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水患之事,还多亏皇后点醒,本宫才反应过来。”沈言心笑道。
太傅欣慰地捋了捋胡子:“这孩子是个奇才,可惜了性子懒散,偏怕麻烦。”
于是司云琴人在宫中躺,圣旨自奉宁宫来,直接下旨让她协助太傅阅卷。
听得司云琴人都傻了。
且圣旨刚到,接人的轿子也到了。
这才有了司云琴此刻神色恹恹地坐在贡院之中满脸不情愿地批阅考卷的情景。
一开始看这些考卷还觉得文采都不错,看多了就觉得累了,也不是说都没有才华,但司云琴就是有种挺会写得挺好的,可就是没意思的感觉。
千篇一律的展示文采,洋洋洒洒地说不到重点,像极了上辈子刚毕业的她。
这是公务员考试又不是作文比赛。
批阅了一个上午,司云琴打了个哈欠,实在无聊,下午的时候眼眸一转,凑到太傅身边,悄声道:“夫子,我能不能找个人来帮忙?”
司云琴向太傅询问道。
太傅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么多学子的文章,没一个能入得了你的眼的?”
司云琴可不敢说这种大话,连忙摇头:“那可不是,我写的还没他们好呢,就是我水平不如他们批不来,这么瞎搞岂不是不公平?”
“这种事不应该找朝中官员们来批阅吗?怎么会落到夫子头上?一点都不规范啊。”司云琴撇撇嘴。
“这终试便是老夫提出的,这么多年也一直是老夫负责此事。”太傅揶揄地看向司云琴,果然看到她有些尴尬的神色。
“您负责是应该的,我批阅算什么事啊,资历学识,我都没有。”司云琴自认为自己当不起这个责任。
“哦?那你到时说说要推荐谁?”太傅倒是好奇她到底想推荐什么人。
司云琴端坐起来:“礼部尚书之女,您的弟子,我师姐祝静安。”
这祝静安也是个奇人,时年三十,曾嫁为人妇因丈夫在外有了外室,并育有一子,愤而和离。
不过司云琴听过她的和离书,那哪里是和离,字里行间都写着两个字:休夫。
当年她才八岁,听说这事之后对这唯一的师姐肃然起敬,从此整日黏着她。
现在祝静安是在城中一处学堂做夫子,即便是在天照城也颇有名声,她教出的弟子基本都不会差。
一开始人们觉得女夫子能教出什么学生,后来祝静安用实力证明自己。
其实说是师姐也有些牵强,毕竟祝静安只是跟着家中兄长一同在太傅的课堂上听过两年。
太傅对祝静安倒是有些印象,当年便觉得此女子聪慧,但女子再聪慧终究还是嫁了人相夫教子,起初还觉得稍为惋惜。
如今听司云琴提起,还有些好奇:“你何时和她关系这般好。”
司云琴掩嘴轻咳了声,总不能说因为她脚踹渣男心生好感,仗着当年年幼不要脸的撒娇卖乖认识的。
“反正师姐的能力比我强,夫子要不要考虑考虑。”司云琴眼巴巴地看着太傅:“您都敢用我不敢用一个有口皆碑的夫子?”
太傅被她软磨硬泡的,最终还是答应了。
当然不可能完全让司云琴一人负责批阅,终试阅卷一共要经过三道审阅,三批不同的人,司云琴只是进行初阅的环节。
次日祝静安被请来贡院,司云琴看到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
祝静安只是负责帮忙司云琴的那部分任务,一开始批阅了三张,太傅亲自审核过觉得可行,也确实惊讶于这些年祝静安的变化,比当年多了许多阅历,学识更是丰厚了太多。
司云琴在他看完称赞的时候,骄傲地说道:“怎么样,我推荐的人不会错吧。”
太傅冷着脸敲了下她的脑袋:“干活。”
司云琴不情不愿地过去重新坐下,祝静安看向她揉了揉她的脑袋。
只是习惯了的动作,但做完了之后又觉得不合适,毕竟两人如今的身份差了许多。
司云琴倒是一如既往的只是对她笑笑。
有了祝静安帮忙,司云琴更加摆烂了,这些卷子看着实在是犯困。
太傅再次抓到她摸鱼,厉声呵斥她 ,还有些隐隐的怒其不争的情绪。
司云琴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随后很认真的对太傅说道:“夫子,非我不认真,只是觉得这终试审核有限,能让我们看到的都是绝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了,我们再怎么审核,他们也不会混得太差,再差做个小官的能力怎么都有,我既左右不了什么,也就没兴趣多看了。”
让如今的昭国招揽更多的符合条件的人才,不是她的事,她承认这些人之中有不少人绝对能胜任所封的官职,但也得承认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有一个维护家族利益的立场。
这一项就让他们的才华打了折扣。
维护家族利益没有错,但如今的士族垄断了太多东西,连皇家都忌惮,可想而知多少普通人更是被他们阻拦了。
司云琴说完索性放下笔:“再说了,我找的帮手不比我有用?”
沈言心在御书房中听过司云琴的言论,听完之后却笑了声,并没有责备司云琴什么,甚至还有些满意的神色。
因为这也证明,至少司云琴和她的立场是一样的,或许所求的结果有偏差,但要对付的人是一样的。
倒是更想让司云琴为她效力了。
但一想到这人油盐不进,诚心做个闲散人员的样子又觉得头疼得很。
司云琴晚上回到永安宫,一回去倒是收到了一份惊喜。
是沈言心命人送过来的一整套的胭脂水粉。
这东西是上贡来的,数量有限,当初司云琴在元德太妃那里用过一次,颇为喜欢,甚至想用东西换一套,可元德太妃不肯换。
也不知道沈言心怎么知道的。
欢喜的收了东西之后,司云琴对沈言心的好感又加了几分,这人能处,给她干活她真给东西。
不过转念又觉得,沈言心简直就是御下有方,给一棒子再赏颗糖,绝了。
关键是司云琴确实还挺开心的,看着面前的胭脂水粉,心里唾骂自己没出息,身体很诚实地上手去试。
一边骂一边真香。
第24章
司云琴收到了沈言心给的好处, 第二天本来是干劲满满的准备去摸鱼。
但看了两张之后又失去了兴致,央求着祝静安帮她打掩护睡觉。
太傅分给她的也只是和其他阅卷官一样的量,一个人处理够够的了。
司云琴昨晚看了攒了好一段时间的更新, 一不小心就熬了个夜。
今日早起自然困倦不已, 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地看向祝静安。
祝静安倒是好脾气地看向她:“皇后昨夜又熬夜了?”
“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是秃头小宝贝。”司云琴有气无力地说道。
“本来也没这么困, 但这差不多的论文看多了真的会看困。”
祝静安笑了声:“不是你说要善于发现美?”
“这个…就事论事, 太傅抓我干这事, 就很不合规矩也不应该, 论年龄论学识我都不如他们, 我批卷?”
司云琴还是觉得离谱, 老头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么睿智的人,做出的事都让人不能理解吗?
当然司云琴也知道,她看过的卷子太傅都会自己再看一遍, 无非就是想听听她的吐槽。
“祝姐姐,我睡一会儿,帮我看着太傅。”司云琴卖乖地说道。
祝静安想说她什么,但司云琴蒙头就睡,根本不给祝静安说的机会。
轻轻叹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口, 祈祷太傅不会进来。
司云琴小的时候认识了祝静安, 那时候她还没出阁,只觉得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姑娘,而且颇有正义感。
后来逐渐觉得确实是个小天才, 小小年纪却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人。
在她写下和离书的时候感受最深刻, 昭国虽说民风尚算开放,对于二嫁之女虽无非议, 但也是一回到家就被提亲者踏破门槛。
祝静安说无意再嫁之时连家人都微微蹙眉,总觉得女子还是应当嫁为人妇的。
唯独司云琴提着一小串鞭炮跑到她独居的门前,一本正经地庆祝她恢复自由身。
故而自那以后祝静安也再不将她当做小儿看了。
司云琴伏案睡得正香,忽然被人敲了一下脑袋。
睡得七荤八素一脸迷茫地睁开眼,抬眸就看到老头子站在窗边,手中拿着戒尺。
一时间也明白了过来祝静安没有提醒她的原因。
捂着脑袋叹了口气:“夫子,君子不立窗下。”
太傅冷哼了声:“老夫从不以君子自诩。”
司云琴:……
行吧,无话可说。
“让你阅卷,你在作何?贡院之中岂是汝酣睡之处?”太傅微怒道。
司云琴整理了衣冠,正襟危坐。
“夫子,我们聊聊呗?”司云琴说道。
对上司云琴难得正经的神色,太傅也稍稍收敛了怒气:“说。”
“您老先进来啊,隔窗谈什么?”司云琴起身往旁边的桌案走去。
太傅脸色稍许有些不自然,随后移步进入室内。
司云琴坐在垫上,抬手请太傅落座。
“敢问此刻是以何身份与老夫相谈?”太傅落座后冷声问道。
司云琴笑了声:“不是皇后,是您的学生。”
“夫子不必如此生气,我确实无意参与考卷批阅,一来我之学识比起他们确实不足以评判他们的好坏,我批阅的卷子,夫子都会帮忙二审,云琴明白。”
“二来,夫子恐怕是觉得,我有治世之才希望我辅佐太后治理大昭,云琴惶恐,自认并无这份能力。”
太傅闻言只当她又要推脱,并不爱听,自己的学生他还是了解的。
“太傅莫恼,听学生说完。”司云琴见他脸色阴沉就知道老头子又怒了。
“太傅为了天下百姓殚精竭虑云琴钦佩。”
“但我之所求,这世上之人并非人人都能理解,且凡事需循序渐进,大昭能走到哪一步,都不是太傅与我能决定的,如今在于太后,日后在于陛下。”
“太后知人善用绝非一意孤行不听谏言者,你少年时曾言愿天下贩夫走卒皆有脊梁,如今却躲在深宫不闻不问是何道理?”太傅怒其不争的瞪大眼睛。
司云琴叹了口气:“酒后意气之言,太傅,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要这天下有人主,有世家有士农工商之分,贩夫走卒就不会有和世家大族平等的资格。”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太傅瞪她。
司云琴轻笑了声:“此处只有太傅,祝姐姐您也不必担心,我知太傅能懂故而才说与太傅听,至于祝姐姐,更大逆不道的话我都说给她听过了。”
“所以我才说凡事需循序渐进,我也知道不可能达成,但知道和希望是两回事。”
“总有当世之人能做之事。”太傅语气又缓和了些。
“是有,比如这为官,如今这世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朝廷能用者皆是士族,而后又被士族联合扼住命脉,这考卷,今日就算是我给了下品,封官之时他就真是下品?”司云琴有些嘲弄地说道。
“太傅增加终试自然是好,但有没有想过,根源在于广开生源?”司云琴伸了个懒腰:“所以我不爱看,看了也无用。”
“而且就这一事上我就和他们意见不合,至于他们文中所写的东西,更觉得没意思,我说服不了他们,他们也说服不了我。”
“说句不好听的,有些话但凡当面说给我听,我都得骂两句傻逼。”
太傅又瞪她:“粗鲁。”
“所以说,我又决定不了什么,干嘛看,祝姐姐不是比我更合格的帮手?你都不复审她的阅卷。”司云琴无奈地说道。
沈言心从门口走进来:“或许,你可以说服本宫?”
司云琴惊诧地转过身,看到一身浅黄色衣裙的沈言心,今日穿的倒是没有那般的正式,随意许多。
屋内三人连忙起身拜见,沈言心走到正位上坐下:“都起来吧。”
司云琴直起身,心中还是惊讶,沈言心的武功在她之上这么多么?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沈言心倒也没有在这里多问司云琴什么,而是开始询问太傅关于笔试考核的内容。
虽说没有问司云琴什么,但司云琴还是在旁边老老实实地听着。
沈言心来了一趟,问了一遍太傅,过了会又走了,也没有继续询问司云琴什么,只是走之前对太傅道:“皇后担任此事,确实于礼不合。”
“诺。”太傅恭敬地应下。
司云琴站在原地眨了下眼睛,沈言心看向她:“还不走?回宫。”
闻言司云琴连忙跟了上去,说真的她依旧搞不懂沈言心的想法,一开始允许太傅的请求,现在又说于礼不合,到底是闹哪样?
但她不敢问,和太傅她可以畅所欲言,但和沈言心不行,太傅是她的老师,也是护着她的人,沈言心是太后,一国掌权者,立场地位都不同。
老老实实地跟着沈言心回到宫中,回宫后已到午膳十分。
沈言心出言道:“皇后不妨与本宫一同用膳?”
司云琴坐在鸾驾上,老老实实的点头:“诺。”
沈言心淡淡应了声,也没说别的。
到了奉宁宫,司云琴以为小皇帝可能会来,但直到开饭她都没看到小皇帝过来。
司云琴便好奇地问了一声。
沈言心一边擦着手,一边笑着看向司云琴:“陛下自然是在自己宫中用膳,不是皇后说的,陛下不小了,应该自立,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要让他多多自立。”
司云琴:……
小皇帝怎么这种话也说,小破孩。
“这几日辛苦皇后了,本宫认真想了想,让皇后参与士子考卷批阅确实不合适。”沈言心坐在司云琴对面,难得在饭桌上对她说这么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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