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三人身上,落下一层淡淡的银华。
……
一个月后,南国境中。
尹颜从地牢中回到地面上,手中的鞭子上沾满了鲜血,然而周围的军士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一幕有什么不对。
拷问俘虏有必要到这份上吗?
若是程子平还没找回来,那就有必要。
所有人都记得一个多月前的那场大战,程世子是如何顶着万千箭雨,在千军万马之中救出身负重伤的邓长扬等人,又是如何在乱阵之中消失的。
他用自己的命,换来了这一个多月的安宁,南国君主似乎也被这么个英勇的“疯子”震慑到,生怕羽京大军中还有一群疯子,最近都没有出来应战。
尹颜换了身衣服,撩开邓长扬的帐子走了进去:“统领,没问出什么有用的。”
邓长扬老了许多,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眼角已经愁得有了皱纹,他抹了把脸,手下的胡子已经扎手:“还是派人押送回羽京城去吧。”
“明日..我再带人去那边阵前看看,这样子下去不是办法,我们粮草有限,不能这样耗下去。”
“……雁洲快到了吧?”邓长扬长出一口气,程子平的失踪,大军的停滞不前,皇上的每一句催促,都压..在他的背上,身上的伤本就没好,越想心里越愁,最后竟是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尹颜沉默熟练地将帕子递过去,邓长扬摆摆手,胡乱擦去嘴边鲜血,才听尹颜道:“裴将军的人明天应该就到了,统领还是先关心自己的身体吧,毕竟程将军生死未卜,万一他……”
“尹颜!”邓长扬拍桌而起,“这种话不许再说,你难道忘了子平到底是为了谁才失踪的吗?”
尹颜垂下眼眸,绝美的脸上只剩下冷漠:“我并没有要求他替我这样做。”
“你但凡是个……是个有心的人,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邓长扬声音中带上了哽咽,程子平于他而言并不仅仅是一个兵,一个将军,更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然而他冒着生命危险救回来的人竟然冷言冷语表示着并不在乎这些。
邓长扬闭了闭眼睛,沉下声音道:“如果他死了,就算是尸体也要给我带回来。”
他就是一命还一命,也要给广仁侯一个交代,程家的孩子绝对不会埋葬在异国他乡。
尹颜嗯了一声,转身出了帐子,南国的春日阳光已经有些晒人,他眯着眼睛抬头看向天空,忽然想起程子平奋力将自己从刀下拽出来推向一边时,他的眼底似乎也有这样澄净的天幕。
他蹙起眉头,握紧佩剑走向了背光之处——他和程子平不一样,那种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公子哥想法还是太天真,一厢情愿的付出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呢?
尹颜脚下一顿,那个时候自己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想法将程子平按倒在花楼床上的?是一时兴起,还是如自己所说,只是为了引起敖星的注意呢?
次日,尹颜看着被裴雁洲从狼背上抱下来的敖星,眼中的阴沉终是越来越重。
“雁洲,可算是等到你了!”邓长扬上前揽住裴雁洲,狠狠地和他抱了一下,“西荒那场仗,你做得很好。”
“子平还是没有消息?”裴雁洲轻声在他耳边道,邓长扬松开他,遗憾地摇摇头:“已经派人在战场周边搜寻一段日子了,什么都没有,不管是消息还是……”
不管是消息还是尸首,哪怕是他的佩剑,还是一片战甲,什么都没有。
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裴雁洲点点头:“别担心,这小子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邓长扬叹了口气,努力挤出笑脸迎向敖星:“参见十一殿下。”
“在军中你我都是一样的,这些繁文缛节没必要随时挂在心上。”敖星眨眨眼睛,视线只在他身后尹颜身上停留了一下,尹颜都没来得及摆出笑容,敖星便又只盯着裴雁洲了:“你先带人进去吧,我去给皎月找处地方。”
裴雁洲小声和他交代了几句,这才和邓长扬往营地中走去,敖星拽着皎月的狼毛正要往里走就被尹颜挡住了去路:“见了表兄也不打声招呼?”
“让开。”敖星警觉地后退一步,“我记得我在三年前就和你说过了我们不可能。”
“我……”
“你再多嘴我就告诉祖父。”
尹颜勾起唇角:“你是不是忘了,就算你写信,信件也是要我去送的?”
“不要逼我对你动手,尹颜。”敖星咬牙道,“你说你招惹谁不好,非要拉程子平下水,他要是活着最好,若是他有事,我会替广仁侯报仇的。”
敖星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尹颜这种人,不负责任还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再加上自己对程子平印象不错,这种恨意就更多一层。
尹颜收起了笑容:“这又关我什么事?”
“他不是北原那些随便和你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的人。”敖星道,“我来之前去了一趟广仁侯府……”
尹颜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你还要说多久?上一次我见你,你满心都是那个闲职将军,现在又满嘴程子平,有谁规定过谁看上我,我就得一生相随吗?”
“是你先出手的!”敖星握紧腰间狼牙短刀,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若你真这么想也好,等到程子平活着回来,你最好别去招惹他!”
“……你知道我心中的人不是他。”尹颜绕过皎月凑近他,眼看着就要亲上去,敖星面无表情地突然出手给了他一拳,再要打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裴雁洲将他的手松开,把敖星扔到皎月背上,他脸色阴沉如水,尹颜捂着脸还没站稳,就被他一拳打翻在地,尹颜也心中窝火,顿时和他打作一团,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低估了裴雁洲的武功——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敖星会让外人学影卫的招式。
这边动静闹得很大,几乎半个营地的人都围了过来,却没人上前阻拦,等到裴雁洲终于被看不下去的邓长扬拉开时,尹颜只能躺在地上呼呼喘气:“我哪里又惹了你?!”
“子平真傻,竟然会为你这样的人甘愿赴死。”裴雁洲听邓长扬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刚想来找人要个说法就看见尹颜欲行不轨,火气上头干脆将人揍一顿。
尹颜看着将裴雁洲强行拽走的敖星,他终于发现了一件事,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欠程子平。
……
金灵听着敲门声跑去开门,门外是一个年方二八,穿着华贵的少女,身边还跟着几个侍女,一看就不简单。
“您找谁?”金灵疑惑道。
赤阳郡主抿抿唇,脸上带着微微红色:“十一皇子可在府中?可否通传一声,就说有人找他一起逛花会,好吗?”
金灵本来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位找上门来,一听这话人都惊呆了。
裴大哥,有人瞧上十一殿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尹颜就是个渣攻(重复)
甚至情感认知上都有点问题,他喜欢敖星,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但是他自己扭曲了这种情感。
他对程子平也喜欢,但他没察觉到(渣攻)(复读)
第25章 狼崽吃醋了!
“我要去南叶城。”
邓长扬正在和敖星讨论战况,裴雁洲忽然进来道,邓长扬斩钉截铁道:“不行,简直胡闹,那南叶城是南国的主城,现在两国交战,你要怎么去?”
敖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裴雁洲继续道:“你说过我们是在一个月前那场大风中的战役落了下风的,我去问了一些当时在场的军士,他们都说在风中看见了一些黑影。”
“都是故弄玄虚的东西,不必当真。”邓长扬摆摆手,“若是再让我听见有人说这种装神弄鬼的话,就等着受罚吧。”
“这不一定是故弄玄虚。”敖星将桌上地图收了起来,“邓统领可有听说过北原的鬼兵?”
邓长扬不懂这两个家伙为什么要在这种问题上纠结,头疼道:“那不过是一个传说,好好决定下一步才是正事……”
“我有遇见过,若不是祖父当时及时将我带出风暴中,恐怕我早就折在鬼兵手上。”敖星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认真道,“若是军中所见的黑影犹如鬼影,手中持剑背盾,那我可以确定南国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请到了北原的鬼兵。”
虽然的确如邓长扬所言,在常人眼中这只是幻象,实际上却是一种迷阵。
“这种迷阵必须借助大风,南国靠海,并不缺大风。”敖星手指敲着桌子,沉吟道,“我印象中倒是有一人会这种迷阵,只是她已经失踪十多年,恐怕早就不在人世,既然如此,前往南叶城一探究竟倒也是个办法,否则到时候一打仗我军就被迷阵乱了阵脚,这场仗要拖到什么时候?”
邓长扬听他说得有理,又愁道:“那也不该是雁洲去,你难道忘了那南国公主对你念念不忘,这一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裴雁洲脸上一顿,显然早就忘了这回事,面对敖星投来的疑惑目光,裴雁洲终于想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几年前的年宴刚好赶上祭天大典,各国前来朝贺,不少君主都有想要和羽京联姻的想法,其中就包括南国君主,他带上了自己的三个女儿,其中两位早早地就许配了如意郎君,只有那位三公主,她偏偏看中了当时刚从战场回来没多久的裴雁洲。
那时候裴雁洲无心于此,妾有意郎无情,三公主一颗心系在这位小将军身上好几年,听说今年都快二十了,还在等着裴雁洲。
每年也借着各种理由送些东西来,只是都被裴仲舒挡在了门外,裴雁洲知情,却也不想管——他是真的对这位公主没有兴趣,若是收下东西便是给了人家希望,之后又亲手将希望捏碎未免太残忍,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明确拒绝。
认识敖星之后他更是不关注这些事,到了现在被邓长扬一提,他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件事挡在面前。
但南叶城不去不行,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可以易容。”
邓长扬哭笑不得:“那都是江湖传说,谁真会易容……”
敖星咬牙切齿道:“我会。”
裴雁洲:“……”
完了,感觉狼崽一会儿要咬人。
于是半晌之后,军营中没事干的将主帅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在看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皇子手中拿着脂粉,黑着一张脸在裴雁洲脸上快速动作,下手颇不留情,看得邓长扬都捂着脸站到了一边。
“好了。”敖星没好气地收起东西,众人聚精会神看过去——裴雁洲原本的长相虽说并不算张扬,却也是英气傲人,站在人群中总是第一个被注意到的,经过敖星这么一番操作,他整体的面容都模糊了许多,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走商小贩,甚至鼻子也塌下去许多,和南国当地人长相很像——脸上还带了两个麻子。
裴雁洲叹了口气,刚站起来就被敖星拍了一下背:“背别挺这么直,否则一眼就看出你是当兵的了。”
裴雁洲顺从地微微放松,将肩膀放下来,邓长扬惊..艳道:“看上去真的和平凡百姓没有什么两样了,这样倒也不怕被认出来了。”
“我今夜就出发,若是顺利,五日内必回。”裴雁洲松了口气,邓长扬还没点头,他就被满脸不耐烦的敖星拽了出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察觉到了什么。
春天,已经到了啊。
“我真的不记得她了,这次去我一定安分守己,只调查鬼影的事情,绝对不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裴雁洲在他身后认真道,“走慢点走慢点,前面有……”
敖星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他在说什么,脚下忽然被绊了一下,整个人啪叽摔在了地上。
“……有石头。”裴雁洲赶忙把人拉起来,敖星眼泪汪汪地捂着下巴,被他将手拉下来之后,裴雁洲才看见他下巴上都磕出血了。
裴雁洲带着人回去处理伤口,药粉一撒上去敖星强撑着面子,咬着牙掐住了裴雁洲的手,裴雁洲一边处理一边蹙眉道:“你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嗯?”敖星疼得直吸冷气,闻言愣了一下,就听裴雁洲道:“我都没收过她的东西,也只是她一厢情愿,你在生些什么气?”
敖星被他抬高下巴,只能垂眸看他:“……不知道,我就是生气。”想了想,问道:“那位南国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雁洲差不多猜透了他的想法,狼崽会吃醋说明心中有他,语气也放缓许多,作出沉思状:“一个鼻子两只眼,其他的不记得了。”
敖星哼了一声:“你如果遇见了她该怎么办?”
“你还不相信我?”裴雁洲拍拍他柔韧的大..腿,欺身将他压倒在桌边:“我只对你……。”
后面两个字被揉碎了洒在敖星耳边,小皇子笑着将他推开:“我就是想着,要是当年我再不听话一点,跑来这羽京城先把你拐走就好了,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看上..你。”
“那把我拐走之后要怎么办?”裴雁洲埋首在他颈间,吻着一块软肉,弄得敖星浑身发软,却还倔强道:“找间小破屋,弄条链子栓起来,除了我,谁也不许多看你一眼。”
裴雁洲失笑,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小混蛋。”
敖星拍拍他厚实的脊背,勉强妥协道:“那你要早点回来,不许受伤。”
“好,我早点回来。”裴雁洲撑起身子,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保证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
次日,裴雁洲跟着进城的商队混进了南叶城,易容过后,别人都将他当成了本地人,就连守城门的官兵都只是检查了他手中拎的货物就放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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