇回到颐江的第三天写的,他说自己回去疯狂忙了两天,第三天才终于有时间整理这些照片。
他说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在小山村拍的这两张,他洗了两份出来,一份寄给了许池,另一份他做成摆台放在了书房里。
这封信洋洋洒洒几千字,凌宇跟许池说他工作上的忙碌,还有生活中的琐碎,在信件的末尾,他用“好想你”来作为结束语。
许池把余下的几封信都看了,信件的结束,都是好想你三个字。
许池开始后悔拆开这些信件了,因为直到晚上入睡前,他满脑子都是这三个字,甚至连梦里,凌宇都追着他重复这三个字。
许池这一觉睡得身心俱疲,他决定以后再也不看凌宇的信件了。
简直有毒。
凌宇的信件每天一封,雷打不动的寄过来,起初许池消极抵抗不去拿,村委会的干部下班绕路给他送了几次,他就自己去取了。
许池有些苦恼,想让凌宇不要再寄信了,但他又把凌宇拉黑了。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把凌宇拖进黑名单了。
想要联系,必须再把他放出来,可这反反复复的行为太幼稚了。
给他回信?
算了算了,许池光是想象,都能想到这封信寄出去的后果。凌宇的尾巴一定会翘上天的。他既决定划清界限,就不能给凌宇希望。
算了,他爱寄就寄吧,一直得不到回应,他又能坚持多久呢。
许池甚至带着点恶意的想,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十年。
大抵是不能的,十年,太漫长了,他们的感情都没有十年,就差不多消磨殆尽了。
*
经过一个冬日的沉寂,草木发出新绿,迫不及待的想要点缀这个被寒冬摧残的荒芜冷寂的世界。
许池在山里待了这么久,忽然想出去走走。
他是行动派,想好之后,立刻制定计划买票,订酒店,然后收拾行李,带上菲多再次踏上了旅程。
许池这一次出去,玩了二十多天才回来。归来的时候,孩子们欢天喜地的往他这里跑,想念他是其一,孩子们十分期待许池带回来的礼物。
这些孩子并不是空着手来着,每个人都抱着好几个箱子,把许池吓了一跳。
领头的年纪稍大的孩子说:“许叔叔,这些都是你的快递,你走的这些天每天都有,村部都堆满了,我们给你送来了。”
说完从上衣的大口袋一掏:“还有信,二十多封呢。”
许池盯着摆在地上的快递盒,默默扶额,起初他以为这些东西是林爽寄的,现在看,里面应该还有凌宇的。
许久未见了,再次见到许池,孩子们小脸激动的红扑扑的,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题。
许池把带回来的礼物分发了,送走孩子们后,他又把行李收拾好,这才坐到沙发上。
茶几和地面上摆满了快递盒,有的很大有的很小,许池简单辨认了一下,里面有林爽和几位朋友寄过来的特产,余下的都是凌宇的手笔。
许池揉着额角,之前跟凌宇没能体面的结束,他一直觉得遗憾,所以后来面对凌宇,他的态度还算温和,但现在看,自己好像做错了。
他的行为,无疑给了凌宇不该有的希望。
可他要怎么办呢,从这里离开,躲到凌宇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凭什么呢,这是他自己选择,并精心营造的心灵的归处,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舍弃。
不管凌宇是出于补偿还是什么都好,许池知道,他目前需要做的,是让凌宇彻底死心。
**
凌宇从颐江再回到许池居住的小山村时,脚步生风,神情迫切。此时距他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现在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许池面前去见他。
凌宇走的时候,北风呼啸,白雪覆盖大地,回来的时候树木发出新芽,虽还有些凉意,但是周围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色。
这里确实很美,凌宇终于知道许池为什么会选择待在这里了。
凌宇行李箱都没来得及放下,下车后的第一站直奔许池的家。
很意外,许池的家门挂了锁,人不在。
凌宇的眼底显出几分疑惑,回去的这一个月他一直给许池写信,同时密切关注许池的社交账号,他知道许池出去玩了一段时间,但现在应当回来了才是。
现在人去哪了?
正想着,花婶的院门打开,许池带着菲多从里面走了出来。
天气明显转暖,许池脱掉了厚重的棉服,换上了轻便的羊绒大衣。
许池的容貌本就出色,身形也十分修长。此刻他乌黑的发丝自然垂落,身高腿长,容貌俊美,这样的气质一看就不属于这个小山村,但他与这处山村,又莫名有一种契合的感觉。
见许池出现,凌宇嘴唇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他抬手打招呼:“许池。”
许池反手带上花婶家的房门,年节过后,花婶的儿子儿媳还有孩子都离开了,她的丈夫也去了县城打工,早出晚归的。
这几天,花婶的颈椎病犯了,有些严重,许池左右没事,就带她去县城的医院治疗,现在他门也是刚从医院回来没多久。
见到凌宇,许池的神色没什么变化,脚步也只是微微一顿,就若无其事的往自家院子走去。
他像是没看到凌宇一般。
凌宇追上去:“许池,我回来了。”
许池说:“你可以不用回来。”
凌宇脸上明媚的的笑意一僵,他不明白为什么过去这么久,许池还在生气,甚至……比他离开前的情绪还要糟糕。
凌宇盯着许池的侧脸说:“你在哪,我就在哪。”
“没必要。”许池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就在这时,一道穿着大红衣服的窈窕身影拉着行李箱出现在许池院门前的小路上。
来人嗓门嘹亮:“小池,我来看你了!”
听到这个声音,许池一惊,手里的钥匙掉到了地上,他一时竟有些心虚,不太敢回头。
凌宇弯腰把钥匙捡起来递给许池,然后朝路上看去。
看清凌宇的脸,林爽的眼睛瞬间瞪大,她丢下自己的行李箱,几步来到门前,嗓音上扬:“凌宇,你怎么在这里?”
许池默默扶额,他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林爽会跟凌宇撞到一起。
这下精彩了。
许池打开院门,又去帮林爽把行李箱提过来。
在这期间,林爽抱着手臂,瞪着凌宇,像是护崽的老母鸡。
许池跨进院门说:“姐,别管他,进来吧。”
林爽跟着进入院子,压低声音问许池:“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在这儿?你们和好了?”
许池摇摇头。
林爽轻拍胸口,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再次回身,就见凌宇站在门口往这边张望着。林爽脚步一定:“你等着,我帮你骂走他。”
许池想拦已经来不及了,林爽风风火火冲到凌宇面前,刚想开骂,就见凌宇冲他展露笑容,然后递了一盒阿胶过来。
“林姐。”凌宇说,“给你,补气血的。”
林爽低头看看递过来的纯正阿胶,又看看凌宇脸上的笑容,到嘴边的话忽然说不出来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凌宇虽然站在这儿倒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自己冲过来就骂,好像有点没素质。
林爽没拿凌宇的礼物,她一脸吃苍蝇的表情退了回去。
许池的声音从堂屋远远传来:“姐,把门关上。”
林爽双手拉住院门,看着站在门口眼巴巴往里瞧的凌宇,迟疑两秒还是砰地关上了院门。
林爽站在门后喃喃自语:“奇怪,怎么忽然觉得这小子有点可怜。”
她赶紧摇头,驱散了这个可怕的想法。
*
林爽性格直爽,下午的时候,许池要照顾花婶,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林爽就从花婶那里知道了凌宇事情的始末。
林爽忍着不曾发作,直到回到许池家中,关上门,她才抓着许池的肩膀用力摇晃:“我就说今年春节你没发图片很奇怪,果然有猫腻,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旧情复燃了?”
说完,林爽自己就皱起来眉,下午许池的态度不像是跟凌宇和好了。
她又换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跟我说?”
“不是什么大事……”在林爽的瞪视下,许池改口,“怕你骂我。”
“我骂你做什么。”林爽对许池总是格外包容,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还随手抓了个抱枕在怀里,“你的事你自己做决定,不过我是没想到他会追过来。”
顿了下,她低声道:“好久没见了,我觉得凌宇好像变了挺多。”
许池给林爽倒了杯茶,希望她能忘记这个话题。
林爽果然没抓着这个话题不放,她丢开抱枕:“大好的日子不聊这个,来看看,姐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看着林爽那硕大的行李箱,许池确实是好奇的,他在旁边看着林爽开箱。
在林爽拿出几大摞面膜出来的时候,一下子清醒了。
林爽心情颇好道:“这些都是我最近发现的神仙产品,补水抗皱效果极好,你在这山里住着,更要注意保湿,不然皮肤皱巴巴的影响颜值。哎对了,我之前给你寄的水乳和面膜你有坚持使用吗?”
林爽絮絮叨叨的说着,随手拆开一盒拿出两片面膜:“来,去洗把脸,试试效果。”
许池猛地站起身:“我忽然想起一个情节,之前卡着没有进展,现在有了灵感,我去给它写完。”
林爽一眼就看出许池在躲,她哼笑一声,倒也没有勉强。
这里林爽之前来过,所以很熟悉,她自顾自的收拾了衣服去洗漱。
半小时后,林爽敲开了书房的门,她戴着干发帽,脸上贴着面膜,问道:“晚上我睡哪?”
许池枯坐半小时,一个字也没写,他闻言起身:“就睡你之前睡得那间房。”
此前,林爽在许池这里住过,她的房间在一楼。
许池在前带路,就听身后林爽幽幽地问:“凌宇当时住哪间?”
许池无奈,果然,连这事儿花婶都跟林爽说了,他语气自然地回答:“在楼上。”
林爽哦了声,站在客房门前,盯着许池铺被子。
许池被她看的如芒在背,就听林爽道:“明天去哪里玩?”
听她没有追着凌宇的话题不放,许池松了口气,“明天还要陪花婶去医院。”
“在县城?那好啊,我跟你一起。”
第55章
55.
第二天, 许池早早起床,至于原因,当然是去收凌宇那该死的信。
之前凌宇回了颐江市, 都是把信寄到村部, 现在他回来, 不出意外, 自家院门后又要有新的信件了。
许池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进到院子里, 果然看到门后熟悉的信封。
他走上前捡起,心里有点庆幸花婶不知道凌宇每天给他写信这件事,正想着,就听身后林爽叫他。
许池承认,这一刻他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他下意识把信往怀里一塞,回头看着妆容靓丽,收拾整齐的林爽,有些意外:“今天起这么早?”
作为在大城市打拼的可怜打工人,难得的假期休息时间,大部分人都是要睡到中午才起身的,许池记得林爽也喜欢睡懒觉,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林爽道:“今天不是要陪花婶去医院,老远呢。”
许池才记起这件事,他点点头:“好, 等我收拾一下。”
许池往堂屋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先把包子和馒头蒸上了,然后才捂着衣服回去。
许池把信件丢尽了书桌的抽屉里,他虽然知道林爽不会私自翻他的私人物品,但还是上了锁,把钥匙贴身带着才放心。
简单的洗漱后,许池跟林爽吃了简单的早饭,又给花婶送了一份过去,这才出门。
山村道路难行,对驾驶员和车子的要求都很高,如非必要,许池出行都是在村口等公交。这里的公交车师傅经验老到,做他们的车放心。
只是考虑到花婶,许池今天照例开车出门。山路险峻颠簸,有一段要经过两侧毫无遮挡物的大桥,大桥底下是滔滔江水,林爽跟花婶坐在后面,她的一颗心悬着,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驶过这条险峻的长桥,她才长出一口气:“来的时候坐公交不觉得,现在觉得这路也太吓人了。”
许池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笑道:“对我的车技这么没信心?”
感觉到许池此刻心情不错,林爽当即摇头,拍手道:“怎么可能,我们小许的车技那必然是最好的。”
许池没忍住笑出声。
林爽说:“还有老远才到呢,放首歌听听。”
许池开了车载音乐,他们就这样,一路欢歌笑语的到了医院。
今日当值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医生。
医生约莫二十八九岁,容貌生的周正,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人的时候未语先笑,这样温和的气质再被白大褂一衬,竟显出几分迷人。
林爽拉着许池,悄声说:“很帅哦。”
意外的,那名医生见到许池,很熟稔的打招呼。
林爽道:“你们认识?”
许池笑着说:“认识有三年了。”
医生姓周,单名一个泉字。人如其名,周泉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那种潺潺溪流,与之相处,说不出的舒服。
许池跟周泉的相识,还挺有一份缘分在里面。
当初许池离婚后,带着菲多外出散心,在某一座城市曾跟周泉有过一面之缘。他们结伴爬山,一起拼桌用餐。
那是一段很短暂的陪伴,却给彼此带来了连续几日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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