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重逢实在是太过于巧合,甚至恰好到慕洵澜压根就不信是一场意外。
斯年:“父亲很忙,也经常出差,这次去波尔图是为了见一位葡籍的上市公司CEO,商量一些工作上的问题,不过他不管出差多远,都会在当晚或者第二天早上赶回来,送我上学。”
“今天是父亲第一次没有回家。”
斯年那双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慕洵澜忽然就有点心虚,他能感觉到斯年有很多话想说,但估计是碍于他对那件事儿强硬的态度,不好出口。
“噢…”慕洵澜聊不下去了,他揉了揉眼睛,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斯年。”
“晚安爸爸。”
“晚安。”
放了手机,慕洵澜起身去把窗帘拉上,这会儿外边雨下得还挺大,窗户已经被完全蒙住了,上边都是余地,模糊的天际甚至隐隐有闪电滑过。
波尔图似乎很久都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慕洵澜在心里感概。
他熄掉灯,重新躺回了床上,但辗转反侧许久,睡意却迟迟不来。
彼时,外边炸开了好大一声闷雷,惊得慕洵澜马上就睁开了眼睛。
他揉揉太阳穴,正打算翻个身继续睡,可脑袋里却突然响起斯年刚刚的那句:“今天是父亲第一次没有回家。”
慕洵澜心里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下那么大雨,外边电闪雷鸣的,闻昭难道还没走……
怎么可能。成年人了,总不至于智障到下雨都不知道往家跑吧。
慕洵澜这样安慰自己,可眼皮就是突突跳个不停,弄得他也没有办法继续睡,只好拿着电筒下楼看一眼,求个心安。
却不曾想,厚重的玻璃门后,还真有一道模糊的背影静静坐在雨里。
那一瞬间慕洵澜就火了,他顾不得准备措辞,直接打开大门,怒声道:“闻昭!你这五年脑袋被门夹了吗?以为搞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我就会放下一切,重新接受你了?”
暴雨里,闻昭苍白一笑:“没这样想,我不打扰你的,也不会扰民,让我在这里待着吧宝贝。和你靠近些我才能好受点。”
慕洵澜气糊涂了:“不行,回你自己该待的地方去,酒店、瑞士,或者是随便哪个情人家里,反正别在我面前待着,也别让斯年小小年纪,还得反过来担心你。”
“别气别气宝贝,没有…没有情人,我只喜欢过你一个,所有事情都只和你一个人做过。”闻昭下意识就跟他解释,嗓音已经有点虚浮了。
“让我待在离你近一点的位置吧宝贝,我真的好害怕明天一睁眼你又离开了,我上哪里去找你?”闻昭唇瓣发白,脸上雨水混杂,说不清还有没有其他的液体。
“我不走,凭什么走的又是我。”慕洵澜眉心紧拧。
“不走好…不走好。”闻昭竟然站在雨里傻笑。
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分明满身都是戾气,这会儿居然高兴得像小孩。
“行了,回你的酒店。”慕洵澜打了个哈欠,拉过大门就要关上,却听见闻昭可怜巴巴地说:“飞机已经错过了,我没有订酒店,手机也没电了。”
慕洵澜无语到直接双目紧闭,他刚想怼,就又倏地想起斯年的话。
不管那些恩怨如何,他不能否认的是,闻昭这些年确实是一位很尽责的好父亲,就算再忙也没有疏忽掉斯年,比他做得好不少。
估计也是因为每次出差都会赶回家送斯年,所以这次闻昭也没有订酒店。
慕洵澜抿抿唇,内心十分纠结。
闻昭看出他面色不好,也没再赖着:“我走了宝贝,雨很大,你快回去,别着凉。”
他转过身去,皮鞋踩进洼地里积蓄的小水坑里,溅起的水声不轻不重,正好落在慕洵澜心上。
手机没电,身上没钱,这个点走了又能去哪里?所有商店、酒店都关门了,难道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和危险的醉汉、homeless蹲一晚上?
就凭闻昭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奢侈品腕表、项链,估计明天波尔图的新闻大概率就是“一华国男子遭深夜抢劫,血染当场”之类的标题。
慕洵澜轻叹一声,认命般的把大门重新拉开:“进屋。”
第51章 Chapter 51 别害怕
闻昭倏地回过头来, 那双眼眸里满是难以置信,他唇瓣翕张,震惊到说不出半个字来。
“别多想, 我纯粹是看在斯年的面子上才放你进来的。”慕洵澜收回搭在门把上的手:“不愿意?那爱待哪待哪。”
“愿意!我愿意!”闻昭惊醒, 三两步就跨到门口,眼睛亮得像有了骨头的小狗。
一身湿重的水汽靠近, 慕洵澜拧着眉后退两步, “门锁了再上楼。”
“马上。”闻昭借着电筒的光,捣鼓着门锁,确认是真的锁好了之后,这才乖乖跟在慕洵澜身后上去。
他好激动,连步子都轻飘飘的。
卧室是很私密的地方,以前在山居小院,他真正意义上得到允许进入的也只有一次。
闻昭直勾勾盯着慕洵澜的背影,睡袍就贴着那截纤细优美的腰线,下边的一双小腿也是又细又直,忽明忽暗的光影下,偶尔晃过一抹细腻的雪白。
他明明全身都被雨淋得湿透, 可现在却无端冒起来一股口干舌燥。
经过楼梯, 开放式的卧室出现在眼前。
陈设很简单, 但胜在装修精巧,原木风与阁楼完美结合,深色浅色的花纹交融着, 莫名有种《哈利波特》式的韵调。
“你睡沙发。”慕洵澜打开衣柜,把新的浴巾、浴袍丢他身上,“如果敢动手动脚,就别怪我不客气。”
“不, 不动手动脚。”闻昭傻笑着,浴袍虽然是新的,但和慕洵澜的衣服混放了许久,上边早就染上了那股淡淡的幽香。
更别提这还是在慕洵澜住了许久的卧室,里面的气息早就浓厚到无孔不入,他已经好久没有享受过这么安心的氛围了。
等闻昭进了浴室,慕洵澜把毯子和枕头往沙发上一丢,然后就坐在床上懊恼着:为什么当初装修要图省事儿,直接搞了个开放式的卧室,这下好了吧,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但后悔也说不上,又不是同床共枕。
更何况,如果今晚闻昭在波尔图出了事,那他以后还怎么面对斯年。
慕洵澜踌躇了一会儿,最后把抽屉里的剪刀拿出来,放到了枕头边上,这才裹着毯子躺下。
可不管是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是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强势气息,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慕洵澜,今天房间里多了个危险的人。
他其实挺想睡的,但脑袋实在清醒,毕竟慕洵澜确实不相信闻昭半夜三更不偷摸着干点什么。
他要真不干,那就不是闻昭了。
趁着人还没出来,慕洵澜探出手去,把枕头边上的剪刀拽进了毯子里,两手紧捏着,抵在身前,这才稍稍安心了些。
彼时浴室的动静已经停了,闻昭带着一身热腾腾的水汽出来。
浓郁、炽热的气息经过床前,装睡的慕洵澜没忍住,动了动眉心。
但闻昭似乎没有发现,他抬手关了沙发边的小灯,就那么乖乖在沙发上躺下。
那张沙发刚刚一米五,平常慕洵澜一个人坐当然够,但闻昭身高腿长的,躺下去头在外边,腿也在外边,半悬着总有些不舒服。
但他怕吵到慕洵澜休息,也不敢乱动,只是借着黑暗,肆无忌惮地盯着床上的身影。
视线的存在感很强,呼吸声也是,慕洵澜心跳加速,就连捏着剪刀的手心都生了汗,他生怕闻昭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不过今晚闻昭当真规矩得不行,一个小时过去了,他还是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慕洵澜觉得诧异,本来想着再观察一下,但实在扛不住睡意,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听见均匀绵长的呼吸声,闻昭蓦地松了口气,他终于敢挪动发麻的腿,再小心翼翼地换个姿势。
后半夜,窗外的雨势渐小,但这也让阁楼里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变得格外清晰。
闻昭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警惕地朝声音源头望去。
慕洵澜正趴在床边上,费劲地用手去够躺在地上的那把大剪刀。
触及到闻昭探究的目光时,他眼神下意识有些躲闪,悬在半空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搞得像他在防贼一样。
但慕洵澜也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他让闻昭进屋只是看在斯年的面子上,不代表他对这个人放心,毕竟以前的教训太多了,他们之间早就没有信任可言。
察觉到慕洵澜的行为,闻昭眼睛里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光一下子又惨淡下去。
他掀开毯子,从沙发上起来,直直朝着床边走去。
脚步声很沉,每一下都叫慕洵澜胆战心惊,他甚至连剪刀都顾不得捡,飞快就把自己缩进了床角,瞪着一双眼眸,有些畏惧地看向闻昭。
“别害怕宝贝。”
闻昭弯下腰去,把地上那把厚重的剪刀捡起来,搁在床边柜上。
他好像一下子颓败了许多,嗓音沙哑难抑:“谢谢你还愿意不计前嫌收留我。”
“现在外边雨停了,我也不该还赖着不走。”
慕洵澜紧攥着毯子,脸色很难看。
有些时候太聪明也是坏事,太了解彼此也是坏事,闻昭肯定猜得到这把剪刀是给他准备的。
但慕洵澜也不打算解释,一把剪刀算什么,又没真打算要给闻昭来一刀,只是必要时不至于像从前的无数次那样,毫无反击之力。
闻昭紧抿着唇,沉默着转过身去,背影在幽黑的夜里愈发寂寥。
他在楼梯处站立了许久,缓缓说:“如果说五年时间都不能明白从前你厌恶什么、介意什么,那我还真是蠢得可笑。”
“好好休息吧宝贝。”闻昭垂下眼眸:“等斯年忙完学校的比赛,我会送他过来,如果你愿意,还是在Bela酒店,我们一起给斯年补一个十二岁生日的仪式。”
“如果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吧。”
“晚安。”
说完,闻昭离开阁楼。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开锁、关门的声音。
房间静得可怕,幽暗与诡谧一同蔓延。
慕洵澜渐渐松开了手里的毯子,身体后靠,最后无力地瘫倒在床上,重重呼吸着。
他好像已经不认识这个闻昭了。
孤独、颓败,甚至小心翼翼。
真的有那么爱吗?爱到愿意为他改变那么多,爱到放弃自己的骄傲。
可如果真的那么爱,当初又何必伤害。
慕洵澜闭了闭眼睛,睫羽有些湿润,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也睡不着了,就披着毯子下楼,打开清吧的灯,缩在吧台里看书。
书里有个问题是这么写的:一个很爱你的人因为年少无知,伤害了你,那还愿意原谅吗?
慕洵澜在那页停了好久,最终还是翻过了。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海平面上跃然一缕橘红,慕洵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随手把书搁在了吧台上。
他抬头往马路对面的广告牌边看去,确认是真的看不见那道模糊的身影后,这才起身上楼补觉。
清吧的灯熄了,藏在广告牌后的人探出半只眼睛来最后望了一眼,终于舍得离开。
.
瑞士,某私人工作室。
年轻的医生捏着眼镜、皱着眉,看看心理测试的报告,又盯盯面前坐着的大爷。
过了几分钟,医生凑近,鬼鬼祟祟地说:“闻总,我都做了你五年的心理医生了,你悄悄告诉我,这是哪家机构的灵丹妙药,能让你躯体化发作时间缩短到两分钟以内?”
“林森西。”闻昭瞥他一眼,“不想要投资了直说。”
“哎呦~闻总,人家是关心你嘞。”林森西嘻嘻哈哈两声,又重新坐好,正经道:“手环昨天就监测到不正常了,说说吧,在波尔图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找到他了。”
“嗯…”林森西本来没太注意,但反应过来闻昭说的是什么后,他猛然瞪大了眼睛:“嗯?!”
“你是说你噶了五年的亡妻死而复生了?!”
作为一名跟了闻昭五年的专职心理医生,林森西当然知道老板的那串爱恨情仇。
42/55 首页 上一页 40 41 42 43 44 4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