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说的出来,慕初静舌尖扫过口腔内壁,低笑:“白师姐,都一年多了,写的什么,我早就不记得了。”
白清凡:“抬头。”
慕初静不理她。
白清凡冷声:“慕初静。”
慕初静:“……”
不情不愿地抬起头,仅一眼,她怔愣住,脸上血色尽褪,旋即立刻低下头,唇瓣轻微颤抖着,飘忽不定的眼神中写满了慌乱。
正对着她的面前,一行行文字漂浮在空中,赫然是她留下的书信中的内容。
慕初静心跳如雷,胸腔剧烈起伏,浑身被无形的力量定格。
白清凡转过身,仰头看着这些文字,心突得疼了起来,她喘息着闭上眼,再睁眼,已然是一片清明。
“这一年来,我想了很多,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让你能毫不迟疑地留下一封书信,与我再不相见。”白清凡缓而慢地开口,“我们之间从未出现矛盾,你说对我只是利用,是为了通过遇情堂的测评,可在与我分开后,你直接闭关了一年,以至于今年的测评没有参加。”
“那你上一年一定要通过测评的理由是什么呢?即使不与我分开,你依旧可以闭关,我也可以代你完成今年遇情堂的评测。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白清凡顿了顿,面前的人肩膀耸动地越发厉害,她眼底闪过一丝不忍,错开视线继续说:“你在信中还说,从没有喜欢过我。这点我不做评判,”她自嘲一笑,“因为,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慕初静猛地抬起头,唇蠕动。
喜欢师姐的。
白清凡自顾自地说:“你的眼神不会说谎,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眼睛,纯粹地能一眼看出心中所想。但这也只是以前。”
“我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你,可你好像很排斥同我接触。”白清凡语气一转,悬浮的文字破碎成星点,湮灭在白昼中,“我能想到的,你突然的离开,与我身体状况有关。”
慕初静瞳孔被一层浅薄的水渍覆盖,刀割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传来,她佯装不了了,伪装在此刻显得生硬,无聊。
耳畔边,不知是哪位峰阁的阁主在说话,竟是白清凡把阵法撤去了。
寂静被喧嚣代替,白清凡温柔地:“兴许是我们之间还不够信任,让你无法对我合盘托出,又兴许是,你信中所言皆为真,可我还是想不通……”
这一个多月来,为何会借用风浅念的身份日日到我身边来,眼底的担忧,关切分明是真实的,又为何不肯承认。
“慕初静。”白清凡定定地直视她,“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我可以坦诚,当然,你可以继续坚持你这一年多的选择,现在回去,我从此自当遵循你信中的那句‘不纠缠’,而你,也不要在非必要的场合,出现在我面前。”
她补充:“不要以任何形式出现在我面前,我们回归于最初始的状态,当普通的师姐妹。”
慕初静惊异地看向白清凡,女人清冷绝尘的面容落在她的瞳孔中,手掌贴合在大腿一侧,隐约间,她感觉到某种东西正在飞快流逝,她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师姐的意思是,再也不要她了吗。
酸涩和疼痛作用在心口,胸膛不住地往里伸缩,将最后一丝空气挤压,喉咙似是被棉花堵塞,她发不出一个声节,无措地捂住脖颈。
颈间经脉凸起,快要被丢弃的恐惧感和这一年多来的思念在此刻汇集,一起搅和着她脆弱的心脏,再一点点抽离出去。
她眼底的情绪在不断的变化,白清凡垂下眼眸,面前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即使她放下尊严,主动来找这人,还是改变不了这人的想法吗?
白清凡眼底漫上嘲讽,没意思极了。
真的如慕初静信中所言,她没意思极了。
白清凡苦笑:“算了。”
她不再纠缠,越过慕初静,一步步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
身后,脚步声渐起,是有人在跑。
白清凡的手腕被人攥住,像是要握住流沙般,慕初静的力度不比白清凡的小,她猛地扯住对方,往怀中一带。
白清凡撞入温暖的怀中。
慕初静哽咽:“师姐不要我了吗?”
她愣住半秒,弯了下唇,动作却是推开面前的人:“慕初静,留下书信一声不吭就走的是你。”
慕初静无言以对,尤其是师姐推开她的决绝,她更难受了,故作许久的坚强在崩溃成一滩碎石,扎得她痛苦不堪。
无从解释。
白清凡暗自叹息,面上冷淡:“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慕初静喏喏地,唇张合了几次,都没能给出答案。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两人同时看去,俨然是宗门大会开始,各峰阁的弟子们激动地呐喊。
她们显得格格不入。
白清凡说:“你弄疼我了。”
慕初静忽得松开手,下意识地后退数步,不可置信地张开双手,看看自己,又看看面前的人。
她视线凝固在师姐的脸上,虽苍白,但变化不明显。
那声“疼”让她想到了明柏澜的话,是不是因为她的触碰,师姐才疼的。
她一时间又起了退缩的心思,紧张的脸颊抽动几次。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不敢靠近,不敢让白清凡离开。
白清凡肯定了心中猜想,她直接点出:“这就是你借用浅念身份接近我的理由?”
慕初静睁大眼睛,沙哑地问:“风师姐告诉你的?”
白清凡摇头:“不,她从来没有主动与我说过这些。”
白清凡一步步朝她走去,慕初静被逼得一步步后退。
“别退了。”白清凡冷声。
慕初静不自觉地遵守面前人的话,白清凡按住她的肩膀,问向最开始的话题:“所以,你现在的选择是什么?”
慕初静眼里闪着细碎的泪花,极低极轻:“坦诚……”
白清凡叹气:“我听不见。”
慕初静:“我选择……我们坦诚相见。”
有种声音告诉她,一旦选择另一种,她和师姐此生就再无任何可能了。
怎么可以。
她接受不了后面的结果。
白清凡摸着她的脸,掌心下滑,挑起慕初静的下巴,迫使慕初静与她对视,那四处乱转的眼珠控制不了,她说:“看着我。”
慕初静眼珠转动一圈,对上白清凡棕黑色的眸子,她又想逃避,被轻而易举地捏紧下巴。
白清凡拇指指腹抹过她的唇角:“信中的内容还作数吗?”
慕初静摇摇头。
白清凡:“嗯?”
她要慕初静亲口说出。
慕初静:“不作数。”
白清凡弯弯唇,奖励似的揉了揉慕初静的下唇,一张符纸扔出,周围环境快速变动,再次看去,已经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白清凡的洞府中。
慕初静被动地被白清凡按着坐下。
方桌上没有茶水。
慕初静木然地问:“宗门大会……”
白清凡打断她:“跟今天的事没有关系,既然是坦诚,就从一开始的书信开始说。”
慕初静沉默了几秒,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睑,小声地将前因后果说出,她斟酌着词句,时刻注意着白清凡的脸色,稍有不对劲,她便停下。
每到这时,白清凡曲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便会敲敲,慕初静则是吸吸鼻子继续说。
耗费了两柱香的时间,慕初静大致将所有的情况说出,最后总结地:“就是这样。”
白清凡若有所思:“你我二人都是异世之魂,所以要么是我杀你证无情道,要么是我被反噬,二者只能存其一,在我不会杀你证道的前提你,你为了让我少受反噬,所以选择离开我,对么?”
“是,”慕初静连忙举起手,郑重地:“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师姐,我只是想,等我从《注咒法典》中找到了彻底的解决方法,就回来找师姐。”
一旦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她就会立刻回到师姐身边,等一切尘埃落定后,之前的所作所为,她任由师姐处理。
白清凡反问:“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呢?若是期间我与其她人结为道侣了呢?”
慕初静哑然,她当然知道有这个可能性,但她不敢想。
她的手被人拉起,带着触及到一片柔软之中,白清凡淡淡地放开灵识,让她感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又或者是我等不到你来找我的时候呢?”
一股股灵力涌入白清凡的身体内,一如她每次探查的那般,正常无虞,可当灵力进入到师姐的灵识。
脆弱的,随时将要飘散的灵识游荡在师姐的身体中,随时有破碎的可能。
慕初静“腾”地从长椅上蹦起:“这是怎么回事。”
她惊慌的样子很好的取悦到了白清凡,女人不言语,带着她的手继续感知。
当灵力进入到师姐的灵海,雷电属性的灵气平静的漂浮着,对于外来入侵者毫无反应。
要知道,即使是主人的控制,当外在灵力进入灵海时,灵海内部的灵气也会。有起伏变化,可师姐体内的灵气,毫无动静,毫无活力。
她指尖颤抖的想要缩回来,可她必须要知晓师姐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强忍着战栗,她一点点地探索。
白清凡灵璧薄弱的,慕初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碎裂。
等全部探查完,慕初静五官凝固,彻底陷入失语中:“怎么会这样……日日喝药,灵丹阁的人日日为师姐检查身体,怎么会这样……”
慕初静恍然大悟,抱住自己的脑袋:“一定是我这一个月心存侥幸,一定是……我不应该靠近师姐的,不应该的………”
她喃喃自语,脚步踉跄地往后退,椅子被撞到,她腿后碰到椅腿,身形卡住,歪歪扭扭地向后倒去。
白清凡眼疾手快地拉着她,掌心带力将人拥入怀中。
慕初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师姐抱住,挣扎着要往外跑,被白清凡按住后脑勺,女人温声说:“跟你没有关系,早在数月前就出现这种情况了。”
慕初静挣扎的幅度小了很多,不能完全放心:“为什么不让灵丹阁的师姐们治疗。”
白清凡抚摸着她的后脑:“我自知无法治疗,何必饶人烦忧。”
慕初静不理解:“没试怎么知晓。”
白清凡:“查不出来,不是吗?我不开放灵识,你也不会知道,不是吗?”
两个反问将慕初静问住了,是啊,过往的一个多月,她每次探查白清凡的身体,都是正常的。
“而且,我已经不会无缘无故地吐血了,”白清凡坦然地说,“这算是很好的结果了。”
慕初静头埋进白清凡的脖颈间,女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跟我坦诚了,我自然也会将我的情况坦诚地告诉你。”
师姐抬起她的头:“其实你靠近我时,我的身体还是会疼,就比如现在。”
怀中人又开始挣扎了
白清凡摸摸她:“但可以忍受,心里的疼,才是无法忍受的。”
泪水受不住地打在白清凡的脖颈间,白皙的肌肤上一片水润,慕初静终是哽咽出声,水光模糊了视线,扫清了隔阂在两人中间的刺。
白清凡拍着慕初静的背,等怀中人释放好情绪,才是轻轻地捧起对方的脸颊,擦拭挂在眼睫上的泪光。
她轻缓地说:“未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慕初静不住地点头:“师姐,对不起……”
白清凡给她顺气,哄她:“这次就原谅你了,但只有这一次,知道吗?”
慕初静哭得倒抽气:“知道了……”
等缓解完情绪,慕初静方觉哭得太丢人了,她将《注咒法典》拿出,转移话题地从从前那般寻求夸奖:“师姐,你看,这一年我已经将法典升至蓝封了,修为也是蓝灵了。”
白清凡配合地:“很厉害。”
慕初静接着翻开法典,翻到最后的藏息之术那页,她习惯性地再往后翻,不出所料的,还是无法翻开。
停留在这一面很久了,慕初静轻叹:“破解之术还在后面,以我现在的能力还打不开那一页。”
白清凡若有所思,不知为何,这次她看见这些咒文,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许是之前见慕初静勾画了太多次。
骤然,她胸口一疼,气血上涌,从喉咙开始,一直到口腔,漫上一层铁锈味。
白清凡皱皱眉,不着痕迹地捂住唇,一滴血液染在指尖,她别开头,蜷缩指尖,同时手中出现一条手帕,指尖在上面润过,拭去那滴血。
“师妹,我有点渴。”白清凡说。
慕初静没注意到她藏在下面的手,自然答应:“我去给师姐倒水。”
白清凡弯唇,掩饰性的拿过摊开的《注咒法典》,低头看,余光瞥见慕初静背对着她拎茶壶的举动,快速抬起手帕,一口鲜血吐在手帕上,而后手腕翻转,指腹挑过手帕的另一端,包裹住,顺手放置在脚边,踩住。
现在的小师妹修为上来了,能察觉到灵力波动,她不能用灵力将这条手帕处理了,又实在不想让带着血的东西放在空间储物中,只能暂时放在这,晚些再处理。
而那根残留丝丝血迹的指尖不经意间按在《注咒法典》的页角,法典的封面微弱的亮起,一闪而逝的紫色灵光,难以辨出,封面边角隐隐浮现出点点紫色。
而摊开的那页,一抹近乎透明的灵力窜出,直直地没入白清凡的眉间,刹那间,白清凡瞳仁变动,面容僵硬一瞬。
慕初静很快将水端回,殷勤地吹了吹,唇虚虚地抵在杯沿,确定温度后,亲昵地坐在师姐身侧,潜意识要揽住师姐的腰,还是顾及师姐说得疼,悻悻缩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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